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樂希發現自己被夾在門中間, 往前走一步會撞到老闆,往後退一步又會撞到臨亦霄。
她抱着電腦尷尬地杵在原地。“老闆,您跟臨先生聊着, 我先去忙。”
她決定離開辦公室, 去外面透透氣, 主要是躲一躲臨亦霄。她往楚子謙身側的縫隙鑽。腳剛挪一步, 就被人拉住。
楚子謙拉着她的左臂, 臨亦霄拉着她的右臂。
“你的手燙傷了,這個膏藥記得用,一日三次。”楚子謙將膏藥塞進她的左手心, 擡起她的手背仔細看了兩眼,“恐怕一週都好不了。”
夏樂希心裡涌起一股暖意, 感激地看着她老闆, 小聲道, “沒事的。以後我會小心點。”
楚子謙眼神閃過心疼,視線移向她右手臂的另一隻手掌。他微微一笑, “怎麼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臨亦霄冷笑無聲。因爲無聲,所以可怕。夏樂希突然打了個哆嗦,用力掙了掙手,被他捏得更緊。
她轉過頭,仰着腦袋怒瞪了眼身後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 “臨總, 您有何吩咐?”
在老闆面前, 她儘量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臨亦霄用力扯了扯她的手臂, 她被拉着倒退幾步, 人還被站穩又被臨亦霄扯着往前走了幾步。
他邁開長腿大步走着,她只能在身後加快腳步小跑着。
整個公共辦公區和隔間辦公室玻璃牆內, 有許許多多雙眼睛在盯着她和臨亦霄。
夏樂希急了,掙又掙不開,急道,“去哪兒啊?”
“出去。”他語氣很硬。
夏樂希一聽,立刻聯想到他三番兩次的威脅,蹲在地上死也不肯再向前走一步,轉頭對着楚子謙喊道,“我不要跟他走,老闆,救我。”
辦公室裡的女性眼神多了強烈的同情。
楚子謙快步走前,來到他面前,“已經到飯點了,一起吃午飯吧。”
臨亦霄瞥了他一眼,沒有迴應。
楚子謙無視他沒反應,跟他並肩走。
夏樂希眨巴可憐眼睛,一臉乞求地看着她老闆。
“你放開她吧。她剛來,周圍的同事還不瞭解她。你這樣,對她不好。”楚子謙語氣平和。
臨亦霄腳步停下,轉身看着身旁的男人,冷聲質問,“難道你剛纔那樣,對她就很好?恐怕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會誤以爲這個蠢女人在勾引你。你要真想爲她好,保持距離最好。”
夏樂希愣了愣,看着臨亦霄,突然覺得他這樣誤解自己跟老闆純潔的上下級工作關係,實在過分。
她聲音頓時高了五分,“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這麼陰險。我對老闆只有崇敬之心,你別想得那麼齷齪。”
楚子謙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吃醋了?”
臨亦霄皺眉。“神經病!”
“樂希剛纔被康智妍用開水燙傷了手,甩了一巴掌。我自然不能不理,這是我的公司,我的辦公室,我的員工。”
臨亦霄的眉頭彷彿凝固成了雕塑。他的眼眸突然黑如墨,如深淵如地獄。
他將視線定格在她那樣怯弱的臉上。這個時候她竟然還在躲閃?懼怕什麼?
“窩囊!”
夏樂希抿緊脣。罵吧,他不罵反而對不起混蛋這個罵名。
臨亦霄見她沒反應,臉色更陰沉。他用力摁電梯鍵,好像電梯跟他有仇似的。
電梯停在面前,門開了。
他擡手一推她的肩,她踉蹌幾步,走進電梯裡。
楚子謙無奈地搖頭,“你對女人如此粗魯,就算可以不光棍也怕要光棍一輩子。”
臨亦霄突然哼笑,垂眸瞧站在電梯一角落沉默的夏樂希掃一眼,戲謔道,“她也算女人?”
