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五 凡人的悲哀

朱翊鈞雙目圓瞪。

“母親!!!你爲何如此?!”

“爲了大明天下不被你毀掉!爲了哀家這風燭殘年的老婆子不跟着你一起給大明殉葬!爲了祖宗們的祖墳不被那些野心之輩給生生的刨掉!”

李太后走到了朱翊鈞面前,盯着朱翊鈞,滿臉憤怒。

“皇帝,你以爲你只要控制住朝臣你就贏了嗎?你以爲你靠着幾萬軍隊就能贏了是嗎?你知道你的敵人是誰嗎?你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局面嗎?你知道太祖成祖說一不二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嗎?你覺得大明還能承受那樣的代價嗎?”

連着好幾個反問,朱翊鈞被李太后問的直愣神。

“張師傅的教導被你拋到了腦後,張師傅的諄諄教誨被你忘的一乾二淨!張師傅不動刀兵都能做到的事情,你爲何要動刀兵?動刀兵是最後的手段!你把你的臣子當作仇寇,你的臣子又會把你當做什麼?你要對你的臣子舉起屠刀,你覺得他們會乖乖的洗乾淨脖子等着你來殺嗎?你以爲這些從數百萬人裡脫穎而出的人傑都是蠢豬嗎?!”

李太后指着朱翊鈞的鼻子痛罵道:“你不過是二選一的結果而已,你以爲你算什麼?先帝只有兩個兒子,而你是長子,先帝去的早,實際上哀家別無選擇!所以你根本沒有威脅!可是那些臣子,哪一個不是從數千數萬人乃至是數十萬人裡面博殺出來的?

他們每一個都是大明的精英!是大明最優秀的一羣人,你有什麼依仗覺得你能完全駕馭他們?帝王心術你學了多少?帝王權術你學了幾分!?你的天下不是打下來的,你的天下是你的父親和你的母親我留給你的!你是撿現成的!說穿了,你不過是投胎投的好!進到了我的肚子裡面!所以你纔是皇帝,否則,你狗屁不如!”

李太后氣喘吁吁,面色發紅,指着朱翊鈞一頓痛罵,將朱翊鈞罵的呆立當場,面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太后拿着那封染血的信,冷笑道:“你覺得這封信哀家爲什麼能得到?哀家告訴你,王錫爵用兩千兩銀子買通了你的內侍,讓他們給哀家送信,哀家又讓人出去買通其他的內侍,知道了那個姓劉的內侍會從什麼地方出宮去送信給什麼人,哀家就派人埋伏在哪兒,他一出現,就叫哀家的人用水火棍給打死了。

朱翊鈞,你連自己身邊的內侍都管不住,你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無法掌握,你連哀家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都鬥不過,誰給你的膽量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和整個大明的精英人傑開戰的?!你是想叫朱家斷子絕孫從此不復存在是不是?!此時此刻,哀家但凡還有一個兒子,但凡你的兒子有十五歲,哀家都會毫不猶豫的廢掉你這個看不清時局的東西,你要感謝老天爺,沒有給你任何的威脅,沒人能威脅你的皇位,連哀家都做不到!”

李太后接着往前走了幾步,低下頭冷冷的盯着張鯨和駱尚志。

“今日之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張鯨,駱尚志,你們回去調動你們的親信,將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內侍和番子,全部殺掉,一個不留,哪怕是知道一點點蛛絲馬跡,聽到一點點風聲的,都全部抓住殺掉,但凡哀家之後聽到一點點關於今日之事的消息,哀家就能立刻取了你們的性命,聽清楚沒有?”

張鯨和駱尚志渾身直冒冷汗,他們駭然發覺,這位老太太遠遠比他們所敬畏的皇帝更加兇猛。

“臣(老奴)謹遵太后懿旨!”

話音一落,朱翊鈞整個人就癱在了地上。

李太后回頭看着呆若木雞的朱翊鈞,心裡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情緒,有傷心,有憤怒,有憎恨,有厭惡,還有擔憂,還有害怕,還有不甘,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麼多的感情爲什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心裡。

“此事尚且沒有任何一個臣子知道,王錫爵已經被哀家下了封口令,若要保住全家不死,這件事情就能跟着他一起被帶到棺材裡面,他不久之後就會上表辭官,從此以後他的餘生都將處在哀家的監視當中,哀家要是死了,就換作你來繼續監視,若是你我母子兩人都活不過王錫爵,那麼就要在臨死前,帶上王錫爵一起走,這是哀家答應讓王錫爵繼續活下去的條件。”

李太后看着癱在地上呆若木雞不言不語的朱翊鈞,閉上眼,深深嘆了口氣。

“皇帝,你三十了,古人云,三十而立,過去的一切,哀家都能認爲你是年少無知,可是這之後,你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理由了,你別怪哀家,哀家不想死在戰火中,也不想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亂臣賊子殺掉,冰凍三日,非一日之寒,一次政變,能要了你的命,卻要不了那些你想除掉的人的性命。

就像是剛纔,若是哀家想要你的命,你能躲過去嗎?從古至今,被亂臣賊子毒死的皇帝就真的少嗎?皇帝,哀家能做的都做了,哀家做不到的也盡力去做了,你要是恨哀家,儘管去恨好了,只是,不管你多麼憎恨哀家,哀家也決不允許你把大明國運葬送在自己手上,哀家絕不允許你做亡國之君。”

說完這些,李太后深深的鬆了一口氣,轉身,慢悠悠的朝着宮門外走去。

走出去之後好久以後,朱翊鈞還能聽到李太后嘴裡唸叨着的那句“難得糊塗”,以前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比他更明白了。

他終於認清楚了他和嘉靖爺爺之間的差別,他甚至想到,他的父親未必看不出天下的局面,只是他的父親更清楚的認識了自己,認定自己沒有那樣的能力,所以才“難得糊塗”了一把。

他沒有他父親那麼豁達,他沒有他父親那麼能坦然面對一切,所以他要抗爭,他要鬥爭,他要做名副其實的天下至尊。

然而世間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人終於認清了自己。

朱翊鈞,只是一個擁有皇帝名號的凡人而已。

從今往後,將不會有人知道,朱翊鈞曾經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了死亡和絕望,也不會有人知道一場註定極其血腥的萬曆宮廷政變就被這樣消弭於無形。

揣着一顆四分五裂的雄心,朱翊鈞點燃了那封染血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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