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二年正月十四日一整天,秦軍沒有對土城牆發起進攻,播州兵戒備了一整天也沒有發現秦軍來攻,不由得十分奇怪。
楊應龍自己也很奇怪,但是他還是有些慶幸的,多一天給他的士兵們休息,他們的戰鬥能力就能繼續維持多一天,這對於他而言,或許就是保命的唯一方式了。
他比誰都清楚,他打不過大秦,哪怕是四百多年曆史的海龍囤也攔不住大秦的軍隊,但是這需要時間。
時間代表着糧食,物資,人力,一旦大秦無法供應那麼多軍隊的糧食和物資,他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從未如此感慨着生命的可貴。
但是秦軍很意外的沒來攻擊就有點奇怪了,或許是在休整,或許是有些別的什麼事情,掌握主動權的是秦軍而不是他,他並不敢貿然派兵出城攻擊秦軍,那是找死的行爲。
他不認爲他剩下這一萬多人的殘軍能和對面這二十萬敵人相提並論。
藉助地利還能抗衡,要是沒有地利,分分鐘就會被吞掉,連渣子都不剩,所以他寧願死在山上也不會下山。
隆武二年正月十五一早,秦軍恢復了進攻,大量火炮被推上戰場,開始了慣例的轟擊。
對此,土城牆上的播州兵也習慣了,他們現在被秦軍的火炮壓制得很慘,從戰爭一開始就被壓着打,秦軍火炮的數量讓他們幾乎絕望。
不過沒關係,他們躲在厚實的城牆後面,秦軍的火炮雖然可怕,但是炸不穿城牆,打不破城門,只要他們死死的釘在城牆上,秦軍就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拿人命來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楊應龍就有了瘋狂的想法。
想讓我死,那就和我一起死。
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死死守住土城牆,把這裡變成秦軍的墳墓。
儘管秦軍的炮彈時不時的可以對他們造成打擊,他們想要還擊但是沒有任何辦法,不過這些日子他們也總結出了對付炮擊的辦法,當縮頭烏龜也有縮頭烏龜的好處,至少不會死不是?
等這一輪炮擊之後,他們會派人來進攻,那個時候纔是他們狠狠反擊的時候,把秦軍一個接一個的砍掉腦袋推下城牆,狠狠的報被壓着打的仇恨。
習慣了秦軍猛攻的他們,雖然日漸絕望,但是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們勇猛的反擊,殺掉別人,讓自己活下來。
他們有這樣的本能。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炮擊結束了,黑壓壓一片的秦軍壓了上來,準備進攻,不過他們貌似沒什麼動靜,遠遠望去陣型有些亂糟糟的,不像之前進攻的時候那麼整齊。
楊應龍親自上了城樓觀察進攻的秦軍,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等到這些『秦軍』更近一點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秦軍,而是僕從秦軍一起進攻他們的地方土兵。
之前他們就知道了,除了五司七姓的土兵,還有宋氏和安氏的軍隊加入了秦軍討伐播州的序列之中一起進攻楊應龍。
楊應龍可謂是牆倒衆人推的悽慘角色,老對手跟他鬥也就算了,親女婿也和秦軍一起攻打他,打的還非常狠。
但是楊應龍也明白,宋氏纔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和他站在一起,所謂的女婿不過是和平時期互相拉攏交好的手段,楊應龍自己都沒有把那個女兒放在心上。
只能說這是一筆不太值得的買賣。
這一次攻打他的好像不是宋氏的軍隊,而是他比較熟悉的五司七姓的某一支人馬,這就讓楊應龍感到奇怪了。
這秦軍以往進攻的時候都是親自做主力,土兵只是當隨從,做做輔兵的工作,很少有擔綱主力進攻的例子,也就是安氏和宋氏兩支人馬因爲裝備和戰鬥力都不錯所以才成爲了進攻的主力。
今天怎麼回事?其他土兵也都一起上來了?
秦軍怎麼讓他們來打?
這不是送死嗎?
等等!
楊應龍忽然想明白了什麼,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上去無比猙獰。
秦軍恐怕……
撐不住這樣巨大的傷亡了!
所以才讓土兵過來做送死鬼,自己躲在後面看戲!
嘿!好啊!好啊!他們猛攻了那麼些時日,終於到了強弩之末了!
楊應龍大喜過望的繼續觀察發現那些土兵進攻的腳步也是猶猶豫豫的,根本不敢像秦軍那樣兇狠的進攻不顧生死,很顯然,他們心存忌憚,不敢全力施爲。
好啊!
只要不是秦軍那樣強力的威懾,他的士兵完全可以撐下來。
他不缺糧食,山上的糧食是專門儲存的,好多山洞地洞專門儲存糧食,就是爲了不時之需,山上的糧食至少夠吃五六年,他就缺士兵,士兵死一個就少一個,山上至少還能開荒種植作物,大不了打持久戰,看誰耗得過誰。
現在秦軍不強攻了,意味着他的兵力消耗會大大減少,這還有什麼好怕的?
“那是五司七姓那幫混蛋的人!都是叛徒!給我傳令下去!狠狠的打!他們要是敢上來!砍一個腦袋賞五兩銀子!!”
楊應龍瘋狂的下達了同樣瘋狂的命令。
城上土兵的士氣大漲,相較於底下那些小心翼翼的土兵,相差就變得特別大了。
那些土兵好像還是在秦軍督戰隊的督促下才開始衝鋒,打的也是相當艱難,城上的土兵不斷的用滾木礌石和稀少的幾門炮還有一些火器進行打擊,就能把這些傢伙打的寸步不前甚至還後退。
秦軍督戰隊在陣後列了一列督戰鳥銃手,誰敢後退就是一排子彈打過去,不是往前死,就是往後死!
土兵們絕望了,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繼續往前衝,被城樓上播州兵的滾木礌石和火器弓箭打得七零八落死傷一地,卻還是硬着頭皮扛着梯子往城樓上攻,這正好和了城上土兵的心意。
一顆顆的頭顱,那是一塊塊發光的銀子啊!
他們打仗爲什麼?不就是爲了銀子嗎?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銀子更美好的東西?
這一仗打得相當慘烈,當然,慘烈的不是城上的播州兵,而是城下進攻的土兵一方,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五司七姓的土司們耷拉着頭腦在鄭鷹面前挨訓。
這次進攻只持續了一個時辰就停下來了,鄭鷹實在是看不下去這些訓練度極低的土兵用那種蹩腳的方式攻城了,這毫無意義,還不如換一支軍隊繼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