楚子謙安靜地看着夏樂希,見她臉色漲紅有羞又怒。他沉默片刻,真誠道,“在我眼裡她就是。”
電梯裡頓時陷入沉默。夏樂希的紅臉上又染上一層紅潤。
臨亦霄眉頭擰了擰,目不轉睛地審視他身側的男人。“正因爲你如此博愛,姬秀婉纔會踐踏你的真心。”
楚子謙臉色微變,眼神閃過一絲憂傷。他微微一笑,不再回應。
姬秀婉是楚子謙的軟肋,是他心尖的一根針,已經摺磨得他日日悲傷。
他不該故意刺激子謙,但他剛纔真的很生氣,他在三十二樓那間辦公室坐着時,看到雷秘書時就已經不爽了。
康智妍的出現,讓他心中不暢更加堵。
夏樂希的懦弱反應,成功激起了他內心那股憤怒,如海嘯如颶風。
夏樂希安靜地看着她老闆,看到他眼神裡的哀傷。
她第一次聽說姬秀婉這個名字,但是她知道叫這個名字的女人,就是她老闆心裡的女人。臨亦霄說的,讓她老闆癡狂的女人。
老闆挺可憐的。夏樂希心裡覺得難過,她很希望能見一見這個姬秀婉,想知道臨亦霄口中說的,比自己好上千萬倍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楚子謙瞬間恢復常態,臉色沒有絲毫怒色和不悅,淡然一笑,“懶得跟你這個經常噴火的炮筒較勁。樂希,中午想吃什麼?”
夏樂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聽老闆問話,纔回過神。
她不知道吃什麼,其實吃什麼都可以。她視線轉向另一側的男人,那個男人嘴巴刁鑽,估計吃什麼得他決定。
“你想吃什麼?”她小聲問。
臨亦霄垂眸於她對視,見她滿臉誠意,心情稍平。
“別多問。”
他這副傲慢態度,真是沒誰受得了。
楚子謙低頭看着手機,在想什麼事情,沒有留意他們談話。
直到來到車門前。楚子謙才問,“程晟呢?”
程晟一直是他的司機兼助理兼管家兼管公司內務外事。這麼重要的人物,臨亦霄竟然沒有帶在身邊。
“最近不聽話,罰他禁足,留在集團打雜一個月。”臨亦霄淡然道。
夏樂希想起很多事。如果他說程晟不聽話,指的是偷偷幫她的事,那程晟實在太委屈了。
楚子謙開車後門,讓夏樂希上車,被臨亦霄一手扯了出來,塞到了副駕駛座。
另一側車門打開,臨亦霄鑽進來,坐到她身邊。她連忙將捧在手裡的手機藏進衣兜,被他眼疾手快搶了過去,“鬼鬼祟祟,在做什麼?”
他看了眼她還未發送出去的短信,眼睛眯了眯,語氣沉了三分,警告多了三分,“這麼關心程晟,要不本少跟你老闆說借你給泰富集團用一陣子。”
夏樂希急搖頭,火速搶她的手機,被他一隻手臂輕易攔住。“夏樂希,沒有任何人,敢在本少面前時還三心二用。”
夏樂希眼睜睜看着手機被他扔在屁-股下面。
她如果要去拿它,難免要貼在他身上,對他的屁-股那一側上下其手。她腦海中回憶起一些不美好的過去,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她連忙縮了手。
楚子謙鑽進車後座,微微搖頭,臨亦霄這脾氣,真是難以言喻。
夏樂希默默地看着窗外,假裝發呆。
她不知道臨亦霄爲什麼要帶自己出來。但是她總感覺不會有什麼好事。至少他每次出現,都不是什麼好事。
臨亦霄眼神餘光裡時不時有她的投影。
這個蠢傢伙,是他見過世界上最弱的女人。弱成了慣性,弱到無藥可救。他心裡如是想着,手嫺熟地把着方向盤。
車後座上的楚子謙,安靜地看着前排坐着的兩個人。
今天他已經從臨亦霄的眼神裡看到了許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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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亦霄對夏樂希的態度,比對待任何人的態度都要反常。
對於一個沒有任何跟女人交流建立過或深或淺情感聯繫的菜鳥來說,臨亦霄的這種特別有其豐富的含義,他還沒有意識到那些含義代表着什麼。
車停在一座優雅的院子外。
“下車。”臨亦霄命令。
夏樂希乖乖下了車。
“跟上。”
夏樂希乖乖跟在他身後,緊緊盯着他單手拿着的那臺手機。
楚子謙下了車,在琢磨臨亦霄來這裡吃飯的目的。
這是一家享譽天下的藥膳房。藥膳房最不缺的就是奇珍異獸和各種名貴藥材。
藥膳房只做精品,雖然不能門庭若市,想要擠破頭來吃上一頓,必須要走走人情插插隊。
臨亦霄和楚子謙無需插隊,他們的臉就是通往最尊貴之門的名片。
“臨總和楚董,兩位想吃些什麼?”只有藥膳房的總管家才能配得起服務他們的身份。
“你們藥膳房最貴的前三十道藥膳,全部端上來。”臨亦霄面無表情。
夏樂希偷偷瞄了眼菜單,倒吸好大一口氣。一碗羹湯的價格都是一萬起步。前三十道藥膳,怕不是要吃好幾百萬!
