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時,蘇錦最喜歡做的事,把自己灌醉,將自己放倒,好好的,放空自己的腦子,好好的睡一覺刀。
這不是想逃避。
在她看來:思考,從來是一件費精神的事情。
當身體疲憊時,人的腦筋會很遲鈍,只有睡好了,睡飽了,纔會有冷靜的腦力來進行各種分析,纔能有足夠的精力,去想問題,然後解決問題。
昨晚上,蘇錦在酒店喝了一杯酒,酒裡還加了一顆安眠藥。
她沒有虧待自己,逼着自己吃了飯,喝了酒,然後,睡去恍。
就像死去一樣的睡去。
眼睛一閉一睜,那叫睡覺;眼睛只閉不睜,那叫死亡。
人們都願意睡覺,因爲知道睡完了,會醒;人們害怕死亡,因爲知道那一睡便是永恆。
蘇錦喜歡在心累的時候,睡覺。有時,甚至想,將來有一天,若自己能在睡的過程,去了,無痛無傷,那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一次,她的睡眠質量不太好,酒精加安眠藥,都沒辦法讓她安定下來,睡眠狀態下,亂夢擾擾,多的可怕,且都是一些過去的舊事,苦難的、不堪入目的。
人之初,性本善。
可人有善的一面,就有惡的一面。
當爲了達到某種利益而不惜犧牲一切時,人的惡,就會***裸的彰顯出來。
而她,就曾親眼見證過人性當中各種醜陋的精神面貌。
弱者無辜,強者可怖。
這一切的一切,曾像鬼魅一樣,跟隨弱小的她,讓她吃盡苦頭。
二斤哥哥是所有陰森往事當中,唯一一道亮麗的色彩,可暖透人心——而蘇家人,則讓她明白,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壞人則都會得到報應。
最後,她是從噩夢裡驚醒過來的。
楊葭慧就睡在邊上。
她的驚呼,嚇得她直問:
“怎麼了怎麼了?”
蘇錦抱着自己的身子,直哆嗦。
楊葭慧呢,給她擦淚,雖然很好奇她夢到了什麼,但因爲她不說話,所以,她沒逼問。
不知過了多久,蘇錦冷靜了下來,問:
“現在幾點了,我想去走走……想吹吹風……”
楊葭慧陪她去了。
天,灰濛濛的,清晨四五點,風,有點涼,蘇錦看着沿途的景色——明明是很漂亮的景緻,可是,入眼裡,卻是別樣的幽冷而陰沉——
心情決定風景的美不美。
這句話,不假。
因爲心情陰沉,所以,景色就變得陰沉。
要不然,面對黎明,他應該懷揣的是一份欣欣然的嚮往——天氣預報,今天天氣晴好,這意味着她可以看到火紅的太陽東昇——此刻的灰沉,該是蘊育希望的灰沉。
可現在的她完全沒有那種想法。
她慢慢走着,細小的鵝卵石上,早已被無數來訪者磨得圓滑雪亮,踩在腳下,是一陣陣輕微的疼。
清冷的風,吹得她心裡生冷。
出來之後,她就一直沒有再說過話。
因爲心,還是亂慌慌的。
她想從大自然中汲取力量,讓自己平靜,尋一條出路,讓自己安下心來,不再痛苦彷徨。
楊葭慧跟在身後,憂心的看着:蘇錦太安靜了。
那一年,她失戀後,也曾這麼安靜過,最後,不吭一聲就去跳了橋……
事後,她卻說:“一個會游泳的人去跳河,死得了纔怪。我只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下……冰冷的湖水能生出很好的刺激作用。”
跳了之後,她的確清醒了,可如果說,那一回,她沒有死的念頭,楊葭慧不信。
今天,她比那一次更安靜。
楊葭慧上去挽住了她的手,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打破這份靜。
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她纔開
了口:
“蘇錦,我覺得吧,世上的事,都有兩面性,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
蘇錦停下來,靜靜的聆聽起來。
“我們衡量一個人的好與壞時,往往會帶着最初對這人的印象。情感天秤上你倒向哪邊,哪邊的百分比就會大。蘇錦,這次,你情緒反應這麼大,是不是意味着你對蘇暮白餘情未了?”
