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磊之所以在劉璟身上花這麼大氣力,還使出了陰招,目的不只是爲了把他一個人拉攏過來,而是要把他當成一個標杆樹立起來,讓更多對明朝有怨言的文人“團結”到順天府的周圍來。
其實在明朝初年,官員和文人的地位是比較低的,不只是朝廷給官員的官俸是很低,明廷懲治貪官也是絕不手軟的,動不動就是抄家問斬,官員們的生活那叫一個慘。雖說洪武帝已經掛了好幾年,不過那些從各種大獄中存活下來的官員們還是心有餘悸的。
雖說當今皇帝崇文偃武,不過受到重用的只是齊黃之流,很多外派的文官還是被壓制着的。而且明朝以科舉論英雄,很多文人滿腹經綸,就是因爲擠不上科舉這條華山一條路,所以無法施展才學,這些人難免會滿腹牢騷。
而劉璟他爹的名氣太大,正好又是文官和文人們的偶像,只要把他弄過來,不要說能把所有牢騷文人弄過來,能弄到幾個重量級的,就能大幅度提升順天府的文化影響力了,並有效地提升順天府的社會形象,讓世人都看到,順天府是開明和包容的,不像明朝那麼專制和無能。
這不,萬磊陪着劉璟視察了鍊鐵的全過程,並詳細地向他講解各種鍊鐵的原理,並細細地分析各道工藝的流程,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當然,萬磊這麼做並不是缺心眼,因爲對方就算是弄懂了鍊鐵的工藝和原理,他也弄不出一個正規的鍊鐵廠來。
不是萬磊看不起對方,而是很多關鍵的技術沒有教給對方,比如說高爐內要用石墨來加防熱層,比如說如何控制爐溫,比如說如何造渣,又比如說煉焦的工藝,還有碳的鹼性與酸性如何煉焦的問題,這些問題沒弄懂,就算是仿製出一個鐵廠來,最終也還是勞民傷財,是無法正常煉出鐵來的。
劉璟當然不懂這些,就連萬磊細細解釋的那些原理他都聽得一頭霧水,根本無法理解,只能強記於心。而且鐵廠內部件衆多,他更是看不過來,又不好意思拿紙筆來記錄,只得多留在廠房裡,儘量多看多記。
對方想多看多學,萬磊也不催他走,反正他再看上幾個時辰,也是摸不清這其中的原理。
“先生,這幾天拉回來的礦石明顯不足,要催礦山那邊的人多采些回來。”負責鐵廠日常生產的是周天福,是周天壽的哥哥,萬磊看在周大司令的面子上,給他一個優差。而他雖然長得有點胖,爲人倒也老成執重,自打他上任,廠房很少發生意外事故。
“礦山那邊恐怕是沒有多少礦可挖了,現在最主要的是找尋新礦山,這幾天先讓工人正常生產,礦石供應不足了,就歇工幾天,順便檢修機器。”萬磊如是道,其實,由於製造時有些問題沒有注意到,鐵廠的高爐是要時常檢修的,當然,這也不能全怪萬磊,畢竟這是第一個鐵廠,有不足是肯定的,以後注意改進就是了。
“先生,咱們不是派了很多人出去找礦了,這麼久了都不見找到一個新的礦山,咱們順天府是不是真的沒有鐵礦啊?”周天福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只是鐵礦,其他礦也缺啊,咱們順天府不佔地利啊。”
“那可怎麼辦?”
“暫時先湊合着,以後實在是找不到礦山了,就去蒙古高原上找,跟蒙古人商量一下,用商品來跟他們換礦。”蒙古高原上是盛產各種礦石,萬磊也想過派兵去佔,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畢竟北平軍的兵力還很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着,全然不顧及還站在一旁的劉璟,這讓劉璟更感詫異,不知萬磊這是君子坦蕩還是因爲天生就缺心眼。其實,萬磊這不是在作秀,他本人一向就是對下屬的,只要不是機密,他對下屬都是有問必答的。
當,萬磊可不是缺心眼,機密事一向是閉口不言的,比如說黨內部的各種決策,比如說私鑄銅錢一事,比如說精忠衛,這些都是機密,除了黨內元老之外,別人怎麼問他都不會吐半個字。
“哥。”這時,趙雪兒匆匆而來,把萬磊拉到一邊,並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萬磊一驚,道:“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到現在纔回報?”
