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都是什麼樣子的?
通過各種文學作品,三娘子所瞭解的隱者,大多是頭戴角巾,身穿淡服,手持柺杖,足踏芒鞋的模樣。。 更新好快。
隱士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顯然顧憲成不會是這副模樣。
那麼裝『逼』的打扮在草原上,不用別人扇自己耳光,老天爺就用呼嘯的北風代勞了。
那副裝『逼』的模樣都是說書的描述的東西,真正的隱士都是得道高人,得道高人必須要返璞歸真,顧憲成現在有必要替那些看文人臆想作品而誤入歧途的廣大人民羣衆普及知識,親自告訴他們,真正的隱士應該是什麼模樣的。
大棉襖,狗皮帽,要記草繩,蹲茅坑的姿勢蹲在一塊石頭上,嘴裡再叼着一根隨地揪下的野草。
這樣一副‘親民’的打扮,顧憲成目光深邃地看着遠方的羊羣,以及……羊羣中站着的一個女人。
“唉,可惜了。”無奈地搖了搖頭,顧憲成嘆息說道。可惜什麼?當然是可惜牧羊的女人已經嫁人了。?? 萬曆中興258
真以爲一個老男人在草原上能夠清心寡慾地活着?儒家又不是道家和佛家,有理想有抱負自然就有**,‘隱士’就沒有點私人愛好了嗎?
好吧,這個樣子真的給‘隱士’這個身份丟人了,不過顧憲成又不是真的隱士,他不是自願‘隱’的,是朝廷『逼』他‘隱’的,要沒有下放這回事,憑藉他二甲第二的身份,還不是順風順水!
但是付出自然都是有回報的,現在的顧憲成可是非常感謝這段時光的。
心學講究知行合一。
什麼是知行合一?
皇帝要求的六藝全考就是知行合一了?當了秀才之後就就必須要幹一些工作,才能繼續科舉就叫知行合一了?小打小鬧而已,顧憲成現在可以驕傲地給京城裡的那些前輩和後輩們說,咱現在這才叫知行合一。
人就是這樣,當讀書人面對文盲的時候,內心很容易產生優越感,當舉人見到秀才的時候有這種優越感,當進士看到舉人的時候,同樣有這種優越感,但當同爲進士的時候優越感從哪裡來?
當然是能力了!
如果把萬曆年間新晉的進士和過去的進士區分的話,萬曆年間科舉考取的進士應該叫新進士,他們和老進士一樣喜歡高談闊論,但是比起老進士只讀八股,其餘卻一竅不通起來,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六藝精通,而且有社會實踐經歷。
於是,優越感自然而然就會產生了。
你懂嗎?汝知乎?
新進士們用這種問題問舊進士。問題是什麼,除了四書五經以外幾乎所有的東西。
你們當然不懂!除了少數精英,能夠再科舉考試成功之後學習到其他東西,許多老進士都只能靠師爺處理問題。
但是現在不是過去可以養私人的年代了,治官不治吏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要是官員靠師爺處理問題,自己什麼都不會,萬曆直接要師爺得了,還要這幫大老爺們幹什麼?
萬曆十五年之前壓制的還好,萬曆十五年之後萬曆甚至有意挑撥,新舊之間的矛盾自然而然地擴大起來。?? 萬曆中興258
“朝廷諸公,不懂術數,不知格物,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且身體孱弱,手無縛雞力,尚不如一女子。”這是一幫新士人的鄙視的說法。
顧憲成自然同樣也算是其中一員,但是現在,他連那些新士人都有資格鄙視,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下面,是要用俯視的目光的。只是一幫年輕人小打小鬧而已,顧憲成算是對那些人以及對曾經自己的評價。
懂得社會常識難道還是優越感嗎?
真正的知行合一應該是他這樣身在草原,接觸這裡,切身實地感受,然後着手開始聖人都沒有做到的教化事業纔對,這種事情只有真正到了實地,認真地去思考,才能取得成功!
所以,顧憲成都有要問那些新進士們同樣的問題‘汝知乎?’了的衝動了。
好吧,這傢伙沒有仙風道骨,只有道貌岸然,所以什麼看開了一切的心態顯然是沒有的,懂得越多,也只會越得瑟而已。
得瑟的顧憲成知道三娘子會來找他嗎?
