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瑞宣感覺自己的運氣大概是用完了,之前的復國戰爭裡,歷史對自己持續微笑,讓自己一路微笑着光復了國家,成爲了國家的英雄帝王,但是現在,好像歷史又突然對自己收起了笑臉,嚴陣以待,彷彿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讓自己無所適從。
望着自己面前不斷戰死的士兵們,望着即使戰死也不斷的前仆後繼奮勇向前的士兵們,納瑞宣的心都在滴血,這些自己的同族士兵,不少都是跟着自己從最開始起兵宣戰就一直到現在的夥伴,自己的鄉人或者是追隨者,他們前仆後繼,不斷的戰鬥,不斷的戰死,不斷的將自己的一腔熱血灑在這片土地上。
敵人的強大和勇猛是早已有所預料的,納瑞宣從來就不敢小看閔啓德,但是閔啓德的善戰還是深深震撼了納瑞宣,他騎着戰象奮勇向前,絲毫沒有因爲自己是主帥而後退,反而是帶頭衝殺,用長槍挑翻了一個又一個英勇的暹羅戰士,如入無人之境,三頭戰象的圍攻都沒有將他擊敗,反而被他一一擊殺。
戰鬥開始到如今,已經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從上午打到下午,無論是暹羅士兵還是緬甸士兵,都已經消耗了大半的體力,但是戰爭還在繼續,緬甸十萬大軍壓上來,暹羅五萬精銳頂上去,雙方在這篇並不寬闊的地帶拼死的交戰,小山丘成爲了兵家必爭之地,誰佔據了小山丘就佔據了高處和優勢,可以對下射擊。
暹羅的火槍隊和緬甸的火槍隊反覆交戰拼殺爭奪小土丘,然後在土丘上對下射擊,對對方的軍陣帶來打擊,對方也不甘示弱,在刀盾兵的保護下奮勇衝上小土丘和對方肉搏廝殺,直到奪回山丘爲止,這樣小小的土丘,居然成爲了激烈的拉鋸戰的血肉戰場。
暹羅人到底是兵馬少,即使英勇向前,也無法抵消緬甸人因爲人數多而帶來的優勢,緬甸人不斷的進擊着,撕裂着暹羅人用血肉組成的戰線,一步步向前把暹羅人的戰鬥空間壓縮壓縮再壓縮,從兩個時辰戰鬥開始前到現在,暹羅人已經後退了很長一段距離,整體戰線被緬甸人壓着打,顯得十分困難。
最讓納瑞宣心疼的莫過於動用火炮減緩陣線壓力的時候,突然被緬甸人的象兵掉轉槍頭攻打過來,一路上的士兵防禦不及時損失慘重,十多門火炮和不少炮手就這樣死在了大象的蹄子下,使得暹羅人的火力驟然衰減,被突破了好大一個口子,納瑞宣親自帶兵去堵,拼死作戰才把戰線穩住,繼續對峙。
但是,這樣的對峙到底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呢?答應前來支援的明軍到底什麼時候纔回來?明軍到底現在在什麼位置?
他不知道。
他已經一個上午不曾得知明軍的動向了,派去的傳令兵也沒有回來報告,明軍更是沒有任何生息,似乎完全消失了一般,天朝上國的軍隊難道真的要坑我一把,讓我在這裡全軍覆沒?我全軍覆沒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他們那三萬軍隊真的有把握和緬甸二十萬人對着幹?
這不科學,這不邏輯。
納瑞宣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明軍見死不救的好處何在,如果明軍不會見死不救,那麼唯一的理由就是明軍還沒有抵達戰場,在路上因爲什麼事情耽擱了,所以還沒有趕過來。
可是昨天就說還有一天就能趕到,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纔會延遲到現在還沒有抵達?難道是被提前準備好的緬甸軍隊繞道阻擊了?很有可能啊!緬甸人也知道周邊地形,他們可是無數次的打穿了暹羅的國土,他們絕對有可能繞到明軍前面去攻擊明軍,遲滯明軍的腳步,要知道,閔啓德現在黑化的連夜襲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納瑞宣對閔啓德的道德觀念一點把握都沒有,面對面的交鋒也是十分有限的,如果閔啓德不止要在正面決鬥,還要在側面擾亂納瑞宣的佈置,那麼他可就真的危險了,這五萬精兵一旦損失殆盡,那麼他五年內都難以恢復元氣四處征戰光復祖國,要知道,除了緬甸之外,暹羅還有很多仇敵需要討伐!
