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嘴角勾着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慢慢拿下耳邊的手機,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裡,踩着尖細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的像是踩在靳橘沫心尖上,朝她走來。
“靳小姐還是這麼年輕漂亮。蠹”
女人淺笑盈盈的望着她,輕聲輕氣的說。
靳橘沫死咬住下脣,貝.齒在下嘴脣上劃上一道鮮明的白痕,桃花眼猩紅似血,開口的嗓音低沉沙啞,“唐阮小姐這幾年一定覺得很舒爽幸福吧?”
唐阮纖纖垂搭了下睫毛,蔥長的手指優雅的挑了個下耳邊的髮絲,嗓音細柔彷彿一陣清風拂過就能把她的聲音吹散般,“還是老樣子呢。”
靳橘沫扯了下嘴,脣上卻有血沫紛涌冒出,十指因爲用力蜷緊,根根瘦削的骨節繃到斑白,“那我真是要恭喜唐阮小姐。髹”
“謝謝。”
唐阮拿下手,淑女的握在腹部,柔柔笑看着靳橘沫,“四年前車禍發生後,我們都以爲靳小姐已經不在了,都覺得十分惋惜,畢竟當初靳小姐可是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
車禍?
靳橘沫鎖緊眉,蒼白的臉上透着深疑,“唐阮小姐何必這麼說,在這世上,唐阮小姐大約是最想我,連同我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消失的人吧?”
“靳小姐你怎麼會這麼覺得呢?”
唐阮搖頭,“你肚子裡懷的是墨琛的孩子,也相當於我的孩子,這麼惡毒的想法我怎麼會有?而且,自從我和司南結婚以後,就一直希望墨琛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還好,墨琛有了你。看到你們在一起,並且已經在籌辦婚禮的事宜,我發自真心的祝你們百年好合。”
“你有沒有這樣的想法你我心知肚明。這裡沒有別人,唐阮小姐裝給誰看呢?”靳橘沫陰沉的扯脣。
“裝?”
唐阮驚訝的睜大一雙美眸,“靳小姐,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誤會?”
靳橘沫伸手摁了下刺脹的眼角,嘴角勾起的弧度彷彿粘了血,“人在做天在看,報應不爽,老天爺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罪的人。我等着。”
等着看你們一個個遭到報應!
唐阮盯着靳橘沫陰測的臉,良久,輕輕嘆了口氣,“靳小姐看來對我的誤會很深吶。早知道靳小姐這麼不想看到我,司南讓我來S市勸說你的要求我就不該同意。搞不好反而讓你和墨琛的關係雪上加霜。”
靳橘沫看着她臉上精緻的妝容,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平坦,彷彿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過讓她不順心的事的樣子,藏匿在內心深處的疼痛和記憶在這一刻瘋狂的在腦海裡喧囂。
心臟的位置越痛,靳橘沫臉上的情緒反而越是平淡,最後不剩下任何情緒,冷冰冰的看着唐阮,說話的嗓音像是含在刺骨的冰,“這麼說來,唐阮小姐這次來S市是爲了勸說我和容先生和好如初的了?”
“......”唐阮眼眸深了深,嘴角依然勾着溫溫柔柔的笑意,“當然。”
“那好。我會認真的,仔細的,重新定義我和容先生的關係。一定不會讓唐阮小姐你失望的。”靳橘沫牽起嘴角,泠泠笑說。
唐阮握住腹部的雙手微微捏緊,看着靳橘沫的表情逐步僵硬,輕勘着雙脣,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靳橘沫猛的鬆開蜷緊的指尖,挑眉,“唐阮小姐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靳橘沫說完,不等唐阮開口,轉身朝階梯下邁了下去。
唐阮盯着靳橘沫背影的雙眼顫了顫,突地快步往前走了兩步,抿脣道,“靳小姐,一起吃個飯吧?”