當然知道,要是這裡的情況不能引起三娘子的注意,那就怪了,就是三娘子自己不在意,顧憲成也會也會讓自己的學生們多透『露』出點東西,讓三娘子曉得的。
要不是這樣,你以爲三娘子打聽到消息都是誰放出去的?只有經過包裝,才能讓商品更有價值,更上檔次。
但是既然要做隱士,那就必須要會裝呀,而且必須要特別會裝才行。
這裝『逼』就像劉備三顧茅廬,第三次才見到諸葛亮,而且這傢伙還裝模作樣的背對着劉備等人睡覺然後醒來還『吟』詩一首“*****”一樣,之後再問一句‘有俗客來否?’亦或者來句‘是何人在外喧譁?’,這樣纔夠範。
當然,顧憲成不能採取先人用過的方式,那樣太俗氣了,必須要有自己的一套才行。
“顧先生,三娘子有請,現以被下薄酒。”一名蒙古騎手翻身下馬,拱手說道。對待名士要善待之,三娘子可是特地交代他的,騎手自然恭恭敬敬纔對。
這時候能去嗎?當然不能去!去了就掉價了。
“沒看見我正放羊呢?回去告訴三娘子,等羊都吃飽了再去。”
瞥了對方一眼,顧憲成又瞥了瞥對方的馬,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這兒的羊乾淨,見到你騎馬過來,踩過的草它們就不吃了。”
既然是請,三娘子自然不會派一個莽撞的人過來,這人顯然是三娘子特地挑的,自然不會因爲對方擺譜生氣,只得告辭回去稟告三娘子。
這樣的結果自然也不會被三娘子意外,看來是自己親自去見高人顯然是有必要的了。
“高人還說了什麼?”
“那人說他的羊乾淨,不吃馬踩過的草。”三娘子問起,彙報的人趕緊說道。
三娘子先是一愣,隨後立馬感慨道:“這是真高人啊!”
羊不食踐食,連對方養的羊都這樣,這樣的高人真是了不得。
中原古時莊子所說的鳳凰非醴泉不飲,非練實不食大概就是這樣了。
“我們步行過去。”三娘子已經認定對方是世外高人了,自然要拿出最高的禮節待遇來,帶着一幫手下,徒步去見顧憲成。
“大明蒙古土默特部鍾金哈屯見過先生。”三娘子自報名諱,對任由自己的的羊隨便吃草,自己眯眼看向遠方的顧憲成說道。
好吧,先前已經說明,顧憲成是在看牧羊女,但是三娘子顯然不會把顧憲成朝這個方向上去想,畢竟對方是高人,是賢者。
賢者不一定,閒着倒是真的。
“在下爲朝廷打理草原,竟不知有先生這樣的人物在屬地當中,實在失敬。”三娘子歉意地說道。
“無妨!”顧憲成淡淡地說道:“老夫在這裡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也難清淨。”
顧憲成裝『逼』的話顯然更加證實了三娘子自己的判斷,對方果然是隱居的高人,但是三娘子卻也帶起了一些疑『惑』,“聽聞先生有功名在身,爲何隱居在此。”
隱士去考功名做什麼?難道不應該不屑纔對嗎?
“呵呵。”顧憲成笑了笑,要是裝『逼』不找好理由,他就白活四十多年了,“吾於京城中見權貴欺人,自覺不喜官場,故而辭官不做,安心隱居於此,教化教化百姓,至於功名,在下喜好雜學,故而得個二甲第二,不過僥倖。”
得,他不當官是因爲見不得權貴欺人,因爲不願意於對方同流合污所以才隱居的,而且因爲喜歡雜學,所以對於科考不是那麼專業,所以只得了個二甲第二。
二甲第二,整界科考第五名,,顧憲成張嘴就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說句而已!
果然高大上!
果然了不起,三娘子越發佩服起來,大明的官當起來有多難,以前八股已經很難了,現在變成六藝,實際上應該說是變得更難了,這個不喜好科舉,偏愛雜學的人竟然能考出同屆第五的水平,雖然是第五,但這個博學的水準也超過前四了。
這事也就在草原上糊弄糊弄,肯定是騙人的!
顧憲成的雜學大多都是在草原上惡補的,考中進士的時候也不過是做過一些對六藝的加強培訓而已,根本沒有他說的那樣高大上。
“先生竟有如此大才!”三娘子再次讚歎一句,但是她沒有忘自己是爲何來找對方的,隨後恭敬地說道:“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打擾先生,實在是有要事相求。”
“老夫自然知汝等前來所謂何事,已經將你們要的東西放在家中桌上,本以爲讓你們取走就好了,沒想到你們還是來擾人清閒。”顧憲成一副無奈地樣子說道。
“先生料事如神,奈何沒有先生允許,在下豈敢私自闖入先生家中。”三娘子現在的態度用文字來形容,簡直是要拜服了。原來高人早知道自己要來,而且還提前給自己出好了主意,而且還特地放羊來避開自己。
“罷了,罷了。”站起身,顧憲成拍了拍自己身上塵土,一臉無奈地說道:“既然你們已經找上門來了,我就陪你們回去去取吧。”
“如此,多謝先生了。”三娘子躬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