這一句話莫名熟悉,再接着她又說了一大斷,我想我有必要記敘下來,從頭至尾,我沒有打斷她。
“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野獸在山坳裡沒有食吃,會到村裡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我一清早起來就開了門,拿小籃盛了一籃豆,叫我們的阿毛坐在門檻上剝豆去。他是很聽話的,我的話句句聽;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後劈柴,掏米,米下了鍋,要蒸豆。我叫阿毛,沒有應,出去口看,只見豆撒得一地,沒有我們的阿毛了。他是不到別家去玩的,各處去一問,果然沒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尋。直到下半天,尋來尋去尋到山坳裡,看見刺柴上桂着一隻他的小鞋。大家都說,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進去;他果然躺在草窠裡,肚裡的五臟已經都給吃空了,手上還緊緊的捏着那隻小籃呢。……”
她接着但是嗚咽,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當我聽完她的這一大斷的獨白,我便體生寒,如果你讀過《祝福》的話,那麼你一定對這一句話十分的熟悉,這一段話,祥林嫂不知說了多少遍。
我一時愣在了當地,我的一切猜測,看來都是對的,魯天的母親,正是祥林嫂的附身或是轉世。
可是,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難道世間真的有鬼,或者有轉世這一種說法嗎?
我望着“祥林嫂”,她的神采失落,我真的搞不懂這一切,我感覺我進入了一個我難以理解的境地。
我也終於知道,那一隻碗是從何而來的了,因爲那本就是她的碗。當她落魄到要去晚飯的時候,在一個破筐就有那樣一隻碗,破的。
我突然問那老人道:“你……你是祥林嫂?”我激動至極,以至於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她擡起無神的眼睛,看着我道,我渾身一陣不自在,和書中一個著名的人物說話,我感覺到十分的奇怪。
“你認識我……?”
“我?不但我,而且很多人都認識你。”
她聽了渾身一震,接着又是哀怨,隨之是麻木的臉,她又開始了一大串的獨白,這裡不摘錄。
我的頭十分的脹,於是我把老人扶進了房中休息,老人的房間,顯得有些陰暗,但比雲姑***要好的多。
“你是不是找不到阿毛了?”我問。
“是的,
她被一個少爺帶走了。”
“少爺?”
“可是……阿毛根本就不認我,他卻叫我奶奶,他管那少爺叫爸爸。”
他口中的少爺,自然指的是魯天,而她口中的阿毛正是魯天的兒子也就是她的孫子。
“那位少爺哪去了呢?”
“他走了,帶着阿毛走了……我追了出去,他就把門鎖上了……你說,他爲什麼帶走我的孩子?”
她問我,我卻無法回答,此時的魯天之母,根本就是祥林嫂,而祥林嫂的思維根本就停留在祥林嫂的身上。
我支支吾吾兩聲,也終於理解魯迅在書中描寫的尷尬場面。
“說……說不清……”
如果你對一件事不能確定,那麼你只能這樣說,因爲她現在的思維正是認爲自己的孫子是自己的兒子。如果我說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那麼對她的打擊該有多麼的沉重?
我道了一聲不好意思,便從魯家逃離了。我真不知該怎麼描繪我當時的心情。
怪事太怪,我幾乎找不到思索的頭緒,於是我信步的走着,並不打出租車。
我走了大約二十分鐘,走到了一條頗老的馬路,馬路邊有幾家店鋪,都是一些傳統的店鋪,趙記中藥店、馬氏鍼灸……對於這個發展飛速的社會來說,這些店鋪當真是稀有動物。
突然間我的眼睛一亮,我看到了一家蠟像館。
蠟像本不稀奇,可是在如此荒僻的地方有一家蠟像館,也是十分特立獨行的一件事。
蠟像並不算什麼高雅的東西,但是造型十分逼真,讓人看起來也是嘖嘖稱歎。於是,我走了過去。
現在已經是下午的六點半了,我不知他們是否還營業,當我到了那個地方,才發現果然營業。
當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我發現裡面聚集了一些人。
我還看到就在這一個房間的後面有一個門,門被關上,我知道蠟像就在那裡。
他們聚在正在聽一個瘦瘦的男人在發表講話。我奇了怪,不去看蠟像,在這裡聽一個人在發表演講有什麼意思?
那個瘦瘦的人聲音十分的低沉,但還算響亮,在這時,我卻聽到那人道:“我勸心理承受力差的人,可以走了。”
下面人“嗡嗡”議論
了一通。
原來這個瘦子是老闆,而圍着的人是前來看蠟像的人,可是老闆卻攔着衆人,不讓進去,這無疑令人很是奇怪。我也感到好奇,駐足在那裡聽着。
其中一個道:“這是什麼意思?”
老闆的聲音看來平靜至極:“首先時間未到,其次,我已說過,承受力差的,實在不適宜。”
老闆之所以止住衆人,原來是因爲裡面的蠟像可能很恐怖,恐怕裡面塑的都是一些鬼怪,老闆出於好心,提醒大家承受力差的不要進去。
“裡面塑的是什麼東西?難道是一些鬼怪嗎?”一個青年問道。
老闆低沉聲音回道:“不是。”
我的心一動,如果不是一些鬼怪,那有什麼害怕的呢?
一個小青年登時提出了這個問題。老闆的臉色頓時變得沉鬱起來:“裡面的蠟像塑的是世間最爲悽慘的畫面,悽慘到駭人、慘絕人寰的地步……”
他一句話一出來,登時吸引了人們的興趣。他們嚷着要進去,此時我也更加好奇。
蠟像塑造的是一些悽慘的畫面,看起來可能會有些壓力,可是也不至於會承受不住,對於老闆的誇大其詞,我也不禁皺眉。
老闆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說說人世間最爲悽慘並且慘絕人寰的畫面是什麼樣的?”
老闆這一句話一出口,下面一陣議論,可是,依舊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老闆咳嗽了一聲:“你們說說看。”下面的人,雖然議論了半天,但是並沒有找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我也在不停的思考,什麼樣的畫面能夠達到悽慘、駭人、慘絕人寰的地步?世間悽慘事太多,我一時不能想起。
我本就站在最後,與那老闆斜個身子,他忽然臉一轉,眼睛看了我一眼,當我的眼與他的眼對視的時候,我的心一動,他的眼神給人一種陰鬱、深邃之感,這與通常的老闆給人的感覺不大一樣。
他的頭立時轉了過去,開口說道:“既然你們不能說出來,還是我來說。”
現場的每一個人都伸長了脖子,要聽老闆公佈答案。我也充滿了好奇。
老闆的眼神忽然變得更其陰鬱,而且還充滿了驚怖。他的嘴脣抖動着,才沉聲說出了這兩個字:“極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