楊葭慧輕聲的問出了心裡的想法。
餘情未了嗎?
真不好回答。
這也正是昨晚上,她想了一夜的事。
從八歲到二十二歲,十四年時間,除卻上大學那些時間,她和蘇暮白朝夕相處,情比金堅。
她深信,很少有感情能比得上他們之間來的深重、專情、刻骨銘心……可生活,就是硬生生拆散了他們。
對,不是背叛,那是拆散。
她恨了四年,怨了四年的男人,他依舊深愛着她。
可她呢,她卻另嫁了,在他眼見得快要成功的時候,她沒有堅守下來,嫁給了別人,失了身,動了心後,發現那個給了她短暫快樂的男人,對她耍盡心機。
是的,他用他的心機,擁有了她,讓她爲他着了迷。
真好笑。
太諷刺了。
她的心,因爲這樣一個事實,而止不住在發疼。
好吧,正確來說,是這兩個男人,都在刺痛她大腦中敏感而脆弱的疼神經。
“哎,我說,你不能這樣。你和蘇暮白已經過去了。小錦,你可想清楚了,現在,靳恆遠是你的合法丈夫。是你男人。而蘇暮白呢,他是秦雪的男人,是蘇鵬的父親……”
楊葭慧試圖說服她,用道德,用責任,來提醒她: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能再念念不忘,做人,有些原則必須守。
卻被打斷:
“暮白不是秦雪的男人,也不是蘇鵬的父親……葭慧,從頭到尾,我們都誤會暮白了。”
終於,蘇錦開了口,卻是爲了給蘇暮白辯護。
“什麼?你說什麼?”
楊葭慧一愣:
“誤會了?”
“嗯!”
蘇錦輕輕應着:
“爲了保護我……”
“哎,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呀……”
楊葭慧覺得自己沒法理解:
“你倒是好好給我說說明白了……”
“好……我說給你聽……”
蘇錦低低的道:“不過,在之前,我想和你說說我來蘇家之前的事。那些事,一直以來,我從沒和別人提及過。因爲……很陰晦……”
她抱着胸,緩緩的往前走着,徐徐的將自己小時候經歷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緊接着,就把蘇暮白另娶的苦衷,也說了出來。獨沒提暮白不是蘇家子這件事。
楊葭慧驚怔當場。
一,她想不到蘇錦兒時竟這麼的悲慘。
二,她們竟真的誤會了蘇暮白。
原來,至始至終,蘇暮白沒負過蘇錦。
震驚之餘,她情不自禁也跟着心疼起來。
“暮白不該瞞着你的,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就一個人死扛了起來。他傻啊,是不是……”
蘇錦的眼睛一下又紅了起來,低着頭,不斷的嚥着眼淚——
是啊,好傻,真傻。
他該說出來,可他沒有。
或者,他另外還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將一切扛起……
“現在,你想怎麼辦?”
楊葭慧也跟着迷茫起來,不過,她還是勸了一句:
“阿錦,你現在是老公的人,不管蘇暮白爲你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們都已經各自組成家庭了。如果你們想要破鏡重圓,靳恆遠怎麼辦
?他怎麼可能同意。而且,他待你那麼好。”
靳恆遠待她是挺好。
可心機太重了。
她有點難以消受。
捂着臉,她坐在湖邊石凳上,心頭一片凌亂。
是啊,接下去,她該怎麼處理纔好呢?
靜坐不知多久。
楊葭慧忽然過來推了她一把:
“小……小錦,你快看,靳恆遠來了。”
蘇錦一愣,繼而擡頭,果然看到,綠樹成蔭的彎曲小道上,靳恆遠雙手插袋,步履從容,正衝她緩緩走來。---題外話---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