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時不冷,等早上雪停了卻是冷得要命,萬磊窩在被窩裡都不太想起牀,不過想起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忙,最後才咬牙爬起來。雖然起牀了,他還是不禁懷念以前當驛丞的悠閒生活,那時候雖然地位卑微,不過不用大冬天早起。
張妍和李媛早就起來了,她們把院子裡的雪掃成堆,還堆了個胖胖的大雪人,萬磊見了也不禁莞爾。傅闈一如既往地勤快,早就在廚房裡忙活着早飯,只有趙雪兒這個懶蟲還在賴牀不起。
“萬先生早。”李媛歡快地對萬磊打着招呼,張妍也向萬磊點頭示意,這兩個女人入住萬宅一年多了,早就把這裡當成是自家。只可惜,自從六小道和趙家三兄弟相繼搬走之後,萬宅越來越冷清。而且家裡只有一個男子,還經常不在家,更加顯得陰盛陽衰。
一家之主好不容易回來,傅闈自然要把最好的廚藝秀出來,好栓住丈夫的胃。這不,她見萬磊起牀了,就把剛蒸好的包子端出來,還有熱氣騰騰的豆漿,聞着就讓有食指大動。
“真香,什麼餡的?”萬磊伸手就要抓,卻在傅闈打開了,“饞蟲,先把牙刷了。”
“嘿嘿,娘子有命,爲夫莫敢不從。”萬磊沒正經地唱着戲文,惹得李媛噗哧一笑,就連不能說話的張妍也笑彎了腰。
剛從房間裡出來的李豐功也正好撞見,好一陣尷尬,忙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不過他心裡也暗暗覺得好笑:這萬家公子真是沒一點正經,怎麼看都像是一紈絝公子哥,若不是見到他指揮若定的樣子,李豐功肯定不會認爲他是個統領萬軍的人物。
匆匆洗漱完畢,萬磊招呼李豐功一聲,就老實不客氣地大吃起來,足足往嘴裡塞了四個大肉包子才飽,一旁的傅闈看着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吃相,又好氣又好笑,她可以肯定的是,隨軍出征的那些日子裡,丈夫肯定沒一頓吃好的。
“雪兒怎麼還不起牀?”萬磊吃飽喝足,這才發現趙雪兒沒在。
“可能是不舒服,讓她睡吧,我給她留了早飯。”傅闈道。
“哦。”萬磊也不多問,他知道趙雪兒不再是假小子了,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女人嘛,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很煩的。
“今天難得有空,咱們出去置辦些年貨吧,快過年了。”傅闈見丈夫吃飽了,也不管有客人在座,依舊很自然的拉起家常。
“你們去吧,呆會我還得上府衙一趟,跟鐵大人商量些事,隨便帶李老先生在府衙逛逛,多認些人。”
“哦。”傅闈的眼角間閃過一絲希望之色,“那你忙,我跟李妹妹去就行。”
“早去早回,下午咱們一起去後海邊遊園賞雪。”
“嗯,你也早點回來,中午做一頓好的。”傅闈喜道。
在這個沒有電,也沒有電器的時代,娛樂項目確實少得可憐,逛廟會看大戲都是過年纔有的熱鬧。不過萬磊倒也習慣了這種原生態的生活,也儘量讓自己活得充實。電話和網絡雖然能讓人隨時溝通,不過人與人之間反倒是隔了層膜;電影和電視雖然能讓人目不暇接,人們反倒是缺失親身體驗生活的快樂。
李豐功見萬氏夫婦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着,全然沒有因爲他的存在而氣氛緊張,他反倒是也不那麼拘謹。坐在一旁的李媛還勸他不要拘束,由於是同姓的本家,兩人一攀談起來話題也漸多,不知不覺間,李豐功也漸漸地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大家正吃着早餐,突然門外一衙役匆匆而在,並在萬磊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萬磊臉色頓變,拿起毛巾擦了下嘴,就離席而去,傅闈知道又有大事發生,所以緊張地問道:“磊之,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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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出了人命,我現在就過去看看,李老先生,您先在家小坐一會,我去去就回。”萬磊一拱手,大踏步而去。
“我也跟着去看看。”傅闈也緊跟上來,其實,楊家的事她也是早就知道了,也沒少頭疼。因爲楊家死活不讓那幾個孩子去上學,爲了這事,傅闈都親自跑了好幾趟了,楊家那些人不是閉門不納,就是不理不踩,關係搞得非常僵。
