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飛絕對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人,英文,法文,日文,都會,更精通國學,卻又沒有書呆子的酸腐氣。他最大的嗜好是,找各種書來讀。
在那個年代,也只有書這種東西,能讓他擺脫精神上的痛苦了。
那時,他喜歡以沙盤爲教板,將他腦子裡的那些早已經長了根的東西,傳教給虛心好學之人。
宗潔就很喜歡跟他學習。
三年時間,她學會了英文和法文。
有時,她和白建飛在一起時,常用法文來和他交談。談他們感興趣的事,而不需要擔心被人聽了會惹禍上身。
蕭至東因爲宗潔對這兩門語言生了興趣,爲了和她拉近距離,也一起學了戛。
不過,他的重心沒投在這上頭,這人只對建築感興趣,所以,那會兒,他學的比宗潔差。
白建飛是個不得了的才子,若放在當代,他必然桃李滿天下。無奈生不逢時。
對於這個人的才華,蕭至東絕對是認同的,但是對於宗潔對此人的熱情,他是不喜歡的。
出於一個男人的危機感,他感覺再這麼處下去,宗潔恐怕要犯原則性錯誤,他覺得自己必須阻止她犯錯。
於是,他憂心如焚的寫信給父親,希望可以儘快離開這邊,最好能得到推薦,去上工農兵大學——宗潔太渴望讀書,他覺得是白建飛身上的博學多才吸引了她。
不久之後,蕭至東接到了通知,可以去上海讀大學了。
誰知,宗潔不肯去。
她說她要陪着白建飛,因爲她已經深深愛上了那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
哪怕留在大西北過苦日子,也不願意接受這份推薦名額,回去做知識份子。
蕭至東氣極,不明白啊,那個男人到底給她吃了什麼**湯,竟讓她如此着迷,連家都不要了,學都不肯上了。
幾次和宗潔談心,做工作,可她就是認定這個男人再也不肯離開。
正當蕭至東一籌莫展之時,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來到了白建飛身邊,宗潔這才震驚的知道:白建飛竟是有妻兒的。
受了騙,傷心欲絕的宗潔,最後跟着蕭至東去了上海,開始接受高等教育。
74年秋天,顧原和萬婉也被推薦來了上海,也進了高等學府,四個人又聚到了一起。
同一年,年底,宗潔嫁給了蕭至東。
原因是:宗潔酒醉,和蕭至東有了夫妻之實,懷上了。
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羞恥的事,蕭至東被其父親狠狠打了一頓之後,兩個人匆匆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婚後,二人繼續讀書。不想結婚沒多久,孩子就流掉了。
77年,全國恢復高考這一年,蕭至東成了一名建築工程師,一畢業就進入了國家重點部門,就此與建築建立起了千絲萬縷的感情,開始了他不一樣的錦繡人生。
同年六月,宗潔誕下一子,取名蕭璟珣。孩子滿百天之後,由蕭老太太帶着,宗潔繼續讀研究生。
78年,蕭至東的事業,蒸蒸日上,相反,他的婚姻生活,卻是風雲驚變。
大學畢業的萬婉離校之後,就和宗潔各有了自己另一片天地,兩個人就靠寫信聯絡着感情。
這一年的十月,宗潔接到萬婉的來信。
萬婉用一種很沉痛的語句告知了宗潔:所謂的白建飛的妻兒,全是假的,這一切的一切皆是蕭至東爲了讓她跟去上海讀書而讓人演的一齣戲。白建飛爲了她能有個更好的前程,就答應欺騙了宗潔。
她的信中強烈遣責了蕭至東,利用蕭父的影響力,橫刀奪愛,卑鄙無恥。
並且還傳遞給了她一個驚人的消息:白建飛已經在一次抗洪搶險中因爲被重物砸傷了頭部,壞死了腦神經,變成了傻子。
得知“真相”之後,宗潔深受打擊,痛不欲生,和蕭至東大鬧了一場。
雖然蕭至東一再向她解釋,那不是他授意的,他完全不知情,他很冤枉,可她就是不信,恨極的在毀掉了所有有關她和蕭家的照片之後,絕然離去。
她說她要去照顧白建飛。
因爲,至始至終,她愛的只有白建飛。
可那個時候她肚子裡已懷有二胎。
她對蕭至東說:孩子生下來之後,她會將他送回蕭家的,可這個婚,她一定要離。
蕭至東阻止不了她。
再說白楊村這邊,那個曾經風度翩翩的白建飛早已變得什麼人都不認得。
宗潔去了之後,竟神奇的認出了她是誰。
就這樣,她在那邊照看起這個被人視爲傻子的男人來。
