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系統學習的葡萄牙人無疑比詹姆斯這種自學成才的半吊子要強多了,至少比起對方看問題更着重於君主統治這一環節比起來,葡萄牙人想到的更是如何讓自己的國家能夠復興。
一個曾經在全球殖民的偉大國家,如何在失去了繼承人之後被鄰國兼併,成爲他們免費的打手,直到逐漸失去了自己的所有的實力和榮光。
顯然在澳門接受過教育的親明葡萄牙人已經被灌輸了強烈的愛國信念,哪怕大明並沒有無私地援助他們復國如果殖民地換支持算作無私,他們同樣也會毅然走上回國的道路,獻出自己的一切復興自己的國家,將祖國母親解救出來。
“葡萄牙人口不過二百萬,而且伊比利亞半島由於民族問題,你們不可能兼併西班牙,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將你們的對手肢解成多個小國,只有這樣,葡萄牙才能長久!這是大明最新式的步槍,我將這這送給你,希望你能夠將在大明學到的東西正確的使用!”
已經乘坐在在南下船隻上的安德森想起自己的導師俞諮皋給葡萄牙未來指明的道路,心裡充滿了堅定的信念,隨機僅僅握住自己導師送給自己的這支名爲‘微弗朗機銃’的後膛燧發槍。
精緻的結構使得它看起來和那些歐洲依舊在使用的火繩槍簡直不是一個時代的產物,雖然安德森不知道這種槍械已經不算這個時代的產物了,但他卻依舊震撼。
這種精緻的燧發槍葡萄牙做不來,甚至是大明的旋機翼虎三聯裝他們葡萄牙以及其他歐洲國家都不僅僅是裝備不起,更造不出來。這點,安德森非常清楚。
雖然看起來簡單不錯,但是就如同他們一直使用鑄炮的方法落後一樣,到現在依舊使用泥模鑄銅炮,也就英格蘭稍微好一些,使用泥模鑄鐵炮,而大明自萬曆初年就是鐵模鑄炮法,鑄炮的成品率幾乎甩了他們一條街。
安德森手中的‘微型弗朗機銃’同樣是這個道理,無論是槍管的鑽牀,還是其他大明精緻的機牀,甚至是最爲重要的一點,因爲沒有高爐,他們連合格的鋼鐵都無法提供。
工業革命前無法列裝的武器,這麼來稱呼應該沒錯,這也是大明能夠放心將這種武器流漏出去的原因,沒有足夠的工業基礎,除非他們花費重金用最優質的工匠手工打造,否則根本造不出這種依託國家實力才能製造的東西。
然而,這支火銃握在安德森手裡,除了讓這名愛國的葡萄牙人感到大明的強大之外,更多的依舊是反思……
這支火銃叫做‘微型弗朗機’,說道弗朗機,自然就要提到他們葡萄牙人自己,畢竟,大明所謂的弗朗機人,最早就是指他們。
爲何葡萄牙傳入大明的技術會在大明發揚光大?!安德森握住火銃的手越發的用力,當他的國家研製出弗朗機銃後,大明卻是將這種武器小型化成爲一種單兵火銃了,發明弗朗機炮的葡萄牙人到底怎麼了?
不僅僅是國家被敵人佔領了的問題,這是更爲深層的問題,本質要歸結到落後的分封制度,宗教禁錮思想的精神枷鎖,以及前兩者所引發的各種習慣!
不改掉這些,葡萄牙是絕對不能成功崛起的!
他的導師所講述的自然有道理,但是他更覺得,葡萄牙的未來,不能單單寄託在肢解掉一個統一的西班牙上,更多的是改變自古羅馬時代就落後了的鬆散制度,改變基督教興起以後對人思想的束縛,從而讓整個葡萄牙兩百萬人的信念能夠堅定的站在一起,從而成爲一個輝煌強大的國家。
而達到這一目的,最重要的敵人自然不是外國的侵略者,而是他們自己國內的那些舊秩序、舊思想、舊文化,這些腐朽落後的東西,必須全面地割除掉才行,否則,葡萄牙復國僅僅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如果只有安德森一個人這麼想,那麼安德森大概就是哈明分子,但是當佔據里斯本開始整合整個葡萄牙的所有葡萄牙復分子大多都這麼想的時候,那麼這些人就是葡萄牙的先進思想的代表人士。
所以,不用等到安德森回國,葡萄牙就已經開始對自己的原來的落後的一切進行一場重大的變革了。
全面學習大明制度,以大明的制度和思想爲藍本,建立一個不同於歐洲被天主教禁錮思想的葡萄牙。
並非通過歐洲的傳統天主教系統進行加冕,而是通過大明皇帝的聖旨加冕爲國王,佔據了里斯本的高士德已經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大明的內閣,大明的六部,大明的大理寺,大民的都察院,以及更爲重要的大明的科舉制度,高士德徹底拋棄葡萄牙原本依託貴族統治的模式,轉而使用大明以及他在澳門所規劃的更進步的體系。
“這樣的改革太快了,我的國王,貴族們不會允許我們這麼做的!”保羅巴戈多羅阿納斯塔西奧若熱多明戈斯,高士德的議政大臣顯然一如葡萄牙人的習慣,把自己的名字姓氏,母親的姓氏、祖母、外祖母的姓氏,甚至更早親戚的姓氏聯繫在一起,總之,這個被簡稱做保羅的大臣,對於高士德對葡萄牙體制的改革如此直接,非常的擔憂。
“我知道,按照大明的制度,勳貴們不應該在擔任職務的時候佔有優勢,但是葡萄牙歷來有使用貴族的習慣,考試選拔一些文員還可以,但是直接委以重任,恕我直言,國王陛下,您的貴族們不會接受您這種決定的!”
