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橘沫瞳孔急劇廓散,眼睜睜看着那輛車朝她軋來!
“沫沫.....”
耳畔傳來應景堯的急嘯聲,靳橘沫整個人呆呆的轉頭,眼球內出現應景堯急速朝她奔來的畫面,也是她清醒時,最後一個記憶鏡頭。
兩個小時後,醫院。
醫療機器運轉的聲響不停的在耳邊傳來,腦子裡像是有無數雙腳在來回走動。
靳橘沫垂在牀側的雙手微微握了握,緊閉的雙眼緩緩打開一條縫隙。
入目一片雪白在靳橘沫輕張的眼眸裡印成模糊的一團。
“靳小姐,靳小姐.....”
靳橘沫迷茫的眼眸裡漸漸沁出一抹清明,打開雙眼,靳橘沫僵硬的轉動脖頸,沒有意識的看着站在她牀前睜大眼看着她的醫生。
“靳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頭疼不疼?”
微冷的指腹掀動她的眼皮,醫生問。
靳橘沫眨了眨眼,出口的嗓音沙啞低迷,“我怎麼會在這兒?”
醫生愣了愣,盯着靳橘沫看了會兒,道,“靳小姐不記得了麼?”
“什麼?”靳橘沫迷茫。
“兩個小時前,您和應教授出了車禍。”醫生提醒的說。
“.....”靳橘沫的臉狠狠一怔,迷惘的雙眸頃刻間睜大,呼吸凝結,“我和景堯出了車禍?”
醫生沉重的點頭。
猛地,靳橘沫雙手拽緊身體兩側的白色被單,嗓音發抖,“景堯呢?景,嗯.....”
一抹劇烈的疼痛從後腦勺傳至中樞神經。
靳橘沫疼得臉色刷白,一隻手抱着頭,“好痛.....”
醫生神經一緊,忙道,“靳小姐,你現在的情緒不能波動太大,千萬注意保持冷靜。”
靳橘沫痛得咬緊下脣,白皙的額頭這麼一會兒便被密密麻麻的汗珠覆蓋,“疼.....”
“靳小姐車禍時後腦勺撞到地面,導致後腦勺有大片的腫脹,再加之有輕微的腦震盪,所以你現在纔會感覺到嚴重的痛意。”醫生解釋道。
聽到醫生的話,靳橘沫腦海裡驀然浮現那輛重型機車朝她飆駛而來以及應景堯疾奔向她的畫面。
心尖沉冷,靳橘沫忍住頭部劇烈的疼痛,打開眼,嗓子眼因爲某種忐忑而發緊得厲害,“景堯呢?他現在哪兒?他有沒有事?”
“.....”醫生目光一頓,旋即有些閃爍的別開,“應教授他.....沒什麼大礙。”
靳橘沫看着他不停躲避她雙眼的模樣,一抹不好的預感強烈襲來。
緊吸了兩口氣,靳橘沫雙手撐在牀上,猛地坐了起來。
剛坐起來時腦子裡傳來的暈眩感讓她整個身子左右狠晃了晃,臉也白了一層,喘息道,“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靳小姐,你現在需要時間,不能下牀。”醫生緊忙攔住她。
腦子裡又是一陣暈眩感襲來,靳橘沫閉上眼,兩秒後,再次掙開,額頭和兩鬢都是虛汗,桃花眼卻堅定的看着醫生,“我沒事,我要見他。”
醫生臉色爲難,看着靳橘沫堅毅的臉,知道她是鐵了心的非要見應景堯不可,嘆了口氣,只好如實道,“靳小姐,我並不是不讓你見應教授,而是現在,不能見。”
“.....爲什麼不能見?”靳橘沫眸子裡閃現惶惑,小聲問。
醫生皺眉,好一會兒,纔開口,盯着靳橘沫道,“應教授現正在急診室,出不來。”
靳橘沫呼吸驟然停滯,蒼白的張了張脣,“急,急診室?”
醫生微點頭,臉上閃現濃濃的惋惜,“應教授送你來醫院時,右臂手肘到手背被機車撞到已經一白八十度錯位,且手肘到手背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流不止。
許是急着送你來醫院,應教授又用那隻手開車,並且抱着你狂奔到醫院,剛把你送進急救室,應教授便倒在了急救室門口。”
“.....”靳橘沫眼球漲紅,心尖似是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狠狠戳了一下,啞聲道,“右手麼?”
