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朱翊鈞的感慨,徐文長默然,他當然知道東南多少人傑,可是從上到下,下場好的就沒幾個。說起這些事情,徐文長基本上就是很傷心。
“皇上,臣能問一句你找人做什麼嗎?”徐文長沉吟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笑着說道:“朕準備建立一個造船廠!”說着朱翊鈞就把這個造船廠的事情和徐文長說了。
點了點頭,徐文長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汪道昆就不合適了。”
“一來汪道昆的年紀的確大了一些,二來汪道昆這些年也的確無心仕途。不過臣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推薦給陛下,相信他不會讓陛下失望。”
朱翊鈞一愣,連忙笑着說道:“說說看,什麼人。”
“回皇上,這個人就是兵部主事叫宋應昌。”徐文長笑着說道。
“這個宋應昌很年輕,今天剛過三十,但是這個人爲人穩重,而且頗具才幹。對於軍事也非常的有研究,臣在京四年,曾多次和他一起聊過。”
“這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而且他也很專注。”
朱翊鈞聽着徐文長的話,心裡面想的是另外一個問題,等到徐文長說完,朱翊鈞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是不是有一個弟弟叫宋應星?”
在明末的歷史之中,宋應星這個名字絕對是如雷貫耳的。
朱翊鈞模糊的記得宋應星有個哥哥,兩個人都很優秀,被當時的人稱爲二宋。乍一聽到宋應昌的名字,朱翊鈞下意識的就懷疑他是不是宋應星的哥哥。
“沒有,宋應昌是獨子!”徐文長搖了搖頭道:“陛下,這個宋應星是何人啊?”
朱翊鈞擺了擺手:“沒什麼,朕也忘了在哪裡聽說過了。”
不是,難道宋應星被自己的翅膀給扇沒了?算了,希望只是他們沒什麼關係吧!想到這裡,朱翊鈞繼續說道:“那朕就見一見這個宋應昌,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朕就讓他去做這件事情。”
見正事說完了,朱翊鈞直接把酒給了徐文長,至於留他在宮裡面吃飯是不存在的,酒給你,回家喝去吧。
徐文長回到家,還沒等他把酒倒出來了,伺候他的老僕人就來告訴他,吳家派人送來了請帖,目的也很簡單,邀請徐文長晚上去赴宴。
看着手中的請帖,徐文長頓時有些遲疑了。
自己和吳兌什麼關係,跑去蹭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一次居然直接下了請帖,還搞得這麼正式,這是有事啊!徐文長瞬間就察覺到了這裡面的不同,也明白了吳兌的意思。
這是有人要見自己!
吳兌不好推脫,所以才用了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這一次的宴請不是他,自己要不要去自己掂量。不過這樣反而讓徐文長好奇了,這是誰要見自己啊!
以前自己在京城三年,可沒誰非要見自己,還託請託到吳兌那裡去了。
以徐文長的才智,自然明白這肯定是爲了皇上來的,或者說是爲了自己在皇上那裡行走來的。敲了敲手中的請柬,徐文長笑着說道:“那我就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故弄玄虛!”
晚上,徐文長按照請貼上的地址來到了京城一家酒樓。
看着酒樓的招牌:頂香居!
這名字一看就不是什麼大雅的館子,不過徐文長一點都不在意,邁步向裡面走,門口的小二笑着迎了上來,操着一口紹興話說道:“徐大人,您來了!”
徐文長一聽,呦,這是老鄉啊!
看來這個請客的還真是用了心了,徐文長笑着對小二說道:“你們知道我是徐文長?”
“瞧您說的,你可是咱們紹興的名人,誰不知道您的大名,裡邊請!”說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着在前面給徐文長領路。
徐文長跟着小二走進去,發現館子裡面居然一個客人都沒有,顯然請客的人是把這裡給包下來了。看來這個人不光細心,同時還很有錢啊!
稍稍一做琢磨,徐文長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知道閣下是來自安徽還是來自山西啊?”
徐渭的話一出口,樓上便有一個男人笑着說道:“早就聽聞徐渭徐文長乃當世才子,不但才思敏捷,而且智計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山西李中行,見過徐大才子!”說着李中行笑着對徐文長抱了抱拳。
“原來是故人!”徐文長也笑了,看到李中行之後,徐文長道:“看你的精神氣色還不錯,比起我在山西的時候,似乎沒什麼變化啊!”
