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長定堡大捷的話,朱翊鈞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這麼久沒聽到這個大捷,朱翊鈞還以爲被自己的小翅膀給扇沒了,沒想到還是出現了。
這個長定堡大捷可不是什麼真正的大捷,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如果放在平常,朱翊鈞會毫不猶豫的戳破這個騙局,可是在自己要建立提督的風口上,自己要是戳破這個騙局,那麻煩就大了,朱翊鈞只能無奈的嘆氣。
接過張鯨呈上來的奏摺,朱翊鈞心裡面還有一絲僥倖,可是看了這份奏摺,朱翊鈞的僥倖心理瞬間就消失不見了,果然和歷史上一樣,所謂的長定堡大捷就是一個坑。
這份奏摺是薊遼總督樑夢龍上的,主要是誇讚和請功的。
朱翊鈞把奏摺往桌子上一拍,怒氣衝衝的說道:“這個樑夢龍是幹什麼吃的?”
張鯨頓時大驚,皇爺這是怎麼了?不是大捷嗎?怎麼還生氣了。而且還大罵薊遼總督樑夢龍,張鯨連忙躬身站到一邊,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原本張鯨就是想報喜,想讓皇爺高興一下,可是現在看來,不吃掛落就是好的了。
遼東副總兵陶成嚳,這個人朱翊鈞兩輩子都沒聽說過,遼東現在的第一名將是李如鬆,李如鬆也是遼東總兵。這個功勞是陶成嚳的,可是在朱翊鈞看來卻是燙手山芋。
再一次拿起奏摺看了一遍,七百餘名韃靼武士,帶牛羊“進犯”遼東邊牆,聲稱投降
遼東副總兵陶成嚳認爲其詐降,率軍殺去,韃靼武士毫無抵抗,是役擊斃四百七十餘韃靼武士,俘獲無數,我部傷亡甚微。看到這裡,朱翊鈞再一次把奏摺扔了出去,氣的不行。
真以爲韃靼人是傻子,七百多人詐降,還趕着牛馬,韃靼人沒腦子嗎?別說現在了,放在崇禎年間,韃子也沒這個實力,我大清也沒有。
雖然抗倭的時候東南糜爛,幾十個倭寇就能打的明軍落荒而逃,但是這裡不是東南,是大明的北疆。現在也不是嘉靖年間,現在大明的邊軍很能打。
無論是李如鬆還是戚繼光,那都是能打的韃子哭爹喊孃的主。
還傷亡輕微,很驕傲是不是?
這是殺良冒功!
朱翊鈞直接就在心裡面給定了性,現在山西陝西那邊穩定了下來,遼東那邊朱翊鈞也希望儘快穩定下來,可是這麼搞,那還怎麼穩定?
這件事情雖然不大,說破天就是殺了七百多來投降的韃子,這些年韃子擄掠的大明百姓還少了。
人家是來投降的,你直接給人殺了,以後誰還投降?影響多惡劣,這就不說了,反正說到底還是要靠刀子說話,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範圍之內。
可是自己的改革會很激烈,自己就需要更加穩定的邊疆,這樣還怎麼穩定?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默認了功勞?不說以後會不會被翻出來,就算不被翻出來,這件事情影響很壞,而且會很深遠。自己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北疆,不是一個打爛的北疆。
如果戳破了這個謊言,懲罰了陶成嚳,那武人殺良冒功,自己還怎麼提拔他們,還怎麼任命提督,生怕那些文人找不到理由是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爛泥扶不上牆。
氣呼呼的坐在那裡,朱翊鈞陣陣的頭大,他都恨不得一刀砍了陶成嚳。
“皇爺,現在大捷的消息都傳開了!”張鯨見朱翊鈞沒那麼生氣了,小心翼翼的說道。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隨手將奏摺扔給張鯨:“讓內閣的人議定封賞吧!”說完這句話,朱翊鈞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政治果然會慢慢的磨平一個人的棱角。
雖然很多時候你不想妥協,也不想屈從,可是你沒辦法。
現在對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默認了這一次的功勞,反正遼東那邊事情已經幹了,自己處罰陶成嚳,韃靼人也不會在相信大明瞭。自己又不能真的殺了陶成嚳,畢竟這件事情在邊軍看來根本就不算事。
邊軍與韃靼作戰,死了不少人,這些人有活着的人的兄弟,有活着這些人的袍澤。
如果因爲這件事情砍了陶成嚳,一定會涼了邊軍的軍心,心涼了想要在暖過來,那就拿難了。更何況捅破了還會影響自己任命提督的事情,不如就認下了這一次的大捷。
果然到了政治到了一定的程度看的是得失,而不是對錯,更不是好壞。
從心裡面來說,自己想處罰陶成嚳,可是自己不能這麼做。心思翻轉之間,朱翊鈞再一次嘆了一口氣,或許一次一次下來,自己可能都會變的不認識自己了。
張鯨聽了朱翊鈞的話:“是,皇爺,老奴這就去內閣!”
“今天的事情不要傳出去!”朱翊鈞面無表情的說道,同時這也是對張鯨的一個考驗,看看這一次的消息會不會泄露,如果有人走漏了消息,勿謂言之不預也。
“老奴明白!”張鯨點了點頭:“老奴會讓他們把話都爛在肚子裡面。”
張鯨走了,朱翊鈞在柳瑟的伺候下吃了早飯,吃完飯張鯨也回來了,朱翊鈞看了一眼張鯨,開口說道:“告訴內閣,朕準備掉狼山總兵劉顯回京任京營提督,讓內閣擬旨。”
趁着這個機會,把這件事情推出去,朱翊鈞想在年前塵埃落定。
長定堡大捷的消息果然還是有效果的,朱翊鈞設立提督的消息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雖然有反對的聲音,但是很小,並沒有生成聲浪。
在這個有大功的時候攻擊武人,羣臣也怕激怒了皇上。
江陵,張居正府邸。
自從回到江陵之後,張居正雖然表面上在主持父親的喪事,可是京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張居正。往返江陵和京城的快馬不絕,傳遞着京城的消息。
展開自己面前的信件,張居正看了一眼眉頭就皺起來了。
皇上提拔狼山總兵劉顯爲京營提督,比起朱翊鈞,張居正對劉顯更瞭解,畢竟他也是從抗倭那段日子過來了。隨手將信紙放在了桌子上,張居正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