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澳門的路上,蕭如薰對利瑪竇獻上的世界地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就是,你所說的世界?”
蕭如薰拿着利瑪竇獻上的他自己手繪的世界地圖,略有些感慨。
世界地圖這玩意兒他看得多了,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但是在這個時代的大明,知道『世界』這個概念的人是少之又少,大家還停留在很久以前的天圓地方之說和中國中心說,這個時期的“中國”所指的不是現代意義上的中華,而是世界中央之帝國,古代中國人認爲他們腳下的土地就是世界的中心,他們是最強大的國家,故有此稱呼。
直到現在,大明的人們依然認爲他們就是世界的中央,利瑪竇在洞悉了這一點之後,便按照中國人的心思,繪製了這樣一幅世界全圖,將中國所處的地方置在整個地圖的最中央,意爲中央帝國,非常符合大明士子們的口味,他們也是頭一次知道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塊互相分割的只能用海船才能抵達的大陸。
其實就東西方的意義來說誰在中央都可以,只是繪圖的方位不同罷了,但是在大明看來,我大明是世界上最強的,就必須要在世界的中央,否則就不行!
利瑪竇爲了讓中國人接受地理學說,也是夠拼的,可以說,他是這個時期來到中國的西方傳教士裡面最懂中國社會規則的一個。
“是的,將軍,這裡就是大明國。”
利瑪竇指着地圖中央的一大塊土地開口說道。
這幅世界地圖只是具備了現代世界地圖的雛形,很多地方看起來也怪怪的,這些歐洲人自己也沒弄清楚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不過有了雛形,大體上也能明白些事情,所以蕭如薰就詢問道:“你的國家在什麼地方?話說,你是佛朗機人嗎?”
利瑪竇愣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想了一下措辭,開口道:“不,將軍,老夫不是佛朗機人,佛朗機人在我們那兒叫做spain人,大明這裡應該還沒有人分清楚,其實佛朗機是兩個國家,不久之前才被合併爲一個國家,現在還是用spain來稱呼比較妥當,最早的佛朗機人現在已經被spain人給吞併了。”
“吞併了?佛朗機人當初可是不可一世啊,現在被這個什麼西……西班人給吞併了?”
蕭如薰按照這樣的讀音也不知道該怎樣譯出西班牙的讀音,也只能用西班來代替了,反正都差不多。
西班?漢語的直譯能力還真是強悍啊……
利瑪竇如此揣測着。
“對,十幾年前,佛朗機人的國家就被西班人的國家給吞併了,所以現在這兩個國家是一個國家,在呂宋的就是西班人,而在澳門的纔是佛朗機人。”
蕭如薰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是兩個國家,這樣啊,看來之前咱們是弄錯了,那西班人和佛朗機人在什麼地方?”
利瑪竇伸手指了指歐洲左下角的那塊半島的位置。
“這裡就是西班人和佛朗機人的故鄉,現在全部屬於西班國了。”
蕭如薰點了點頭,然後發問道:“距離大明很遠啊,從這裡到這裡,你們的船是怎麼走過來的?路線是什麼樣的?”
利瑪竇伸手從歐洲畫了一條線,越過了非洲的好望角,然後抵達了印度洋和南海,那就是他的路線。
“就是這樣來的,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路上還遇到了風暴,差點丟了性命。”
“這可算是遠隔萬里啊,而且中間艱難險阻不一而足,你們到底爲什麼要來這裡?在自己的家鄉待着不好嗎?爲什麼非要從那麼老遠的地方來到大明?目的何在?”
這就是最重要的問題了吧?
利瑪竇如此揣測着。
這位將軍不好糊弄,用對別人說的話怕是不能輕而易舉的解釋,估計得把實話說出來纔好,不然被這位將軍聽出了問題,自己可能就討不到好了。
利瑪竇十分想要見到中國的皇帝,達成自己的目的,而這位將軍是從中國的首都來的,那也就是說他有見到皇帝陛下的資格,如果和這位將軍搭上關係,說不定就能滿足自己面見皇帝陛下的想法了。
於是利瑪竇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我們這些人其實就等於是我們國家的僧侶,和貴國的和尚是一樣的,都是信仰上帝的虔誠信徒,和尚信仰佛祖,我們信仰上帝,我們來到大明的目的,是希望在大明傳播我們的信仰,讓更多的人信仰上帝,從而沐浴在上帝的光輝之下。”
他用淺顯易懂的語言,將天主教和佛教聯繫在一起,幫助蕭如薰理解,因爲上帝這個詞彙來自於四書。
蕭如薰合上了世界地圖,伸手拿起了地球儀開始撥弄。
“你說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你們所做的事情,那些和尚還有道士也做過,大明也不缺乏信仰佛祖和三清的人,簡單地說,你是來大明宣揚你所信仰的宗教?你們的宗教叫做上帝教?”
利瑪竇點了點頭:“是的,可以稱爲上帝教。”
“這個上帝,是什麼神明?”
利瑪竇說道:“上帝叫做耶穌,是神的兒子,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時代,他傳播了美好的教義,教導人們走上善良的道路,從而脫離苦難的深淵,但是在一場災難裡,耶穌犧牲了自己,不過他雖然犧牲了,但是他的教義他的精神留了下來,他的信徒們繼續傳播他的教義,繼續跟隨他的腳步,從來不曾忘卻過他的教導。”
蕭如薰繼續撥弄着地球儀,開口道:“其實我是不相信什麼宗教的,我也不太相信這世上有神明,如果世上有神明的話,爲什麼人間如此多災多難,虔誠的信徒那麼多,卻看不到神明前來救援呢?”
“那是因爲人們生來帶有原罪,所經受的苦難就是原罪,必須要經歷這些苦難的折磨,從而贖清自己的罪過,所經歷的一切苦難都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因爲我們必須要經歷苦難,才能得到上帝的救贖。”
利瑪竇這就開始傳教了,因爲他覺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