她瞪着臨亦霄,對他如此鋪張浪費而感到不齒。
“每位客人的體質不同,所配藥膳也不同……”
大總管話未說完,已被打斷。
“她缺什麼,給她補什麼。全部用最好的。”
大總管這才注意到坐在兩個男人中間的女人。女人六神不安,面黃肌瘦,神情暗淡,眼神無光……確實很需要好好調補了。
大公館心裡一喜。“這位小姐,平時身體如何?”
……
夏樂希本聽臨亦霄剛纔那番話就已經嚇得呆滯。她腦海此時此刻想得全都是他又打算如何坑自己的可怕預感。
好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大總管離開,屋裡陷入沉寂。
不過一刻半時,陸陸續續有藥膳上桌。
楚子謙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接了,說了幾句,掛斷。
他安靜地看着臨亦霄,不解中帶着絲絲隱憂,“藥膳房的大總管說你今天在這裡下了張一千萬的單。”
臨亦霄一臉淡定。
他身旁的女人剛舀了一勺羹湯送入口中,聽楚子謙這麼一說,羹湯狂噴而出,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咳得呼吸艱難,臉因缺氧而漲紅。
她連忙將湯勺放回羹碗裡,覺得眼前的這十來盤藥膳,比世界上一切東西都要沉重。她感覺剛纔拿湯勺的手痠軟無力。
“聽到沒。一千萬的東西,你給本少好好吃,一滴都不能剩。”臨亦霄脣角微勾,警告道。
夏樂希紅着臉看着他,“你不如要了我的命。”
臨亦霄微笑,笑中帶着凌厲,“要不要本少餵你?”
說罷,他的手伸向她面前的碗。
“我吃!”她急道。
吃也要命,不吃也要命。
她看向楚子謙求助,見她老闆神情凝重,在擔心什麼重要事。
她突然鼻子一酸,委屈又豁出去般,對着碗湯說道,“我只管吃,錢我是一分錢不會出的。”
臨亦霄安靜地看着她。
她心裡發虛,難道真會讓她出錢??
大總管進了屋,身後還有一個女人。
女人身材圓潤豐滿,身上穿着一件紫色大貂。
“臨總,楚董,歡迎兩位光臨藥膳房。”女人語氣很緊張。
夏樂希擡頭,看着那女人,愣了愣。
臨亦霄沒看那女人一眼,反而是拿起她放在碗裡的湯勺,舀了一勺湯,遞到她脣邊,“又走神,再不喝,就冷了。”
夏樂希尷尬地看他一眼,見他眼神堅冷,默默地張開脣,將湯含進嘴裡。
女人見狀,不知所措,紫貂因爲她劇烈的顫抖跟着抖動。
夏樂希每喝一口都覺得很痛苦,口感的極端享受和這口感背後要支付的錢,讓她心劃成兩半,一半在刀山一半在火海。
臨亦霄見碗已空,場內也安靜得差不多了,纔看向那個慌亂的女人。
“你在楚子謙辦公室潑茶燙傷了樂希?”
女人不敢說話。
“你還打了她一巴掌?”
女人很恐懼。
他拿起夏樂希的手,在她手背那塊略腫的紅印上輕輕地吹了吹,用指肚小心翼翼地撫摸着。
“你還當着本少的面,說她是下-賤東西。”他說得很慢,“你知不知道,夏樂希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