“我們應該適當的退讓,畢竟我們使得國家獲得了自由,民衆們更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只要我們允許非洲以及巴西殖民地的總督依舊由這些貴族們來擔任,那麼他們就會鬆口,同意我們的條件……”
“我絕對不會多花一分錢給那幫國家的吸血鬼,面對他們我也不會退縮一步!”對於自己的首相所提到的妥協言論,高士德態度堅決地說了‘不’。
“保羅,難道不知道,那些天生就能統治國家的‘貴族’們,對於國家到底有多大的危害?西班牙失敗的例子難道還不能使我們驚醒!”
“將殖民地的總督位置讓給他們?放任他們在海外揮霍那些屬於國家的財富?阿方索德阿爾布克爾克在馬拉巴爾海岸的事情難道沒有給我們足夠的教訓?”高士德一臉堅定地說道:“絕不!他們要麼像大明的勳貴一樣與國同休,要麼就此不再存在!”
高士德的話讓保羅一陣沉默,阿方索德阿爾布克爾克的事情讓他無言以對。葡萄牙派遣總督亦或者‘副王’前往殖民地管理事務,但是作爲葡萄牙歷史上的海上戰神阿爾布克爾克,這個英雄人物卻在被國王任命爲印度的總督時被前任的總督逮捕,並且把他囚禁在牢獄裡三個月之久,直到王國的大艦隊趕來,才把他從無妄的牢獄之災裡解救出來,從而成爲真正的印度總督。
要知道,當時的阿爾布克爾克可是拿着國王的委任狀去的,對方作爲一個老牌貴族,絲毫不承認對方的任命,直接了當地把他丟到監獄的行爲,無疑是在抗拒葡萄牙本土政府的任命,這其中要是沒有點貴族利益之間的貓膩,誰也不會相信。
但是保羅又必須要說點什麼,因爲他是高士德的內閣首相,必須要擔負起這個新生葡萄牙政府的命運,所以,他必須阻止自己的國王做傻事。
“但是我們必須做出些讓步,如果我們過於觸動貴族的利益,那麼我們要面對可不僅僅是國內的敵人,西班牙,甚至許多國家,他們都會站在貴族和教士那一邊,他們有着錯雜的關係!”保羅認真地說道。
歐洲貴族之間的血親關係錯綜複雜,這點是衆所周知的,貴族以及王室之間的通婚使得歐洲的貴族有着許多跨國的繼承權,哈布斯堡掌握歐洲許多力量的原因也正是如此,這也是葡萄牙被西班牙人附庸之後,貴族們的反響並不大的原因之一,畢竟實際上只要不影響到他們私有的封地,國家到底如何與他們的關係並不太大。
無論是歷史上還是這個時空,真正反對西班牙統治的都是海外的葡萄牙人,原本歷史上的巴西以及這個時空的澳門,纔是反對西班牙統治自己國家的葡萄牙反抗者的聚居地。
歐洲可沒有一場大一統的戰爭徹底解決了多個國家之間的貴族,再來場‘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反抗戰爭徹底把舊時代的貴族掃進垃圾桶的事蹟。
和貴族作對,簡直等同於和全歐羅巴的貴族作對,如果一次性做的太絕,對於高士德以及新生的葡萄牙政權來說,無疑是不利的。
“我們可以擊敗我們的對手!”
“但是葡萄牙只有不到兩百萬的人口!”保羅向對方潑冷水道:“我們經不起損耗!”
沉默了一會兒,高士德只得無奈接受了對方的勸告,無奈地說道:“好吧,我們允許他們在殖民地上作威作福,但是王國的制度必須改革的如同大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