“兩天前...”趙雪兒也是一臉愁容,低聲道:“我們的人都派去追叛徒了,哪裡還顧得上北平城裡的監視,這個消息還是一個公民舉報的。”
“馬上派人去跟蹤他,弄清身份,對了,絕不能讓他跑了。”萬磊一揮手,趙雪兒就匆匆離去了。
劉璟見萬磊一臉愁容,他自然不敢過問原因,只得識相地閃到一邊,自顧自地繼續在廠房內參觀。萬磊也不理他,只是跟周天福交代了幾句,也匆匆離開了。
萬磊之所以走得這麼急,是因爲北平城內出現了錦衣衛的奸細。當然,這個奸細早在兩天前就被發現了,之所以沒動手拿他,是爲了通過他來演一出好戲,一個能讓朝廷名聲大毀的反間計。
城東一個破宅子,已經被數十巡警圍得個水泄不通,附近還埋伏着八個精忠衛,而趙雪兒派來壓陣的。按照黨會協商一致,在順天府境內,精忠衛只有偵察權和審訊權,動手捉人是巡警的權力,這樣做是爲了防止精忠衛擅權亂殺無辜。
當然,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捉人的時候,精忠衛還是要暗中監視的,一方面是保證捉捕過程的順利進行,同時也是在監視巡警,以防出現虐待犯人或者是惡意殺人滅口的情況,畢竟司法執法機關也是要有制衡和監督的。
萬磊到達現場之時,巡警已經多次勸降無果,準備暴力拘捕了。萬磊是不過問這種事情的,只想早點把那個奸細弄到眼前,好把剩下的戲份演完。
“砰!”地一聲,巡警剛把宅門撞開,一個人影就猛然往外衝,不過巡警們都是老油條了,沒等人衝近身,幾條套馬繩丟出去,直接套到來人的身上,再一拉,那人就被捆住了身子,重重地摔到地上,接下來一羣巡警一擁而上,法棍直接壓到那人的身上,一整套捉捕流程如行雲流水,再高明的師傅也敵不過這種羣毆法。
“把人拉下去,問明白是來幹什麼的。”萬磊看了那個還在一個勁地喊冤的奸細一眼,心中卻是暗暗冷笑:來咱們北平城當奸細,真是找死不等日子!
現在的北平城可不比幾個月前,只要是個陌生人出現,最少會有十幾雙眼睛盯着,是人是鬼不用半天就會暴露在百姓雪亮的雙眼中,萬磊之所以現在才捉人,不過是爲了讓對方看到一些必須看到的東西而已。
那人被拉下去嚴刑審問,剛開始嘴風還挺硬,不過幾套肉刑加精神攻勢之後,他就徹底地老實了,吐豆子一般地把自己的來歷和目的都招了。萬磊看了一眼供詞,嘴角卻微微向上一翹,對巡警道:“把這人關到大牢去,嚴密看守,決不讓他跑了。”
交代完巡警,萬磊拿着這份供詞就回鍊鐵廠,而這時劉璟還在鐵廠內左看右看就是捨不得走,周天福得了萬磊的指示,也在一旁細細地給對方講解出鐵水的方法,並細說如何保證生產安全的事宜,總之也是熱心過度。
“劉先生,不好了,大事不妙了。”萬磊一皺眉,揮手示意周天福先行離開,這才把那份供詞遞給對方。
劉璟不明萬磊要幹什麼,接過供詞一看,卻被嚇了一條,因爲供詞上寫的明明白白,錦衣衛把他當成是目標,總派人來跟蹤他,而他非常“不幸”地被打成是暗助順天府的奸黨。
“這個,這個是哪裡來的?”劉璟不相信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剛纔我們捉到一個錦衣衛派來的奸細,他親口招供的,先生如果不信,可以去親口問他,他還被關在牢裡。”
“這個不是真的,這個是誤會,鄙人要去跟他解釋清楚。”劉璟有些急傻了,畢竟他真的沒有投靠順天府的意思,北來不過是爲了探明順天府的底下,現在無端被人指成是奸黨,這種冤枉誰也受不了啊。
“這個嘛...”萬磊好一陣猶豫,才道:“讓您去解釋也不是不行,只是對方不一定會信。另外,這人是奸細,探聽到了很多情報,我們可不能把他放回去。所說,您就就算是解釋了,也是沒用的。”
“可是,鄙人,鄙人是清白的,此心天日可見,不能受此誣陷。”劉璟更急了,因爲他知道這個錦衣衛是來查他的,如果這個錦衣衛死掉了,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而萬磊的眉頭皺得更高了,考慮了好一會,才道:“這事都因我而起,不然也不會出這種誤會。這樣吧,您先去跟對方解釋,他願意聽信的話,我們倒是可以網開一面,放他回去給先生您當人證,只是咱們順天府一些重要的情報....”
說到這,萬磊痛苦地搖搖頭,最後一咬牙,又道:“來人啊,送劉先生去大牢。”
見萬磊一副爲難無比的樣子,劉璟也是一陣自責,不過感謝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只得一拱手就跟着幾個巡捕離開了。萬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底卻是暗暗一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雪兒,過來。”萬磊剛出鍊鐵廠,就把趙雪兒招來了。
“哥,一切準備妥當了。”趙雪兒卻早就明白萬磊要幹什麼,也會心地一笑。
“小心點,別出簍子。”萬磊又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