靳橘沫頓下步伐,偏頭看着唐阮,語氣清冷,“吃飯就不必了。唐阮小姐不是來勸我和容先生和好的麼,所以我現在就準備去找容先生,好好和他談一談我們和好的事。”
“......”唐阮猛地攥緊雙手,臉上剎那間蒼白如紙。
靳橘沫恍若沒看見,轉頭離開。
唐阮死死盯着靳橘沫的背影,美眸裡快速掠過一閃而過的怨憤。
直直看着靳橘沫坐進一輛出租車離開視線,唐阮緩緩掩了下眼睫,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已通話快一刻鐘的電話連線,眯了下眼,將手機貼向耳邊,輕柔的嗓音裹了層嘲諷,“都聽到了吧?爲了報復我,她會重新和他在一起。爲了報仇,她可以犧牲一切,包括你,你說說你這四年的朝夕陪伴傾心相待又算什麼呢?我怎麼就這麼同情你呢?呵。”
唐阮話音一落,通話便驀地截斷。
冷笑了聲,唐阮放下手機,盯着遠處的雙眼,彷彿隔着一層厚厚的紗,一眼望去,什麼都看不到。
靳橘沫沒有回育揚公寓,而是去了她租住小區的房子。
臥室裡牀頭櫃最底層的櫃子,被一把不算新的鎖鎖住了,四年來,從未被打開過。
有嚴重強迫症放東西都有固定位置的靳橘沫,竟然爲了找一把鑰匙,在一間不算大的房子裡,從裡到外找了四五遍,纔將那把鑰匙翻了出來。
坐在牀上,靳橘沫一手握着鎖,一手拿着鑰匙。
握着鑰匙的手,竟在隱隱發抖。
開個鎖四五秒的功夫,她卻硬是花了十多分鐘。
鎖打開的瞬間,靳橘沫的雙手抖得更厲害,額頭上甚至有密密麻麻的汗珠沿着她的鬢角滑落。
閉上眼,靳橘沫用一隻手摁住另一隻手,好一陣子過去,她才緩緩打開雙眼,低眸,伸手抽出櫃子,櫃子裡的東西不多,只有一本看似年代很久的相冊和一隻黑色錄影機。
靳橘沫盯着那本相冊看了良久,才從裡拿出了相冊,捧放在膝蓋上。
翻開相冊的手指,白得透明。
翻開第一頁,靳橘沫目光落在照片上的一刻,驟然赤紅。
照片裡,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兒穿着揹帶裙和漂亮的小皮靴,扎兩個粗粗的辮子垂在胸.前,兩隻眼睛有神卻格外的迷茫,瘦削的小臉上全是不安和彷徨。
而小女孩兒身邊的老人,慈眉善目,一隻手搭在小女孩兒的肩頭上,彎着眼睛對着鏡頭笑。
靳橘沫抿了抿嘴脣,雙眼被霧氣遮擋,指腹輕輕的描摹着老人慈愛的輪廓。
最後停在他笑眯眯的眼角。
靳橘沫現在仍舊覺得這抹笑容,是這世上最美好最溫暖的笑容。
可是這樣美好的笑容,卻被她親手弄丟,再也找不回來了。
如果說四年前的靳橘沫堅強勇敢,內心堅韌獨立,即使目前她所走的道路並不光明,可她堅信,光明始終在層層霧霾之後,只要她努力,總有一天能撥開這些霧霾,重見光明。
而四年後的靳橘沫,也許依然百折不撓獨立堅強,可她內心深處,卻在這四年的光影裡,住進了另一個靳橘沫。
膽小,懦弱,逃避,自我厭棄的靳橘沫。
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死於非命,可她卻卑鄙卑怯的選擇自我麻痹,甚至,她想忘掉一切,隱姓埋名自私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去爲那個對她而言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含冤而死的老人討回一個公道。
沒有哪一刻,靳橘沫像現在這樣噁心憎惡自己!恨不得給自己一刀!
下午五點,幼兒園門口。
靳橘沫趕到的時候,幼兒園的小朋友已經走光了,兮兮和寒寒也不在。
靳橘沫驚住,急忙找到幼兒園園長,“您知道兮兮和寒寒被誰接走的麼?是王師傅麼?”
“葉小姐彆着急,兮兮和寒寒是被她們的爸爸接走了。”園長安撫道。
爸爸?
靳橘沫鎖眉,沉默了片刻,對園長道,“我知道了,謝謝您。”
園長笑了笑,“兮兮見到她爸爸開心得直拍手呢,拉着好幾個她平時在幼兒園玩兒好的小夥伴直介紹。
還有寒寒,寒寒比一般的同齡孩子成熟懂事些,但是在爸爸面前也是個小孩子,雖然他表現得冷冷淡淡的,可我還是看到寒寒偷偷在笑呢。”
靳橘沫眼眸輕閃,小聲道,“是麼?”