“老朽左右也無事,也跟着去瞧瞧,省得公子來回跑。”李豐功也起身跟了出來,臨出門前,李媛喊住了他,並小跑着給他取了件厚厚的披風,這讓他感動不已:萬家人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楊宅離萬宅不遠,萬磊一行人快步而行,只是幾分鐘的功夫就到了,這時楊宅外有很多人在圍觀,還低聲議論着,門外還有幾個巡警在維持秩序,而宅院內,又傳來一陣陣抽泣聲,看樣子真像是出了人命了。
萬磊三步並作兩步地進了宅院,就見鐵鉉領着一干衙役在院子裡,臉色都不怎麼好,而楊家大小几口子在院子裡哭哭啼啼的,一個男子見萬磊進來了,突然衝過來,揮起拳頭就要打人,好在衙役們反應得快,把他給攔下了。
“狗賊,是你害死了我爹孃,我跟你拼了。”那男子拼命地掙扎着,不過他這小身板哪裡是衙役的個,掙扎了幾下就動彈不得了,只能破口大罵。
一見面就要打要殺的,萬磊眉頭一皺,對鐵鉉問道:“鐵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楊老太爺和楊老太君好像是中了毒,李大夫帶人正在救治,暫時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鐵鉉也是眉頭緊皺,作爲順天府的父母官,他當然知道楊家的事,爲了讓楊子榮投靠,他也沒少費心機,平時柴米油鹽茶菜棉被衣服一應給全,不過這傢伙還是油鹽不進,搞得他很是惱火,有時都巴不得派人把這個不識相的傢伙關到牢裡去修理一頓。
當然,鐵鉉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會對楊家動真格,另外,他也不認爲萬磊會給楊家下毒。因爲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萬磊如果真想殺什麼人,向來都是光明正大且大張旗鼓地殺,而且鐵鉉知道,萬磊向來沉穩執重,輕易不會拿什麼人開刀。
“定是這狗賊,毒殺我們爹孃。”那男子還是罵個不停,楊家幾口人也是恨恨地看向萬磊,眼神中盡是仇恨。
“呸,你們楊家算哪根蔥,還進不了我們萬先生的法眼,更犯不着跟你們一般計較。”護在萬磊身邊的精忠衛見這傢伙一口一個狗賊地叫罵,氣得直咬牙,要不是萬磊示意他們不可動手傷人,他們早就上去踹死那傢伙了。
院子里正鬧着,正房的門開了,幾個大夫走了出來,爲首的一位老大夫面無表情地說道:“老老太爺中毒太深,沒能救活,楊老太君中毒較輕,暫時無大礙,須調養數日。”
老大夫的話音跟落,楊家那幾口子立馬就哭成一片,呼天搶地般地衝進房去,萬磊也是鐵青着臉,對主治的大夫問道:“怎麼回事?中的是什麼毒?”
“患者神志不清,牙關緊閉,臉部呈猩紅色,定是中了煤氣之毒。”老大夫還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煤氣中毒!”萬磊臉色更是鐵青,轉身對鐵鉉問道:“鐵大人,沒有通告大家,冬天燒火爐要注意預防煤氣中毒嗎?”
“有啊,今年冬天剛到,府衙就貼出了公告,幾次三翻地告訴百姓,燒火爐取暖要注意安全,就連火爐如何修造和安放都一五一十地告知百姓了,還派了人到各戶去協助改造取暖的爐子。入冬以來,城裡沒有發生過一起煤氣中毒事故,也沒有發生過火災,這還是頭一遭。”鐵鉉臉色也不好看,畢竟他爲了冬季用火安全一事上沒少費心,現在居然還出了事故,雖然事故很小,不過也表明他的工作還不到位。
“磊之,這事不能怪鐵大人,我們學校裡也是多次通知學生要注意用火安全,謹防火災和煤氣中毒等事故,可是楊家...”傅闈一臉痛苦的表情,她心地善良,不想往別人的傷口裡撒鹽,不過這一次事故的發生,整個就是楊家自己閉目塞聽才造成的。
“去,把一份關於用火安全的通知拿來,貼到這面牆上。”萬磊也不想多說,反正事故已經發生了,追究誰的責任都沒用,亡羊補牢纔是最重要的事。他輕輕地拍了拍鐵鉉的手,道:“唉,死者爲大,喪事就拜託您了,儘量辦得體面些。”
“賢侄放心,這事一定辦好。”
“唉,得天下不易,得人心更難啊。”萬磊搖搖頭,神情惆悵無比,旁邊的人見了,也都不由得沉默無語。他們都知道,萬磊對人,只要不是死敵,都是仁義相待,到頭來卻換來這等結果,只能說是無語向蒼天了。
“萬公子宅心仁厚,百姓的心是亮堂的,自然分得清好歹,只有少數冥頑不靈者纔會是非不分,公子不必太過介懷。”李豐功低聲勸道,他剛纔聽人小聲議論,也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