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前面就是大興縣最熱鬧的地方了!”
張鯨坐在馬車的車轅上,笑着對車裡面的朱翊鈞道。
掀開車簾,朱翊鈞向外面看了一眼,這裡果然很熱鬧。因爲距離京城足夠近,加上又是附郭京城的赤縣,這裡自然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的有優勢。
從元代開始,大興縣就是元大都附郭赤縣,隸屬大都路。
明代初期,大興縣隸屬北平府,等到北平府改爲順天府,大興屬之。明永樂十九年,明遷都北京,大興爲依郭京縣。在那個時候,京城擴建,徹底將大興縣城給納入了京城的範圍。
雖然還有一個小縣城,可是這裡已經是京城地界了。
小縣城雖然得以保留,但實際上沒什麼實際的意義,大興依舊爲順天府的附郭縣。
朱翊鈞當初選擇在大興縣實行公務員制度,其實也和這個有關係。大興與京城的關係說遠不遠,說進不進,真的是非常合適。一旦大興這邊見效,自己就可以給推廣到順天府。
下了馬車,朱翊鈞在張鯨等人的陪同下開始閒逛。
事實上這裡雖然也挺熱鬧,可是比起京城還是差很多。在大明時代,大興已經是京郊了,不過這裡畢竟是一個縣,還是生活着不少人的。
走走停停的,朱翊鈞也不嫌累,倒是頗覺的津津有味。
自從穿越以來,十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在忙忙忙的,像現在這樣出來走一走,真的還是第一次。
“皇爺,咱們找一個地方用飯吧!”張鯨擡頭看了看天,發現已經快要正午了,忍不住開口對朱翊鈞說道:“奴婢看前面有一家館子,看着不錯。”
朱翊鈞朝着張鯨指着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不遠處有一家館子。
沿街的二層小樓,現在正是飯點,倒也顯得挺熱鬧。
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沒好氣的說道:“那個是你們東廠的館子吧?那些出出進進的不是你們東廠安排的人吧?”
張鯨有些尷尬的搖頭道:“什麼都瞞不過皇爺,那的確是東廠的館子。不過那些人不是奴婢安排的,奴婢可不敢欺君罔上!”
對於朱翊鈞的底線,張鯨知道的非常清楚,說館子是東廠的沒關係,畢竟爲了皇上的安全,去東廠館子吃飯也是能接受的。可是要是把人都換成東廠的,在皇爺面前演戲,張鯨是沒這個膽子。
因爲張鯨知道,自己要是真的這麼幹了,自己就完蛋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表情也緩和了下來:“那行,走了一上午了,也餓了,咱們就去那裡吃飯吧!讓朕嚐嚐你們東廠的手藝,朕可是聽說了,這東廠的酒樓那是相當有名氣的。”
張鯨連忙在前面引路,獻媚的說道:“下面的人沒見識,胡吹大氣而已。”
至於東廠爲什麼在這裡開酒樓,朱翊鈞心裡面在清楚不過了。自己將公務員和改革的事情都放在了這裡,東廠盯着也是正常的。雖然自己信任徐文長和海瑞,但是這是東廠的職責。
一行人進入館子,朱翊鈞發現這裡還挺熱鬧,看來東廠飯的好不是虛言啊!
見張鯨要去招呼包間,朱翊鈞擺了擺手,隨意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既然是出來,那就別再把自己關起來了,這裡熱鬧,有人氣,挺好的。”
朱翊鈞這麼說了,張鯨自然不敢說了,連忙讓身後的張和伺候着,他則是親自去盯着做菜了。
閒着無聊,朱翊鈞就坐在那裡喝茶,目光在大堂裡面掃過,想聽聽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或者是有趣的人。很快朱翊鈞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
搖頭晃腦的在那裡喝酒,一副超然外物悠閒自得的模樣。
“去,把那個人請過來坐!”朱翊鈞對身邊的張和吩咐道:“就說朕請他喝酒!”
老頭倒是一個爽快的,在得到邀請之後,拎着自己的酒壺,端着自己的酒杯就來到了朱翊鈞這邊。笑着對朱翊鈞拱拱手,然後就在朱翊鈞對面坐下來。
張鯨這個時候也把菜做好了,老頭也不客氣,夾起一筷子就放到了嘴裡面。
隨後眼睛就是一亮,喝了一口酒,這纔開口說道:“公子這家鋪子的東主吧?”
對於老頭的表現,朱翊鈞也不在意,只是端着茶杯抿着茶,微笑着看着老頭。等到老頭開口,朱翊鈞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問道:“何以見得?”