園長點頭,“我聽說了,兮兮爸爸的工作性質需要經常出差,所以這一年裡,兩個孩子都是你一個人照顧,一直心疼你太辛苦了。這下好了,兮兮爸爸回來了,以後你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靳橘沫臉頰微僵,牽強的扯了扯嘴角。
“對了葉小姐,兩個孩子怎麼不跟他們爸爸姓,反而跟您姓?”園長盯着靳橘沫,語氣像是突然想起所以才問,可看着她的雙眼,卻分明帶着濃濃的打聽。
靳橘沫輕垂下了睫毛,語氣淡淡,“噢,兮兮爸爸是上門女婿來着。所以孩子跟我姓。”
“......”園長聞言,接受不了的抽抽嘴角,“兮兮爸爸竟然是上門女婿?”
真是看不出來啊!
S市什麼都好,就是對外來的女婿和外來的媳婦有根深蒂固的偏見。
靳橘沫笑了笑,沒說話。
告別園長,靳橘沫馬不停蹄回到育揚公寓。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兮兮咯咯的笑聲,以及男人偶爾發出的幾聲磁啞低笑。
捏了下手,靳橘沫翻出鑰匙打開房門。
她人出現在玄關的一剎那,一道肉肉的小球猛地朝她衝了過來。
靳橘沫連忙丟掉手裡的鑰匙,怕傷者她,蹲下身,打開雙臂,接住了急衝過來的小肉.球。
靳橘沫被這一撞擊,整個人險些倒在地上。
“蕭蕭,你回來了。”
兮兮彎起漂亮的大眼睛,把靳橘沫的臉當玩具耍,揉了又揉,笑嘻嘻的說。
靳橘沫好一會兒才穩住身形,又被她小胖手這麼揉着,額頭上頓時冒出三根黑線,握住她兩隻作亂的小手兒,佯怒的咬了咬她的手指,哼道,“小壞蛋。”
“嘻嘻。”
兮兮賴皮的趴在她懷裡,“蕭蕭,你今天去上班了麼?”
“沒有。”靳橘沫把她抱起來,換了鞋朝屋裡走。
寒寒直覺的從她手裡接過包包,放在沙發上,“你沒去上班麼?那你去哪兒了?”
“嗯,有那麼一個地方。”靳橘沫回答得不要太敷衍。
寒寒翻了個白眼,一屁.股把自己塞進柔.軟的沙發裡。
靳橘沫將兮兮放在寒寒身邊,拂了拂她的齊劉海,溫柔說,“媽咪現在去做晚餐,兮兮乖乖的好不好?”
兮兮俏皮的瞪大眼睛,曲起短肥的手指衝靳橘沫比了個歐克的手勢。
靳橘沫眯眯眼,低頭在她和寒寒白皙的小腦門上分別落下了一吻,才邊脫大衣邊往廚房裡走。
從靳橘沫進門開始,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看某人一眼。
彷彿某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被無視了個透!
而某人的視線卻在靳橘沫出現的那一刻,便再未從她身上移開。
看着她對他視若無睹的走進廚房,容墨琛黑眸輕然一眯。
廚房裡,靳橘沫正在洗青菜,肩頭卻突然被人從後握住。
洗菜的動作一頓,靳橘沫輕蹙眉,避開。
可是下一面,她整個人便被強摟着腰肢將她翻轉了過來,面對他。
靳橘沫沉着臉,輕皺的眉心沒有掩飾的顯出不耐煩,目光壓制的盯着他,“容先生,你對我是不是太隨心所欲了?”
容墨琛斂了斂眉,黑眸深沉盯着她的眼睛,嗓音磁性低醇,“哭過了?”
靳橘沫眼廓輕縮,旋即眉心更緊的蹙着,抿脣把臉轉到一邊,“這跟容先生有什麼關係?”
容墨琛是何等精明城府的人,實際上,他從靳橘沫進門開始,便察覺她的不對勁兒。
闔了下脣,容墨琛看着她,低聲問,“因爲我沒通知你就接走兮兮和寒寒所以不開心?”
