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碌了一個晚上,萬磊斜躺在坐氈上閉目養神。將士們都在抓緊時間養精蓄銳,整個軍營區靜悄悄的,只是偶爾能聽到一些輕微的腳步聲,是往來巡邏的巡營隊。
“哥,睡着了?”萬磊耳邊傳來低聲呼喚,一陣軟風吹到他的耳朵上,癢癢的,他立時就沒了睡意,睜眼一看,正是趙雪兒那張調皮的笑臉。
“有事?”
“沒事就不能過來找你?”
“沒事的話就回去歇着,可能再過兩三個時辰又得出戰了,不養足精神可不行。”
“你又不讓我上陣,跟在你身邊一點事也沒有,休息什麼啊。”趙雪兒嘟着嘴,很不高興。
“女孩子家家,打打殺殺的成什麼體統,你闈兒姐是讓你來保護我的,不是讓你到戰場玩命的。如果你不小心受了點傷,你闈兒姐非罰我睡書房不可。”
“滾,你自己不愛惜老婆,被罰睡書房是自己活該。”趙雪兒瞪了萬磊一眼,把手上的一封信往桌子上一拍,憤憤不平地說道:“這是張姐給你發的密信,人家好心給你送信,卻沒一句好話,以後不理你了。”
“那你不早說。”萬磊一軲轆爬起來,拿過由蠟泥封好的信,直接拆開,“這麼快就來信了,看來事情還真不少。”
張妍作爲精忠衛的指揮使之一,負責情報工作,萬磊不在北平的時間裡,她每天至少會給萬磊發一封密信,把大小情報彙總報告,如有緊急軍情發生,還會加發加急信。這種密信都是由蠟封好並加該精忠衛的公章,除了萬磊之外,嚴禁任何人私拆。
萬磊拿出那一疊厚厚的紙張,匆匆地翻閱,第一份情報是關於戰局的,前日夜裡,周天壽帶領北平軍第一集團軍兩萬人馬與永平府方向來的三萬明軍在薊州一帶大戰,來敵有八千人被殲,四千人被俘,餘部一轟而散。經此一戰,永平府方向再無戰爭壓力。
第二份情報是關於海軍的,海軍司令劉文秀派人回報,海軍主力五艘戰船已經離開虎威島南下山東沿海,五日內可達山東威海等地。另外,有一艘戰船護衛五艘商船前往朝鮮南部,運送兵器鎧甲前去支援朝鮮抗賊“義軍”;同時還派出三艘戰船與十七艘商船組成商隊,乘着東北風前往倭國進入貿易。
第三分情報是關於蒙古韃靼部的,昨日上午,蒙古韃靼部派來使臣,訴說其與朵顏三衛之間的戰事,提及朵顏三衛居然有火炮,而且還不止一門,曾重創韃靼部。韃靼部首領鬼力赤要求北平軍給予合理的解釋,並出售火炮與他,鐵鉉自然不會同意。
第四份情報主要記載了北平城內發生的一些瑣事,比如說某個議員納小妾,某個參議員跟某個大富商結了親家,某個商輔開業,總之五花八門無所不包,甚至於近期市場中米麪肉菜布帛棉紗醬醋等商品的價格變動都記錄在案。
翻完了上面這十來份情報,當萬磊看到最底下那一份情報時,整個人頓時一震,猛然跳起來,一把摟住了站在一邊偷看的趙雪兒。趙雪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壯手臂摟住,任她功夫了得,不過腦子卻是一片空靈,身體全然不聽使喚。
“哈哈,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幾個傢伙都只是嘴硬,卻都是怕死鬼,給他們的毒酒...”就在這時,趙全節笑呵呵地掀開帳營的布簾,猛然看到這一幕,只是一傻眼的功夫,就識趣地退了出去,嘴上喃喃道:“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看見。”
趙全節嘴上這麼說,不過心底卻是笑開了花。要知道,趙雪兒可是他的堂妹,堂妹如果當上了小夫人,那趙姓一族豈不就是...
