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熙輕笑:“瓷器有瓷器的價值,瓦片也有瓦片的用途,雖然材質不同,但破碎的時候一樣會痛。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人?”
許寧目光微閃,隱約警惕。
“你選擇把張茹秋的計劃和盤托出,相信在此之前就已經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
談熙整了整襯衫領口:“我們立場並不敵對,相反,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張茹秋?呵……那是你們之間的恩怨,跟我有什麼關係?”
“許小姐,別急着把自己撇清。她既然讓你來做這件事,難道就沒想過後果?”
“什麼意思?”
“我們來做個假設,如果計劃成功,我喝下相當分量的氯胺酮,死不了,最壞的結果也就染上毒癮,但只要還剩一口氣在,弄死你,易如反掌。說白了,你就是張茹秋精挑細選的替罪羊。”
許寧一怔。
“如果計劃失敗,我安然無恙,你就更跑不掉!別忘了,我身後還有陸徵,陸氏,乃至整個陸家。你拿什麼抗衡?嗯?”
“……”
“兩條路,無論怎麼選,你都插翅難逃。這些張茹秋想不到嗎?”談熙兀自搖頭,目露惋惜,“她想到了,並且比誰都清楚明白,但她還是讓你去做……”
“夠了!”女人氣息微亂,攥緊手裡的錄音筆,好像那是唯一的倚仗。
談熙視線掠過,輕輕勾脣:“還是說,你想用錄下來的東西告我恐嚇威脅?”
許寧腳下一蹌,後退半步,旋即目露駭然:“你……”怎麼知道?!
“如果我是你,第一反應會查看錄音的有效性,而不是追究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女人面色大變,按下回放鍵,卻只有連續不斷的沙沙聲。
“你做了什麼?!錄音呢?我的錄音呢?!”
談熙站在原地,笑容恬淡寧和。
篤定而自信,彷彿一切瞭然胸中,盡在掌握。
許寧試過無數遍,無論前進,後退,還是暫停,重啓,什麼都沒有。
最終頹然垂放雙臂,整個人彷彿被抽走靈魂。
完了……
談熙不會放過她的……
“雖然許小姐選錯了路,但好在方向正確,也不是沒辦法挽救。”
許寧僵滯的表情微微一動:“你……”喉頭乾澀難耐,她嚥了咽口水,“什麼意思?”
“在我和張茹秋之間,你很清楚應該選擇哪方,或者說,你很明白誰能爲你提供更大的利益。可惜……”
“可惜什麼?”
“你不該用威脅的方式來跟我談判,因爲,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許寧心下一緊。
“其實根本沒必要兜這麼大個圈子,”談熙聳聳肩,“又是錄音,又是威脅,你不累嗎?”
許寧:“……”
“不如我們做筆交易?”
“什麼交易?”
……
市中心某高檔住宅小區。
張茹秋坐在牀邊,靜靜凝視着女兒蒼白憔悴的睡顏,然後替她掖緊被角。
即便在睡夢中,談薇也下意識擰眉,彷彿堆積着化不開的愁緒。
張茹秋試圖伸手撫平,動作輕緩,無盡柔和。
卻,徒勞無功。
“薇薇,你放心,媽會幫你的……睡一覺起來,所有事情都結束了……”
昏黃的燈光投映在女人帶笑的臉上,無端詭異,又莫名溫柔。
似乎母親的安慰起了作用,睡夢中的女人漸漸舒展眉心,乖巧又安恬。
張茹秋起身離開臥室,輕手輕腳把門帶上,彷彿就此隔開了狂風暴雨,獨留一室安穩。
“海晟,還在忙?”
“媽?”男人一頓,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事嗎?”
對張茹秋這個丈母孃,汪海晟還算尊敬。
“回家一趟,我們談談。”
“……抱歉,公司還有事,走不開。”
“如果有關姬靈日化呢?”