李中行也笑着說道:“倒是文長你可是更灑脫,更意氣風發了!”
賓主落座之後,李中行指着自己兒子說道:“這是犬子李希,不成器,帶着他出來見見世面,我畢竟上了年紀了,有些事情力不從心了。”
“令郎倒是一表人才,好啊!”徐文長笑着看着李中行說道。
李中行也笑了,招呼李希給徐文長見禮,寒暄之後,李中行笑着說道:“前日聽說文長在京城,這才厚顏相邀,希望文長不要見怪。”
“我尋遍了京城,這才找到了這家頂香居,據說他們的紹興菜做的最正宗。”
酒菜擺上之後,兩個人就開始了吃喝,徐文長倒是來者不拒,吃的很香,反正有事的是李中行,又不是他徐文長,誰着急誰知道,你別說,這菜做的還挺好吃。
看來以後可以常來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中行放下酒杯,這纔開口說道:“文長,今日請你過來,李某有一事相求啊!”
李中行是聰明人,他知道徐文長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來意,與其繞彎子,還不如有話直說。直說反而會好辦,徐文長能辦就辦,不能辦就算了。
“說說看!”徐文長也放下了筷子,笑着說道。
“是這樣的,我想面見陛下!”李中行也不猶豫,直接開口說道:“只不過沒有門路,還請文長代爲奏請。”
徐文長一愣,他沒想到李中行請他幫的居然是這個忙。
遲疑了片刻,徐文長面容嚴肅的對李中行說道:“雖然你是山西的名門,可是我們都知道,你們李家實際上是以鹽商起家的,與皇家糾葛太深,你想過下場嗎?”
當然想過。
李中行怎麼能沒想到,自古以來,商人低賤,士人都看不起你,何況皇家?李家信奉商人富貴不出頭,現在湊到皇帝身邊,稍有不慎,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啊!
看了一眼徐文長,李中行無奈的嘆氣道:“可是如果不這麼做,那李家現在就大禍臨頭了。”
徐文長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道:“被河間錢家嚇到了?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們李家沒有作奸犯科,朝廷不會把你如何的,皇上也不會把你如何的。”
沉默了半晌,李中行直接開口問道:“以後鹽的買賣,怕是做不下去了吧?”
“我和你說實話,關於鹽的事情,皇上從來沒對我講過,我也從來沒問過。”徐文長直接擺手道:“如果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消息,那你是找錯人了。”
“如果你想面見皇上,我可以幫你上稟皇上,至於皇上見不見你,那就要看聖意了。”
李中行沉默了,雖然徐文長沒說太多,但是已經告訴自己了,只要自己沒有作奸犯科,沒有作什麼壞事,那無論是朝廷還是皇上,他們都是不會動自己的。
對於徐文長的話,李中行是不懷疑的,所以此時此刻,他有一些遲疑了。
“我還是想面前陛下,請文長幫我上稟陛下!”李中行想了想,最後一咬牙開口道。
這一次李中行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雖然不知道事情最終的走向會如何,但是他願意賭這一次。有了徐文長的話,李中行更願意賭這一把了。
成則一飛沖天,敗則打回原形,總不至於抄家滅門也就是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中行,徐文長雖然不知道他得到了什麼消息,不過他的這個魄力倒是沒的說。想了想,徐文長開口說道:“那好,我幫你。”
事情談完了,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兩個人也就各自散了。
送走了徐文長,李希看着頹然坐着的父親,有些遲疑的問道:“爹,何苦冒險,徐文長不是說了,咱們只要沒有作奸犯科,這一次就不會有危險。”
“是啊!不會有危險。”李中行笑着說道:“危險是不會有,可是機會也不會有了。”
“你知道武清伯府嗎?這些年咱們家沒少幫着他們賣鏡子,尤其是賣鏡子給瓦剌,基本上都是咱們走的貨,我從武清伯府那邊得到了一個消息。”
“這個玻璃的買賣,有五成是皇上的,利潤的五成。”
“不是送入內庫,是陛下自己的。”說道這裡,李中行沉聲說道:“加上這一次鹽的事情,我斷定皇上會用商人,而且會大用,只不過在用之前,肯定會先打。”
“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也能把毛病給打過來,咱們李家不想被打,想吃甜棗,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