同一年12月份宗潔認回了親生父親宗林。
二十幾年前,避難離開的宗林,曾偷~渡到香港,之後,白手起家,一手創立了宗氏房產,因爲思念妻子,終生未娶。也曾派人前往內地,尋找妻兒,可惜徒勞無功,本以爲此生親人再難聚首,卻不想在病入膏肓之際,見到了自己逃難時還只在蹣跚學步的女兒。
他在和女兒相聚多日之後,臉上帶笑過世。
臨終,他將地產公司過名到了蕭至東和宗潔名下。
79年,國家全面推行改革開放,蕭至東放下在國家單位的優越地位,去了香港,替宗潔打理起宗氏房產。
宗潔呢,繼續留在白楊村,對於所謂的公司,她毫無興趣。
79年4月,白建飛因山體滑坡過世,宗潔聞訊,難產,大人和小孩都沒有保住。
臨終留言:死後要和白建飛合墓在白楊村。
蕭至東忍痛成全,就此以忙碌的工作來紆解喪妻之痛。
79年年底,宗氏房產因爲某個投資出現問題,整個公司面臨嚴重的經濟危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破產。
80年春節,靳媛隨父母回國,在香港邂逅蕭至東,對他一見傾心,在得知他難處之後,表示願意出手助他渡過難關。條件是,她要做他妻子。
靳媛是一個受過洋派教育的新時代女性,熱情,陽光,充滿自信,蕭老太太是極看重這姑娘的,只是蕭至東對婚姻早已心灰意冷,無意再婚,但爲了保住宗氏房產,以實現他的建築夢想,只好咬牙同意了這門婚事。
因爲有靳家的注資,宗氏危機就此解決。
81年,蕭璟珩呱呱落地。
……
“只是我母親和我父親的關係,一直處不好。
“我父親總是藉着工作,讓自己忙的沒半點空閒。
“當然,他的忙碌,也是有效績的。這讓他漸漸成了地產這個領域的佼佼者。
“不僅藉着改革的春風,在國內做起了房地產,還藉着我母親的關係,把生意做到了英國。
“85年,宗氏房產更名爲蕭氏集團房產。
“……
“後來我才知道,我父親一直念念難忘亡妻。
“因爲思念成災,他在璟珣身上用的心,就比用在我身上的要多的多。
“大哥因爲自幼身體弱,更能讓他牽腸掛肚。每回打電話回家,和我說話,總是寥寥幾句,和我大哥說話,卻是半個小時都能扯過去。
“母親爲此曾和父親鬧過幾次意見。
“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淡。後來,他們乾脆就互不相干涉對方生活。開始分居兩地。”
說到這裡,靳恆遠扯了扯脣角:
“93年春天,我妹妹出生。
“拿我媽的話來說,那時,她已經和父親沒有夫妻生活好幾年。彼此各有各的忙碌。因爲一場宴會,他們在英國遇上,久別重逢的夫妻,居然在靳家的莊園上住了三天。
“正是那三天,孕育了我妹妹。夫妻之間互不關心的局面,也被破除了。
“我母親懷璟歡那段日子,這對夫妻的關係進入了少見的融洽期。我父親知道擠出時間來陪我母親了。兩個人臉上常常看得到笑容了。
“此後兩年,我可以看得出,我父親很努力的想回歸家庭。家中氣氛比較溫馨。只是因爲他們工作的關係,想要像尋常夫妻那樣天天膩在一起來,那是不太可能的。
“因爲忙碌,他們少有聚在一起的時候。而感情是需要時間來用心經營的,在夫妻
雙方將重心投放在各自不同的領域中之後,他們能走到一起的時間真是少的可憐。
“96年,母親撕了父親手上一直秘密私藏着的、僅有的一張宗潔生前的照片,因爲一時急怒,父親打了我母親一個耳光。兩個人的關係再度惡化。
“97年,年底,璟歡五歲,我十七歲,母親正式向我父親提出了離婚。她不要我父親的任何財產,兩個孩子也可以歸蕭家所有。她只要靳家所有的酒店,就此從蕭氏集團分裂出去,和蕭氏完全脫離關係。
“我父親試圖挽救這段婚姻,不僅鼓動我遊說去改變母親的想法,更讓璟歡去求她,可母親堅決不同意。結婚十八年後,兩個人就這樣和平分了手。”
一陣幽幽的清風,帶着陽光的味道,從樹蔭下吹過,也吹走了靳恆遠嘴裡的嘆息。
蘇錦也爲之惋惜不已。
在世人眼裡,蕭至東和靳媛,應該算是天生一對,無奈,十八年的時間,都沒辦法融掉蕭至東對亡妻求而不得的心情。
這也真是一個在感情裡擰到了極致的男人。
如此這麼一想,她突然輕輕道了一句:
“也許,你爸是愛過你媽的。”---題外話---關於六七十年的時代背景,我查過一點資料。也許不夠精確,親們當中,若有了解這段歷史,覺得不符的,請別挑刺。本文重在言情,背景只是一種襯托。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