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中有人認爲應該和談了？”萬曆冷笑一聲，“是他們認爲應該和談了，還是背後那些江南海商認爲該和談了。”
申時行默然，萬曆說的一點沒錯，不是朝廷中的文人要和談，而是這些人背後的海商世家們認爲應該和談了。現在朝廷派軍佔領了馬六甲和葡萄牙人和談後，緊接着就有人提出和西班牙人也和談的觀點來，倒不是他們有多體貼國家，而是不和西班牙人做生意，貿易的收入可是會大大降低，美洲黃金白銀的重要性，可不是僅僅擁有印度的葡萄牙人自己能夠平衡的。
“皇上已經擊退了佔據呂宋的西班牙人，目的已經達到，歐羅巴遠在海洋另外一段，再打下去，也沒有好處……”
“不如就順水推舟，和西班牙議和，雙方恢復貿易，好讓那幫海商們繼續發財？！”萬曆直接了地否定道：“不可能！真把朕和西班牙開戰是爲了他們這些海商啊，他們得了呂宋就滿意了，朕還不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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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意，那你是要打到哪去啊，申時行心裡想到。
現如今萬曆已經把手伸向東南海島這片歷來王朝都沒有實際控制的地方，在申時行看來，這已經足夠了，須知道，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蛋，隋煬帝這麼好的例子就是證明，能夠在自己的首輔任期內大明北上平定蒙古，南下驅逐弗朗機，已經足夠了。
“西班牙只不過是個西方小國，來到東方是因爲東方富饒，現在我大明既然能夠擊敗它，估計也不會再冒險來犯。”
“自以爲是，自古中原王朝都以爲自己是天朝上國，人家西班牙又不是大明的附庸，說打就打，說和就和？真把自己太當回事了吧。”萬曆嘲笑地語氣說着。“朕對西班牙開戰，打的又不是一個附庸小國，人家西班牙自己還認爲自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呢，打贏了就想見好收，西班牙人還沒來找麻煩呢。”
“西班牙人敢再來？”申時行不相信地語氣問道。萬曆所描繪的世界地圖，大明的文人們尤其是官員，都已經看過了，整個歐洲加起來才抵得上大明，所謂的西班牙人本土僅僅有大明朝的省一樣的面積，人口才800萬，聽說那個什麼殖民地倒是挺大的，但那個是佔領區，當地大多數都是土人，比如呂宋的土人，那能有戰鬥力嗎？明朝打呂宋的時候折算呂宋西班牙的實力，土著附庸直接當牲口算的。
大明朝現在單單是統計人口就已經6000萬了，當然這是在冊的交稅人口，由於不健全的稅制，讓很多逃戶都不在這個統計的數字內，實際上整個大明帝國一億人口都超過了，申時行怎麼也不理解這麼大的差距情況下，西班牙丟失了呂宋後還會樂意和大明繼續戰鬥。
“瑤泉先生也向那些天天讀死書的書呆子們一樣，認爲大明是天朝，西班牙等國是愚昧無知的蠻夷了？”萬曆好笑道。“西班牙自認爲是世界最強的國家呢，曾經幾百人征服美洲的帝國，你一句天朝上國就自以爲了不起了？”
申時行老臉一紅，的的確確自己在考慮問題的時候是帶着天朝上國心裡的，沒辦法，這種心態從炎黃時期的中原共主開始到現在已經數千年了，眨眼就能改過來纔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要是放在幾年前，因爲從和葡萄牙人戰爭中也知道這些來自西方的夷人雖然不知道文明程度如何，但單單從火器的運用上，就不遜於大明，甚至比大明還要高明，還能以稍微正常的心態去面對歐羅巴人，當然這種正視到什麼程度也不好說，比如即使蒙古人騎馬打仗比明軍有優勢，大明也不會認爲蒙古是什麼文明的，葡萄牙人就是在澳門，也僅僅有個土司級別的待遇，但現在大明奮起直追，能夠表現出的火器方面的差距已經被大明反超了，天朝老大的小尾巴自然又高高翹起來了。
“西班牙難道看不出兩國的差距不成？”絲毫不懂得歐羅巴人思維方式的申時行不解地問道。大明加上軍戶，常備軍都數百萬了，許多歐洲國家的人口也就這個數字，這麼大的差距，西班牙人怎麼還有這麼大的信心和大明爭？
“無敵艦隊擁有一百多艘戰艦，3000多門火炮，一個800萬人口的國家海軍擁有這樣的實力，自然不會輕易將別人放在眼裡。”萬曆笑了笑，“大明雖然比西班牙人口多，但艦隊加在一起，海上的力量卻比西班牙差多了，人家自己有自信。”