靳橘沫眯眼,面無表情的盯着他深刻的俊臉,“容先生做事向來雷厲風行隨性而爲,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容墨琛眉頭緊了緊,“還是因爲今早在咖啡館......”
“容先生請出去吧,我還要給兮兮和寒寒準備晚餐。”
靳橘沫冷漠的打斷他的話。
容墨琛下顎收繃,盯着她,“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容先生管得太寬了吧!我高興怎麼了,不高興又怎麼了?這跟容先生有什麼干係?”
靳橘沫微用力推開他握在她肩上的手,轉身,“我的事,不需要不相干的多管閒事!”
靳橘沫比任何時候都狠都不留情面的話非但沒讓容墨琛生氣,那雙幽深望不見底的黑眸反而露出深深的無奈和絲絲包容。
看着靳橘沫迴避的身影,挺括的胸膛卻微微湊了上去,似貼未貼的站在她身後。
薄燙的嘴脣緩緩落下,抵在她粉色的耳畔,輕吐着熱氣說,“到底怎麼了?嗯?”
他或.寵.溺或關切的嗓音灑進靳橘沫的耳蝸,卻猛地讓靳橘沫突然爆發了,轉過身,伸手用力推了把他的胸膛。
容墨琛猝不及防,絲毫沒料到她會有這個舉動。
高大的身體硬是被她推着往後退了兩步。
穩住。
容墨琛眉心深蹙,立體峻冷的面龐根根冷硬了下來,黑眸森寒鎖着靳橘沫繃着的小臉。
“容墨琛,你到底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才肯放過我?”
靳橘沫赤着目,聲音壓得很低,許是怕客廳的兮兮和寒寒聽到。
可嗓音裡的緊繃卻還是讓人聽出幾分壓抑了長久的憤恨!
容墨琛盯着她眼睛裡乍現的紅血絲,如血球一樣迅速蔓延到眼眶周圍。
她捏緊的指關,因爲奮力的隱忍竟發出吱吱的響聲。
容墨琛心口揪了下,邁步上前,想強行抱她。
靳橘沫跌撞的往後退,喉管裡發出的聲音因爲忍得辛苦而啞得厲害,“我已經什麼都不求了!我不求給我爺爺報仇,我甚至放棄自己的姓名,放棄自己喜歡的職業,去重新開始生活。
可四年過去了,我本來以爲可以這麼一直平淡卻滿足的生活下去,可你又出現了!
容墨琛,我欠你什麼了?你要這麼陰魂不散的跟着我?我只是,我只是想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平平安安的帶着兮兮和寒寒生活有這麼難麼?”
“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給你,我通通給你,好不好?好不好?”
靳橘沫突然上前,紅着臉,顫.抖的去扯他的襯衣。
容墨琛胸膛急劇起伏,拳頭被他攥緊得發白,冷厲的盯着靳橘沫蒼白崩潰的小臉,聲音粗噶,“住手!”
靳橘沫死死咬着脣,將他的襯衣從皮帶裡抽了出來,一隻小手猛地從他襯衣衣襬裡伸了進去,拂過他堅.硬如石的胸膛,另一隻手直接從他皮帶裡探了進去。
容墨琛腹部的肌肉倏然繃緊,一塊塊的,像岩石般硬實。
黑眸裡猝然漫上殷紅,容墨琛喉結狠狠滾動了兩下,燙如火鉗的手指猛地用力捏住她的手腕,盯着她,嗓音裡有絲啞有絲狠,“我讓你住手,聽到了沒?”
靳橘沫不管不顧,攥緊拳心,炙熱的溫度燙得她掌心止不住的發抖,可她仍然沒有送來,通紅的桃花眼擡起,倔犟的盯着他。
容墨琛冷翳的臉龐也多了分緊繃,黑眸灼深的盯着她似乎還帶了挑釁眼光的雙眼,抿緊的薄脣輕啓,“是你惹我的!”
話落,靳橘沫驀地被他抱了起來,放在了流理臺上。
---題外話---今天剛參加完閨蜜的婚禮回來,累翻。更新送上。明天加更。姑涼們送的月票和鮮花,素素明天再感謝。(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