“老朽我在這裡吃了這麼久的飯了,菜從來沒這麼好吃過。看看這些夥計的樣子,在看看那邊錢掌櫃小心翼翼的架勢,不難猜了。”
朱翊鈞頓時笑了,對着老者說道:“先生好眼力,我的確是這家鋪子的東主,不知先生怎麼稱呼?”
“老朽邱禮!”
朱翊鈞笑着拱手道:“原來是邱先生,幸會幸會,在下白展堂。”
“你想問什麼,看在這頓酒的份上,問吧!”邱禮點了點頭,一邊低着頭吃飯,一邊開口對朱翊鈞說道。
“先生怎麼知道我有事情詳詢?”
邱禮撇撇嘴道:“沒事誰會請別人吃飯?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貴人,請老朽過來,自然是有事要問。不過你在這裡有個鋪子,他們什麼不知道,老朽猜不到你想問什麼。”
“那晚輩也就不繞彎子了!”朱翊鈞點了點頭,笑着說道:“聽說這大興縣的縣令是海瑞?”
“你也知道海瑞?”邱禮一愣,隨後笑着問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當然,這海瑞的名字誰沒聽說過,絕對是如雷貫耳啊!”
“是海瑞啊!”邱禮讚嘆着說道:“以前就聽說海瑞有青天之名,但是也沒覺的會有什麼。這世上有名無實的人多了,再說了,這官不是不貪就能做好的。”
“海瑞剛來縣衙的時候,也鬧出了事情,不少衙役都不幹了。”
“當時老朽就覺得海瑞不過如此,雖然那些胥吏不怎麼樣,可是沒了他們,這衙門怎麼辦?沒想到後來來了公務員,這大興縣還真讓他海瑞給治理下來了。”
朱翊鈞頓時來了興趣,笑着問道:“先生請仔細說說!”
見朱翊鈞一副感興趣的樣子,老者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要說海瑞之前做所的事情,倒也符合他清官的讚譽,清理積壓的案子,給百姓做主,不吃不拿不要。開革了衙門裡面的幾個胥吏,懲治了街上的惡霸。”
“只不過好景不長,縣衙裡面的衙役跑了不少,幾個胥吏也窩在家裡面裝病。”
“如果是年輕時候的海瑞,或許還沒什麼,他可以自己做。老朽早就聽說了,他以前一個人幹大半個衙門的事情,可是他現在老了。”
“老朽還想着海瑞多久能累倒在任上,誰想到後來那些公務員就來了。”
“這些人雖然年輕,很多事情也不會辦,可是有海瑞教他們,熟悉的也快。這纔多久,大興縣就不一樣了。街上的惡霸抓的抓判的判,這些公務員不吃請不收錢,整天忙着他們的事情。”
“沒官威,沒架子,比起之前的胥吏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養濟院都從新開了,不少沒兒沒女的老人都被接過去了,聽說伙食還不錯。聽說還有不少公務員下鄉了,號稱要走遍大興縣的每一寸山河。”
“最讓老朽沒想到的是那些公務員還會種地,他們帶着幫着種不了地的百姓種地,老朽活了這麼大的歲數,沒見過,或許這就是大治了吧!”
朱翊鈞聽着邱禮的話,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心裡面有了計較。
事情做到了這一步,那麼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給大興一個支柱產業,開始富裕他們,並且實行新的商稅政策。在沒有收地賦之前,先把商稅給收起來。
依靠大興先有的產業,不足以富民,需要新的經濟增長點。
邱禮說着,朱翊鈞聽着,這頓飯倒也吃的很和諧,直到吃完了,邱禮纔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是貴人,我也不知道你問這些做什麼,但是我想和你說的是要心存仁心。”
“百姓過上這樣的日子不容易,爲了大興的百姓,多想想。”
看着喝的醉醺醺離開的邱禮,朱翊鈞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對張鯨說道:“走,咱們去大興縣衙吧!”
此時的大興縣衙也正在吃午飯,伙房裡面人影攢動。
這個伙房的創意還是借鑑自講武堂,一間大屋子,長條桌椅板凳,窗口那邊廚子做的大鍋菜。沒人一個木製的餐盤,想吃什麼過去打。
“今天中午吃什麼?”徐文長端着餐盤來到窗口,笑呵呵的和裡面的廚子打招呼。
“米飯,餅子,還有饅頭!”廚子笑着說道:“至於菜有兩個,炒土豆片和青蘿蔔湯。”
徐文長點了點頭,伙房的伙食他早就習慣了,畢竟海瑞那個老摳給的錢就那麼點。每七天才吃一頓肉,平常都是蘿蔔青菜,這還是自己爭取的結果,不然就變成每個月吃一頓肉了。
“一碗米飯,再來一個餅子!”徐文長開口說道:“土豆給我多弄點,蘿蔔湯也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