醫生眼眸顫了下,聲音也低沉了許多,“嗯。”
右手.....那是拿手術刀的手啊!
靳橘沫心口窒息般的疼,沉痛的閉上雙眼,眼角漸漸有冰涼的液體浸溼。
深夜三點,應景堯才被推出急診室,麻藥的緣故,他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
vip病房裡,應景堯躺在病牀上,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靳橘沫的情況,“她怎麼樣?有沒有大礙?”
“放心吧應教授,靳小姐現在已經醒來,除了腦後受到撞擊有些腫痛,並無大礙。”醫生斂緊眉,卻是痛惜的看着應景堯。
應景堯虛弱的閉了閉眼,虛白的嘴脣輕抿,“我的情況,不要告訴她。”
“.....”醫生眉頭皺得更緊,語氣裡難免有些責怪,“您都這樣了,還在意這些幹什麼?好好休養吧,說不定.....說不定能好呢?”
應景堯臉上透着乏累,看了眼醫生,神色淡然,“別忘了,我也是醫生。我自己什麼情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況,爲了她,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一隻手又算得了什麼。”
靳橘沫被護士攙扶着走到病房門口,聽到的,便是應景堯這句話。
眼圈泛起澀苦,靳橘沫一隻手抵在門沿上,指尖扣緊,渾身的氣力在一點一點被抽乾。
護士感覺到靳橘沫整個人在往下滑,忙用力扶着她,“靳小姐,小心。”
護士的話一傳來,病牀上的應景堯明顯怔了怔。
清逸卻蒼白的眉頭蹙緊,緩緩看向門口。
醫生快走兩步,從另一側扶着靳橘沫,“靳小姐怎麼出來了?”
靳橘沫搖搖頭,沒有力氣說話,擡起猩紅的眼,看着病牀上的應景堯。
靳橘沫從來只看到應景堯穿白大褂,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着條紋的病號服,虛弱的躺在牀上。
鼻尖酸澀得厲害,靳橘沫眼角幹脹,看向應景堯打上石膏的右臂以及被紗布包裹上的手背,雙.腿像是灌了鉛,無法往前挪動一步。
倒是應景堯率先開口,聲線急切而沙啞,“怎麼不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
靳橘沫張着脣,深深,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看着應景堯關切的臉,啞然道,“我想來看看你。”
應景堯看着靳橘沫的眼眸瞬間軟了下來,似是嘆息了口,道,“拿你沒辦法。”
“.....”靳橘沫眼眸狠狠一澀。
將靳橘沫攙扶坐到病牀前,醫生和護士便相繼離開了病房。
靳橘沫張了張口,看着他打着石膏的右手,“很疼吧。”
應景堯盯着靳橘沫漲紅的眼眸,蹙眉,擡起另一隻伸向她。
靳橘沫吸了下鼻子,忙伸手握住,貼在臉頰,眼淚順勢滾了出來,哽咽,“對不起。”
她的臉頰那麼涼,可她的眼淚卻燙得像火石,一滴一滴,猶如滾燙沸騰的岩漿滴落在他的心扉。
應景堯憐惜的看着靳橘沫,手背在她臉上輕輕的蹭動,給她擦眼淚,“傻瓜。”
“嗚.....”靳橘沫把眼睛貼在他的手背上,忍不住低泣,“我就是一個倒黴鬼,誰碰上我誰就倒黴。你爲什麼要碰上我?”
