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眀街是京城少有的排檔一條街。
因爲噪音和污染的問題,京城早在十幾年前就取締了所有的夜排檔,但是人民羣衆和遊客都有這方面的需求,所以在特定的地段重開了排檔街加以規範管理,成爲懂行的老饕最喜歡光顧的地方。
很多食客們堅信,只有在大排檔這樣的地方,才能知道正宗的美食。
所謂的大酒店高檔酒樓,吃的只是面子而已。
先不說這種觀點是否正確,四眀街生意之好是毋庸置疑的,特別是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分,沿街店鋪燈光全開,一排一溜的大紅燈籠看着份外的喜慶祥和。
那些排檔餐飲店的門口擺滿了桌椅,剛到飯點就沒有多少空位了,空氣中飄散着各種美食的香味,蒸的、煮的、炒的、炸的讓人感覺生活都是美好的
四眀街是步行街,所以車子只能停在外面的停車場。
下車的時候,廖甲扯了副墨鏡給自己帶上,然後又給了陸晨一副。
“帶上吧,像我們這樣的人,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陸晨琢磨着他話裡的深意,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帶上了墨鏡。
廖甲帶陸晨來吃的排檔叫做“老祝川菜館”,主打是地道的川菜,兼營麻辣小龍蝦,生意比門前的竈火還要旺,食客如雲人聲鼎沸。
但是外面有一張小桌是爲他們留的。
廖甲很自然地一屁股坐在白色塑料椅上,笑着說道:“小李認識老闆,所以提前打電話訂好了位置,否則現在過來肯定是找不到空桌的。”
小李就是那個很精神的平頭小夥子,是廖甲的助理兼司機,話語很少的那種。
陸晨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微笑道:“那要嚐嚐廚師的手藝。”
小李伸手招來了夥計,他先詢問了一下廖甲和陸晨的意見,然後開始點菜。
“酸菜魚、麻婆豆腐、回鍋肉、毛血旺再來五斤麻小,要大個的”
小李點完之後。廖甲問陸晨:“菜夠了嗎要不你點幾個自己喜歡的”
陸晨說道:“夠了,謝謝廖哥。”
廖甲笑道:“你先不要謝我,跟我一起吃飯就要喝酒,喝啤酒怎麼樣”
按照他以往的脾氣。逮着陸晨肯定是要乾紅星二鍋頭的。
但是他對陸晨不爽歸不爽,還是很佩服陸晨在創作上的才華,給了面子。
廖甲第一次聽到彷徨樂隊春天裡這首歌的時候,他真的被震住了,後來聽說是位二十出頭小夥子寫的。都不敢相信。
在這方面,他對陸晨真的甘拜下風,一直找機會想要見陸晨一面。
結果陸晨的面還沒見到,就從譚鴻嘴裡知道了陸晨跟陳菲兒之間的關係。
當時廖甲真有日了狗的感覺。
總之廖甲的心思很複雜,也不是說想跟陸晨爭風吃醋什麼的,他還不至於如此小雞肚腸,可是心裡憋着氣不出就真的不爽。
所以今天藉着碰面的機會,他將陸晨給截了下來。
最主要的是,廖甲想要看看,陳菲兒選中的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而且譚鴻特意將陸晨引薦給他。顯然也是希望兩人能成爲朋友。
想要成爲廖甲的朋友,不會喝酒那可不行
陸晨略一沉吟,說道:“好”
啪
廖甲很瀟灑地打了個響指,說道:“夥計,給我們再拿兩箱小百威過來。”
兩箱百威先送了上來。
小李熟練地撕開封帶,提出兩瓶啤酒,一瓶給廖甲,一瓶給陸晨。
廖甲握着酒瓶擰開瓶蓋,衝着陸晨說道:“來,我們先吹一瓶”
陸晨啞然失笑。也打開啤酒跟對方的酒瓶碰了碰:“幹”
他現在對廖甲的脾性算是有所瞭解了。
圈內對廖甲的評價是譭譽參半,不同於人人尊重的譚鴻,有的人認爲廖甲很好打交道,性格直爽不玩陰的。也有的認爲他的江湖氣太重,喜歡罵人發脾氣。
今天見到果然名不虛傳。
陸晨知道這種人如果和脾氣,那就能成爲極好的朋友,如果不對胃口,那怎麼看都會討厭,敬而遠之是最明智的選擇惹不起還躲不起
廖甲喜歡陳菲兒還追求過她。結果追了十年都沒有成功,要是見到陸晨還能笑嘻嘻的稱兄道弟,那麼陸晨絕對是有多遠躲多遠。
現在他找陸晨直接攤開來說,態度明顯是拿得起放得下,並沒有多大惡意。
但他心裡肯定還是不爽,跟陸晨拼酒無非是一種出氣的方式。
這個時候陸晨如果還扭扭捏捏地推拒,那自己跌份不說,更是看不起人了。
所以他很痛快地幹了一瓶
陸晨的酒量當然無法跟真正的酒鬼相比,不過喝度數很低的啤酒,估計喝到肚子飽脹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而且這種精裝的小百威才330l,那壓力就更小了。
各自吹了一瓶,廖甲有點滿意了:“不錯,像個男人的樣”