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作爲趙姓族人,趙全節當然希望自己的姓族更加強盛,佔據更多的權力和財富,如果雪兒妹妹真的成了萬先生的枕邊人,那一吹起枕頭風來就厲害了。如果以後生了個小外甥,那就更加了不得啊。
一想到這一層,趙全節心中更是大喜,他現在是第二集團軍司令,雖說在軍中的地位比周天壽低一點,不過也算是頂級了。混到他這種層次的人,關心的當然不再是自己那點權力,而是要培養派系了。
趙全節這個冒失鬼歡天喜地地離開了,不過萬磊卻是慘了。由於“醜事”被人撞破,一臉尷尬的趙雪兒把氣出到了萬磊的身上,一把掙開的同時,幾十記“重拳”就擊到了他的胸口上,砰砰作響,要不是他也練過,身子骨不錯,不然非得內傷不可。
“都怪你!”趙雪兒紅着臉,又是一通亂拳攻擊。
“呵呵。”萬磊卻還是一臉傻笑,任由拳頭擊打在胸口上,好似全然不覺,口中還大喜道:“我有兒子了,雪兒,我有兒子了。”
趙雪兒一呆,目光落到了那張情報上,只見上面寫道:“夫人近日身體稍有不適,請劉老大夫診視,知是有喜在身。”
“什麼兒子啊,你個重男輕女的傢伙。還沒生出來,誰知道是男是女?”趙雪兒強做鎮定,一盆冷水澆下。
“嘿嘿,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當爹了!”萬磊卻還是喜不自勝,在營帳中手舞足蹈地轉起圈來,儼然就像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大元寶砸中了,腦子已經處在短路狀態中。
保定府邊界,離保定府城約四十里外,一支軍隊浩浩蕩蕩地向東進發,足足有八萬人,這軍旗林立長槍如林的場景,看起來很是嚇人。不過,保定府西部地區的百姓早就遷移進城了,真正的堅壁清野,這支軍隊的出現也沒引起震動。
“報,北面出現一支騎兵。”一個哨兵急跑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前,高聲報道。
“派出一支騎兵,前去迎戰。”馬車內的布簾都沒打開,只是傳出一聲不耐煩的聲音。
馬車外的部將得令,不再多言,馬上派人出戰。不一會的工夫,兩支騎兵就相遇,這才發現來人是己軍,是從前軍“逃”回來的,且有一萬來人。不過看他們身上鎧甲全失且狼狽不堪的慘狀,定是吃了敗仗。
其實,這支騎兵隊倒是沒聽敗仗,只是被人追着跑而已。他們足足被追了一個晚上,臨近天亮時才擺脫了北平軍的追擊,這纔有機會南歸尋找友軍,卻發現原隸屬的前軍不見了蹤跡。又一路東進,好不容易纔發現中軍大部隊,馬上過來投奔。
一支萬人隊迴歸,中軍人馬頓時上升到了九萬,不過中軍主帥——掃北大將軍常升的臉上卻是找不到一絲喜悅,因爲這支萬人隊的迴歸還給他帶來了一個“前軍戰敗”的消息。
爲了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常升難得地從華麗馬車中下來,親自接見敗軍主將——偏將林宗。
“公爺,屬下本來是受沐侯爺調遣。由於先鋒軍遭遇北平賊軍的伏擊,沐侯爺派屬下帶一萬人馬前去救援。可誰想,待屬下帶領人馬趕到時,先鋒軍早已被擊敗,連累得屬下也中了埋伏。屬下一萬人馬被幾萬北平賊圍住,若不是屬下奮力突圍,只怕全軍覆滅矣。”林宗一臉悽苦地訴說着自己的悲慘遭遇。
當然,這裡邊有很多水份,所謂的一萬人被幾萬人圍住,純屬信口開河。而所謂的奮力突圍,是被人追着跑,至於追兵是多少,他也不知道,因爲整個晚上都在沒命地逃,壓根就沒敢跟人家交戰。
“幾萬人伏擊?”常升一聽到這個消息,驚詫莫名,“情報上不是說,北平賊最多隻有六萬人馬嗎?難不成全部都在保定府,順天府沒人留守?這也不對啊,早前郭侯爺派人來報,說他派出的精兵剛剛進入順天府境內被北平賊擊敗。”
“公爺,屬下說的句句屬實啊,北平賊真的有數萬人。若不然,怎麼能一面伏擊屬下,一面圍擊沐侯爺,沐侯爺手上可是有四萬人馬啊,而且還有火器營。”林宗忙道。
“照你這麼一說,北平賊或許真的不只六萬人,看來朝廷上那些大臣小瞧了北平賊。”常升一皺眉,就對身邊的幕僚下令道:“傳令下去,全軍暫停前行,再加派人馬去探尋前軍所在。”
雖然昨晚聽到炮聲隆隆,又一個早上沒收到前軍的軍情回報,不過常升還是不太相信前軍全軍覆滅的消息,畢竟那是好幾萬人馬啊,就算北平軍再強,也不可能在一個晚上吃掉這支軍隊。
不過不信歸不信,爲了穩妥起見,常升還是讓軍隊停下來,探清北平軍的虛實再說。
軍隊剛停下來紮好營,又一隊快馬從北而來,而這一支騎兵是大同府方向來的,一到常升的中軍大營,就把一份軍報送上。常升打開一看,更是傻眼。
“大同鎮總兵柳升急報:副總兵俞貴率兩萬精騎由紫荊關攻入順天府,昨夜遭遇北平賊軍火炮伏擊,俞貴戰死,西路軍損失慘重,大部戰死,小部西歸,我部已無法派軍東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