這話說的沒錯，大明的海上力量自從鄭和後就一直停滯不前了，直到萬曆登基，才重新將這個大航海時代的重要軍隊給拾起來，但海軍造戰艦畢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航海的技術以及船隻大小，明朝實際已經落後西方了，雖然這個差距不像後來滿清和西方列強的差距那樣大，甚至明朝依舊能夠和這個時代的海上霸主們在東南沿海一決勝負，但有差距就是有差距。
大明也不是不列顛，能夠憑藉技術的優勢打敗無敵艦隊這這龐然大物，東方的海戰方式和西班牙一樣依舊是跳幫作戰，所以如果西班牙真的能夠將整支無敵艦隊調往東方的話，至少現如今的大明是不能和這樣一支艦隊硬拼的，這點萬曆十分清楚。
“這麼說還要增加造船的開支？”申時行皺了皺眉頭，西班牙艦隊的數量規模超過他的想象，憑藉大明現在擁有的艦隊，不見得能夠和西班牙的爭鬥中討得上便宜，爲了維護已經到手的利益，大明朝必然要加大製造軍艦的計劃了。
“適度就行了，西班牙在歐洲也有敵人，不可能將所有艦隊派往東方，大明要面對的西班牙艦隊數量最多隻有無敵艦隊的一半。”萬曆搖了搖頭否定道，西班牙確實擁有這個時代最龐大的艦隊，但按照歷史，這支艦隊已經沒有幾年的存在了，英吉利這個後起之秀很快就會讓依舊使用落後跳幫戰術的西班牙嚐嚐新戰術的威力。
要不要派使節出使一趟歐洲？萬曆內心猶豫着，歐洲現在正處於急速變化的時代，中世紀的黑暗漸漸淡去，歐洲的傳教士們既然能夠到達東方，那麼派遣使節團隊到歐洲接觸一下這個時代的歐羅巴人，也是有必要的。
畢竟……萬曆瞥了瞥一旁的申時行，像申時行這樣首輔都不瞭解歐洲，那麼其他人更不要提了，這對大明正視自己的敵人很不利的。
“朕打算排一個使團前往歐洲，先生覺得怎麼樣？”萬曆直接了當地問道。
“去歐洲？”申時行緊皺着眉頭，“陛下打算學成祖派三寶太監下西洋，讓各國稱臣納貢不成？”
“朕沒那個閒工夫。”萬曆搖了搖頭，讓各國稱臣納貢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開玩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歐洲的起源並不比我華夏晚多少，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文化，現在既然能夠發展到能夠揚帆到達我大明的海域，我大明自然也應該前往歐洲見識一下他們的風土人情。”
“現在可是和西班牙人打着仗呢。”申時行不由地提醒道自己的皇帝，“既然西班牙是歐洲的霸主，那麼我大明想要順利出使歐洲，少不得經過西班牙這一關。”
“以和談的名義過去不久行了。”萬曆說道：“總之和談就是扯皮，勝負沒有到達一定程度之前談不攏是很正常的事，歐洲人也有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傳統。”
申時行仔細地考慮考慮，覺得還行，點頭說道：“既然陛下覺得這樣可行，那也是可以，直接讓鴻臚寺安排一支使節隊伍即可。”
“不，不是一支。”萬曆笑着搖了搖頭，對着迷惑地申時行說道：“既然前往歐洲，那不給西班牙下點絆子怎麼行，朕還要單獨派去一支使節前往英吉利。”
英倫三島孤懸在歐洲大陸之外，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讓他能夠不受歐洲大陸的干擾，五十年之後開啓資產階級革命，爲以後代替西班牙成爲使節霸主奠定基礎，更何況在歷史上，正是這個國家讓現如今的西班牙手裡龐大的無敵艦隊折戟沉沙，這麼一個有用的國家，怎麼能夠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英吉利？”申時行不是鴻臚寺大臣，這個時代的文人也普遍不關心這些海外國家，就算是有所瞭解的，也僅限於來到自己國家門口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之後就是最近才稍微崛起的紅毛荷蘭，猛然一聽到萬曆說出這個國家的名字，一陣不解。
“一個很有前途的國家，地理位置不錯，很適合用它把歐洲的那潭水給攪混了。”知道申時行不瞭解，萬曆也不多做解釋，只是神秘地說道。
既然已經事先了解了歷史的發展，自然不會過分輕敵，英國這個還沒有崛起的對手，萬曆怎麼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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