沒有這些精兵怎麼可能呢?
可是眼看着精兵一個個的戰死,一個個的失去生命,熟悉的不熟悉的全部都失去了生命,讓他如何釋懷?
即使他再怎麼努力的作戰,再怎麼努力的戰鬥力,也無法減緩這樣的趨勢。
蕭提督,你到底在哪裡?
彷彿是爲了迴應納瑞宣的呼喚一般,在他的視野裡,原本不會出現什麼情況的緬甸大營的方向,忽然升起了滾滾黑煙,還伴隨着陣陣的爆炸聲。
這……
伴隨着濃煙的範圍擴大,還有越來越響的聲音,戰場上正在作戰的緬甸人和暹羅人的注意力都忍不住的被吸引了,閔啓德也驚訝的回過頭去,看向了自己的大營的位置,那裡,滾滾黑煙沖天而起,時不時的傳來陣陣爆炸之聲,彷彿有千萬人在呼喚一般的嘶吼聲。
閔啓德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這沒什麼奇怪的,明軍騎兵在趙虎的率領下順利的突入了緬甸人防守薄弱的大營,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舉着火把就進去了,進去之後直接朝各種帳篷和糧草堆上扔,一扔就燒起來一片,然後又掏出來了裝有火油的燃燒罐,點燃了往各種木製棚子上面扔,一扔也是燒起來一片,還專門有持刀的騎兵在大營裡面縱橫馳騁見人就殺,把原本一片安詳和平的大營給弄得一團亂麻。
如果說着還是一個開始,那麼不知道是哪個明兵一個燃燒罐砸進了緬甸人的火藥倉庫裡面的時候,纔是混亂的大爆發,一個燃燒罐砸進去,轟隆一聲巨響,整個火藥倉庫就爆炸了,聲響震天,氣浪波及了方圓數十米,甚至好幾個倒黴的明軍騎兵都被氣浪給衝下了馬,倒黴的直接摔死了……
以此爲標誌,緬甸大營開始混亂了,大量的雜役兵都意識到了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從第一個雜役兵看到了一把落在自己腳邊的戰刀的時候,他們就意識到機會來了,看守武庫的緬甸兵死的七七八八的,要不然就是小貓三兩隻不成威脅,敵人來襲擊正好,不僅僅給緬甸帶來了災禍,也給他們帶來了機會。
撿起戰刀,一大羣人一大羣人圍在一起,虎視眈眈的看着那剩下來的小貓兩三隻,那些不知所措的緬甸兵還在迷茫間,忽然看到了一羣圍上來的雜役兵,神色不對勁,眼神兇狠,他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這些雜役兵一擁而上,將剩下來的少數緬甸兵殺死,然後衝進武庫選擇自己喜歡的武器,成羣結隊的或者朝着東邊殺或者朝着西邊殺,他們都是莽應龍莽應裡四處征伐所抓住的俘虜,他們有自己的家鄉,他們不願意讓緬甸人好過,同時也很想回家,所以,同樣家鄉的人就聚在了一起,一起殺出一條血路。
還有一些和緬甸人有滅國滅族大仇的,終於找到了報仇的機會,拿着滴血的戰刀,他們在大營裡面到處找緬甸人殺,將自己壓抑了數年的怒火全部傾瀉出來。
趙虎和所部明軍騎兵已經找到了緬甸軍的糧草大營,並且攻了進去縱火焚燒,看到熊熊燃燒的大火和陣陣的糧食香味,他們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既然如此,就不再停留,趙虎朝着天上釋放了綠色的信號彈,綠色的煙霧在空中顯得十分的顯眼。
蕭如薰和袁黃都看到了這樣的煙霧,知道趙虎所部大功告成,緬甸大營已經被毀,緬甸人的戰爭潛力已經被全部破壞掉,接下來,收拾緬甸軍隊只需要在短短的一瞬間。
突如其來的變動讓納瑞宣和閔啓德全部驚呆,納瑞宣心中忽的騰起了狂喜的感覺,而閔啓德的心宛如墜入冰窖一般冰冷。
這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這樣?大營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閔啓德的心裡面不斷的出現這樣的疑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他呆住了,一時之間居然動彈不得,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納瑞宣也因爲這種狂喜的感覺,一時之間也沒有任何的動作,錯失了大好時機。
但是他錯失了,並不代表明軍也會錯失,蕭如薰就抓住了這個機會,讓炮兵在刀盾手的保護之下快速向前,一百門火炮首先列陣,就在暹羅軍的背後,越過沒什麼人的暹羅大營,在一些暹羅人和西班牙人驚訝的注視下,明軍炮手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開炮!!!”