“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面談,我會給你想要的。”
張茹秋說完,直接掛斷。
那廂,汪海晟靠在陽臺欄杆上,拿着手機,若有所思。
突然一雙纖細的手臂從後面環上男人腰腹,旋即兩片柔軟貼到後背:“汪總,時間還早,不如我們……”
“放手。”
“海晟……”
“乖,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女人撇嘴,她都聽到了,還不是回去見那個黃臉婆,不過表情依舊柔順,“那……你要早點回來,不然人家會寂寞的……”
男人猛地轉身,將她往懷中一扣,“寂寞?哪裡寂寞?”
“討厭~”
話雖如此,酥胸卻難耐地磨蹭着男人胸膛。
“來,讓我摸摸,是不是這兒……”
“啊——”既痛苦,又酣暢。
一小時後,汪海晟抵達家門口,西裝革履,人模人樣。
正準備掏鑰匙,門卻自動打開,張茹秋站在後面,眼神無波,表情木然。
汪海晟冷不防被嚇到,深呼吸藉以平復,而後勉強扯出一抹笑:“媽……”
“我等了你72分鐘。”
“抱歉,確實走不開。”
張茹秋極短地勾了下脣,沒再說什麼,轉身往裡。
男人緊隨其後。
客廳沒開燈,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顯出幾分空曠和陰森。
“媽,”汪海晟止步,“薇薇呢?”
“房間裡。”
“我去看看。”
“她好不容易纔睡着。”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她休息。”
“坐。”張茹秋指着對面沙發。
汪海晟依言落座:“您剛纔在電話裡說……姬靈的事?”
張茹秋輕笑:“聽說,你找了會計師團隊爲公司估值?”
“有這麼回事。”
“你想做什麼?”
男人笑起來,靠進沙發裡,別樣悠閒,“您覺得呢?”
張茹秋眼神陡然一厲:“估值,清算,財產分割,你想跟薇薇離婚?!”
“這次被罰,鬧得沸沸揚揚,棄車保帥,實屬無奈,況且薇薇也答應了,媽還是……不要插手。”
“呵……棄車保帥?!無奈?!”
汪海晟笑容不變。
“你以爲我像薇薇那麼好騙?!”
“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薇薇是我女兒!沒有人可以欺負她。”此時的張茹秋,豎起渾身汗毛,像只護崽的老母雞。
“媽,做人要講道理,當初我讓她別打福祥的主意,楚家父子不是那麼簡單,可她一意孤行,企圖用9千萬撬動60億,收購估值一百多億的的上市公司,您也是生意人,這靠譜嗎?現在東窗事發,我也被她牽連……”
“夠了!這場豪賭如果沒有你的默許,薇薇絕對不可能開局!是你給了她錯誤的暗示,最後還讓她來背黑鍋,汪海晟,你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男人笑容驟斂,“這些年,我帶你們母女賺了多少錢?如今我反倒被罵沒良心?呵……雖說商人逐利,但是媽,也不帶你這樣翻臉不認人。”
ωωω●тt kán●c o “錢?”張茹秋冷笑,“你以爲我沒有?”
汪海晟輕嗤。
“現在薇薇丟掉的是名聲,多少錢也買不回來!”
“看來今天沒辦法談下去了。”男人起身,扣好西裝外套,“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送過來,夫妻共同財產該怎麼分就怎麼分,我絕對不多拿,先走一步。”
“站住——”
汪海晟下意識回頭,“你……”
沒等他說完,一隻玻璃菸缸當頭砸下。
張茹秋全身顫抖,但握住菸缸的手卻很緊,“想離婚?做夢!薇薇的東西,誰也奪不走。”
瘋了!
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暈過去之前,汪海晟腦海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清晨,警笛聲破空,驚醒無數夢中人。
也包括談薇。
“媽?”定睛一看,張茹秋正坐在牀邊,靜靜凝視着她,笑意溫柔。
“醒了?有沒有好點?”
談薇坐起來,面色仍然蒼白,“沒事。”
突然,瞳孔一縮,目光觸及另外一側安睡的男人,面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海晟?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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