應景堯眼眸一紅,眼底的憐意更深,“傻。”
靳橘沫搖頭,“真的,離我遠遠的。”
“離不開啊。”應景堯苦澀勾脣,清眸裡倒映出她黑乎乎的腦袋,“怎麼都離不開了。沫沫,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生活。”
靳橘沫眼淚不停的掉,“我有什麼好?我只會給你帶來厄運,你看你現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噓.....”應景堯溫柔的凝着她,“你不是倒黴鬼。相反地,只有你在我身邊,我纔是這個世上最幸運的人。沫沫,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你好傻,你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應景堯,你.....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可以爲你做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靳橘沫指尖扣緊他的手背,語氣裡透着濃濃的無助。
應景堯喉嚨堵塞,“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當晚,應景堯特地讓醫院在他的病房裡安了一張牀給靳橘沫。
靳橘沫之後便留在了病房裡休息。
一晚上,應景堯的手都緊緊握着她的,儘管他被麻醉藥折磨得已經睜不開眼。
而靳橘沫看着他鎖眉蒼白的臉,一晚上都沒有閉眼。
早上六點,靳橘沫動了動乾澀的雙眼,另一隻手撐着牀,坐了起來。
她剛坐起,原本閉上眼的應景堯忽然受驚似的驀地打開雙眼,清潤的眼眸看向靳橘沫的那一刻,竟是惶恐和慌亂。
靳橘沫嚇了一跳,忙握緊了緊他的手,柔聲道,“做惡夢了麼?”
“.....”應景堯看着靳橘沫,好半響沒開口。
靳橘沫擰眉,從牀上下來,蹲在他牀邊,另一隻手輕輕拍着他的肩側,“沒事的,夢而已,不是真的。”
“沫沫。”應景堯猛地提氣,反手,幾乎用盡全部力氣拽住靳橘沫的手。
靳橘沫眼眸輕顫,手被他捏得生疼,微微舒氣,軟聲道,“我在。我在呢。”
應景堯盯着她,眼眸裡的驚慌失措,許久未散。
不知道過了多久。
應景堯微微閉了閉眼,勘動了兩下乾涸的脣,深深看着靳橘沫,“我想喝水。”
“我馬上給你倒。”靳橘沫立刻起身。
可人還沒站直,便又被一股大力給拉扯了回來。
靳橘沫差點坐到地上,微慌的擡起擡起雙眼,看着應景堯。
應景堯雙脣抿得很緊,嗓音緊繃,“你去哪兒?”
“.....”靳橘沫一愣,“我,你不是說想喝水麼?我去給你倒水喝。”
應景堯像是吐了口氣,又像是沒有,很沒有安全感的緊緊捏着靳橘沫的手,“別走。”
靳橘沫雙眸又是一閃,將另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輕聲說,“我不走,我給你倒水喝。”
“我不想喝了。你別走。”應景堯一雙眼黏在靳橘沫身上,不肯移動分毫。
靳橘沫低哄,“我不出去,水在病房裡,我給你倒。”
應景堯固執的抿緊脣,仍然不肯鬆開手。
早上七點,有護士來巡房,靳橘沫連忙讓護士倒了杯水,插上吸管,給應景堯喝。
應景堯看了眼那吸管,旋即嫌惡的蹙眉,“我直接喝。”
靳橘沫沒說什麼,抽出吸管。
重新將水杯遞到他嘴邊。
應景堯勾着頭,喝得很費力,卻還是一口氣把那杯水喝光了。
“還要麼?”靳橘沫問。
應景堯孩子似的皺皺眉,“護士已經走了,不喝了。”
靳橘沫無奈的搓了搓他的眉心,“我給你倒!”
眉心還留在她指尖的馨香,應景堯忽然心情大好,輕撩起了脣,眼眸似繁星閃爍,專注的看着靳橘沫。
靳橘沫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悻悻的收回指,低了低頭,說,“兮兮和寒寒還在家裡,怕他們醒來看不到我擔心,所以我想先回去一趟,送他們去幼兒園再來醫院陪你.....”
頓了頓,靳橘沫徵求的看着他,“行麼?”
應景堯看着靳橘沫小心翼翼盯着他的眼睛,雙眼快速閃了下,淺淺扯了下嘴角,“如果我說不行呢?”
“.....”靳橘沫眼眸縮緊,盯着他沒說話。
應景堯忽然輕笑一聲,捏着靳橘沫的手放在脣間親了下,“你現在的狀況也不太好,若是你這樣被兮兮和寒寒見到,纔要擔心呢。不是不肯放你回去,而是現在你也不太適合回去。所以,我想讓阮辰去公寓照顧兮兮和寒寒,並送他們去幼兒園。”
“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不適。”靳橘沫道,“所以我想自己回去送兮兮和寒寒去上學。你現在這樣.....阮辰要替你辦的事想必更多,就不要再給他增加負擔了。”
“還沒有什麼不適?”應景堯淡蹙眉,“你腦袋上的紗布,你回去要怎麼跟兮兮和寒寒解釋?”