“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什麼小鮮肉,油頭粉面蔫不吧唧的,看着就想吐”
“再幹一瓶”
陸晨面不改色地跟他連幹了三瓶。
廖甲放下空瓶,長呼了一口酒氣說道:“爽了”
陸晨呵呵一笑,又打開了一瓶說道:“我敬廖哥一瓶”
來而無往非禮也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雖然陸晨因爲擁有三段豐厚人生記憶的緣故,他遠比同齡人來得成熟,遇事沉着冷靜。
但這並不意味他就沒有脾氣。
換成是別的新人,面對廖甲這樣的大哥那肯定要戰戰兢兢,不敢針鋒相對。
陸晨不是這樣的。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他對廖甲無所求,心裡就沒有畏懼。
那既然想拼酒,那就不能任由對方來掌握節奏
廖甲有點意外,但哪裡會示弱,不假思索地開瓶跟陸晨對吹。
又是三瓶下去。
兩人就中午吃了個盒飯,下午都在福利院裡拍v,到現在早已是肚裡空空,這六瓶小百威下去,廖甲的臉色開始泛紅,有點酒意上來了。
相比之下,陸晨依舊是面不改色,一如先前。
他喝酒從不上臉,哪怕是醉了。
廖甲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因爲這樣他根本無法判斷出陸晨的酒量。
喝酒的人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對手。
靠灌倒陸晨來出氣,似乎是個錯誤的選擇。
幸好這個時候熱騰騰的菜餚端了上來,廖甲趕緊說道:“先吃菜”
老祝川菜館的手藝真的很不錯,燒的菜味正地道,尤其是一道酸菜魚更是一絕,肉嫩得入口即化,酸、辣、麻、鮮四味分明,吃得陸晨也是讚不絕口。
麻辣小龍蝦也很好,滿滿的一大盆剝着吃,簡直是停不下來。
由於摸不清陸晨的底細,廖甲不再使勁地跟陸晨拼酒,而是一瓶一瓶地慢慢打消耗戰,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讓助理小李幫着來對付陸晨。
酒喝得多了,廖甲的話匣子也打開了,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事。
都是些陳年往事,主要說的還是搖滾,說當年在首都工人體育館他和黑鴉樂隊開演唱會,幾萬搖滾迷齊聲嘶吼,現在想想都還熱血沸騰。
現在他賺的錢比以前多得多,但是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感覺了,甚至連演唱會都不敢開,就怕被當年的國搖歌迷罵。
國搖的背叛者啊
陸晨喝着酒,聽得多說得少,他能夠感受到廖甲心裡的彷徨和痛苦。
對於曾經的那些搖滾歌手們來說,生存還是死亡,真的是個大問題
漸漸的,擺放在桌上的空瓶越來越多。
廖甲喝得是滿臉通紅,說得舌頭都大了,陸晨也有點酒勁上頭。
“先生,要不要點首歌”
正在這個時候,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走了過來,男子的懷裡還抱着吉他。
兩人二十出頭的模樣,應該是對小情侶,穿着打扮頗爲寒酸。
混跡在京城的京漂歌手數不勝數,在街頭賣藝並不少,有能力的申請執照佔地賣藝,也有這樣流動賣唱,相對來說層次要更低。
因爲這種遊竄在排檔街的,往往都水平不高,甚至有的根本不算是真正歌手。
廖甲哈哈一笑,他從口袋裡掏摸出一張大鈔遞了過去。
“點歌不用了,你將吉他借我用一下,我自己唱”
這就是廖甲不羈的一面了,換成是別的大咖,哪裡會幹這種跌份的事情。
但也是真性情。
這對賣唱的小情侶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面面相覷都愣了。
陸晨笑笑道:“放心,不會損壞你們的吉他。”
他在底層混過,知道對方是在擔心廖甲喝醉酒將他們的吉他給弄壞了。
對方的吉他並不是太差,至少一兩千的貨色。
珍惜是很正常的。
那名年輕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讓女朋友接過鈔票,自己摘下了吉他。
他對扮相像是黑老大的廖甲很不放心,但是陸晨明顯值得信任。
廖甲接過吉他,嫺熟無比地試了試音,嘀咕道:“都沒調準,也能賣唱”
年輕男子頓時躁了個大紅臉。
廖甲沒有理睬他,將就着調整了一下,然後用力撥動了鋼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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