指揮官下達了開炮指令。
一百門火炮齊齊轟鳴起來,卷着熱浪的炮彈越過了暹羅軍的頭頂,高速向着緬甸人的軍陣墜落下去,然後轟然炸裂開來。
碎石亂砸,鉛子亂飛,大量緬甸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輪炮擊給打的暈頭轉向,絲毫沒有任何的準備,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二輪,三輪,連着三輪炮擊把緬甸人的軍陣摧毀的七零八落散亂不堪,甚至於不少暹羅人都遭到了波及,被鉛子打傷乃至於打死。
蕭如薰可一點不在乎,三輪射擊之後,第一輪炮擊的火炮後退,第二輪上前,還是一百門,一輪二輪三輪炮擊,又是連着三發,進一步摧毀了緬甸人的軍陣逼得緬甸人本能般的後退,四處潰逃,而且不只是人,大象也受驚了,不管怎麼訓練,本能的恐懼還是難以應對的,當炮彈在大象身邊爆炸的時候,大象被鉛彈和石子打在身上的時候,想不瘋都難。
於是乎,象兵也開始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不分敵我的亂踩亂踏,雪上加霜,緬甸人的軍陣終於一潰千里,開始了全面崩潰。
然而這也沒結束,第三輪炮擊蓄勢待發,蕭如薰發現緬甸人開始後退,蕭如薰就命令炮兵往前推進,延伸打擊,一直推進到暹羅人後軍的身後,在暹羅人震恐莫名的注視之下,炮手停下,點火射擊,一輪二輪三輪。
第三輪炮擊結束之後,蕭如薰看了看情況,意識到緬甸軍已經沒有戰鬥的意志了,明軍前後兩面的夾擊造成了暹羅軍的潰退,即使明軍的火炮根本沒有打到緬甸人後軍的位置,但是前軍和中軍的潰退已經沖垮了後軍,不顧三七二十一,緬甸軍陣已經崩潰,不復爲禍患,不需要浪費更多的炮火了。
蕭如薰下達了軍隊上前肉搏的指令,戰鼓隆隆作響,明軍立刻結成數個火器大陣,繞過了暹羅軍,向緬甸軍進擊而去。
失去戰鬥意志且崩潰的軍隊,人數越多,反而越加糟糕,恐慌的情緒宛如強力傳染病,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席捲整個軍隊,無論多少萬人都會被這種恐慌的情緒所傳染,然後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跑,這樣的姿態也會讓身邊其他人快速的逃跑,將這樣的恐慌情緒更快的傳播給其他人。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十萬人看似很多,但是一旦崩潰,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漫山遍野都是亂跑的緬甸人,還有很多試圖努力阻止軍隊潰散到處收攏部隊的人,這樣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也能收攏不少失去主心骨惶恐不安的士兵,在這樣的情況下,這種人就是明軍前進路上的絆腳石,需要徹底毀掉。
明軍大陣快速上前,弓箭手和銃卒首先遠距離開火,遠距離火力覆蓋,而刀盾手和長槍兵則負責守護,幾方面配合默契,因爲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在朝鮮和日本,蕭如薰的火器大陣屢屢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就算敵軍有個別人予以反擊和抵抗,也無法阻止整個軍陣的前進。
明軍開始進擊,在暹羅人的眼前,明軍上演了一出一邊倒的血腥屠殺,火器大陣像是絞肉機一般,但凡是火器大陣所到之處,緬甸人無不化作血肉倒在地上,再也不會爬起。
這深深的震撼住了納瑞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