靳橘沫盯着他看了會兒,笑了下,“我有辦法讓她們看不到。所以,就讓我回去吧。而且,我想熬點湯給你喝。”
應景堯笑,“你給我熬湯?”
“想喝麼?”靳橘沫彎着眉眼,俏麗的臉龐倒映出幾分俏皮。
應景堯低低的笑,“嗯。”
靳橘沫從VIP病房裡踏出雙.腿的一刻,雙眼裡的笑意蕩然無存,只剩下沉甸甸的凝重。
七點半,出租車停在育揚公寓大樓前。
靳橘沫付了車資下車,擔心兮兮和寒寒已經醒來,雖然兩個小傢伙不太可能這麼早醒,但靳橘沫還是有些擔心,所以朝育揚公寓邁的步伐比較快,且急。
走進公寓大樓,站在電梯前,靳橘沫剛伸手摁了電梯上行鍵,胳膊便猛地被從後捉住,雙腳在原地旋了半圈,跌進了一堵冷硬的胸膛。
靳橘沫卷長的睫毛慌顫了幾下,屏息,擡起下巴看向頭頂上的男人。
“出了什麼事?”男人聲線沉,厲。
扣着她胳膊的手很用力!
靳橘沫呼了兩口氣,擰眉掙了掙手臂,跟她預料的一樣,沒有抽出。
“我昨天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容先生又來幹什麼?”靳橘沫冷着臉,淡漠的看着容墨琛此刻刀削般鋒利的輪廓。
容墨琛沒有理會她的話,黑眸深冷盯着她頭上包紮的紗布,“說!”
靳橘沫此刻的心情本就沉重,且又記掛着公寓裡的兮兮和寒寒。
聽到容墨琛強硬霸道的話,腹部一陣氣流猛地涌上喉頭,“我不想說,容先生能拿我怎麼樣?”
“.....”容墨琛沉蹙眉,盯着靳橘沫青黑的眼圈,以及病號服外羽絨服上斑駁的血污,一顆心揪緊到發疼,擒住她手臂的力道越是不受控制,嗓音殘狠,“說不說?!”
“你聾了麼,我不想說就是不想說,你再問幾遍同樣是這個答案。你放開我!”靳橘沫憋紅着臉,不顧一切的掙扎。
一個急欲掙脫,一個又不肯放。
混亂的糾.纏着!
靳橘沫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胸腔裡鬱結的情緒陡然拔高到頂點,擡起猩紅的眼瞪着容墨琛,“容墨琛,我真的很討厭你,你能不能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容墨琛黑深的眼瞳迅速聚起赤色光芒,冷測測的盯着靳橘沫憎惡的眼睛,“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討厭你,恨你.....”
靳橘沫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他猛然用力拖進了電梯裡,一把摁在了光滑的電梯壁上。
背部重重撞到電梯壁上,靳橘沫腦子一晃,只覺得眼前的景緻都模糊了片刻。
單薄的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情緒崩潰只在一線之間。
容墨琛摁着她的雙肩,垂着眸,居高臨下的鎖着靳橘沫蒼白的臉,喘息粗糲,“討厭我,恨我?告訴我,你有多討厭我,恨我?”
情緒到達一個頂峰,靳橘沫已經說不出,整個人緊繃,戰慄。
“討厭得恨不得我死麼?”容墨琛狠戾的盯着靳橘沫,字字逼問。
“.....”靳橘沫雙眸殘紅,呼吸極度不穩的看着他。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恨,就不討厭了?嗯?”容墨琛猛地捏起她顫.抖的下巴,黑眸血紅。
靳橘沫死死咬住下脣,眼角的液體滾了出來。
“告訴我,是不是想我死?”容墨琛驀地低吼,聲線陰厲殘酷。
---題外話---謝謝風雪幽心親的鮮花,以及ksmallflower親的三張月票。講真,姑娘們是喜歡容先生多一些還是應醫生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