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果如贏衝的預料,接下來的半日,封地那邊連續有噩耗傳來。武安渠遇襲,確實只是開始,僅僅半個時辰之後,解縣七處存放豆油的庫房被人縱火。而後大火又蔓延周邊,燒燬十四座糧倉。王府治慄校尉用時半日,纔將那大火撲滅。事後統計,一共損失大豆油四十三萬石,各類糧食三百二十四萬石,損失高達一百五十萬金。
之後又有武陽郡防禦使李綱,在驛館遭遇襲殺,當場身亡。其部屬秦軍二百二十三人,也隨之罹難。
這一消息,令嬴衝幾近暴怒。這是他這些年來,手下折損的第一位大將,卻非是死於戰場上,而是亡於暗襲。也意味着對方,並不憚於向大秦經制之官下手,且毫不懼氣運反噬。
李綱此人,是他頗看好的一位大將,能文能武,雖無統轄全局之力,卻可爲方面之材。今日卻爲宵小之輩取去性命,一身大才不得舒展,使嬴衝鬱怒之至。
這並未結束,在清晨時分,嬴衝就已傳信終南山‘赤雲觀’,請虞雲仙與李道信幾人返回咸陽,可這幾位前腳剛走,就有人殺入觀內。將這座武安王府花費二百餘萬重金建成的道觀夷爲平地,並誅殺觀內道人合計七十五口。
隨即又半日之後,雲中郡方向再遭襲擊,李靖幾乎身死於此。幸在雲中郡的城防法陣在這三年來歷經強化,白雲觀駐城真人華善仙君極力救援,又有鐵龍騎提前坐鎮於此,才未使人得逞。
若說之前李綱之死,使嬴衝怒火升騰,那麼李靖遇襲這個消息,則使他心驚膽戰。
對方既然能向身爲世襲列侯,當朝破虜軍節度使的李靖出手,那麼嬴完我,嬴宣娘,嬴雙城,嬴飛鴻這些嬴氏的扛鼎人物,只怕亦在對方的目標之內。
前三人嬴衝倒不怎麼擔憂,三年中嬴完我已至玄天后期,嬴宣娘則初步在玄天境中期站穩,而嬴雙城四年之前,就已玄天圓滿,近年更在宗族源源不斷的靈藥供養之下,踏入到了權天境。
——這三位配合各自量身打造的仙元墨甲,實力都已至鎮國,甚至上鎮國。加上嬴衝安排的護衛,駐城真人,以及各自軍中的權天供奉,只需這些時日老老實實呆在城內,就不懼被對手襲殺。
唯獨井陘關虎衛軍節度使嬴飛鴻實力最弱,本身修爲仍只是玄天初期,墨甲也是乾元層次,非是僞開國的一合之敵,
“如此下去,只恐不出十日,我武安王府就有崩盤潰散之憂。”
噩耗接連,似謝安魏徵這些心腹謀士,謝靈皇甫射杜北一衆宗黨,都不能心安,紛紛匯聚於武安王府新建不久的正廳‘武安殿’內。
而在場除了謝安知嬴衝佈置,依然能鎮靜如常之外,其餘人等,皆是面顯憂容,其中尤以王府戶曹參軍李鴻章爲最。
“我王府除遣強者北上救援之外,似再別無選擇。可若人少力弱,反易爲敵所襲。如今——”
語音微頓,李鴻章斜目看向上首的嬴衝。
似虞雲仙李道信,都只是僞開國的下位中位。此等實力,如今哪怕放諸於整個秦境,也依然排入前四十人之列。
可當對手換成是靜池劍齋,卻未必就能有中流砥柱之能。
在咸陽城內,這二人有護府大陣加持,可不懼上位僞開國的攻殺。可一旦出了咸陽,實力就將大幅削減。
在前往冀宛二州時,反易成爲對手伏擊襲殺的目標。
此時武安王府內,唯一可以用於機動的戰力,就只有嬴衝一人——
“不可!”
魏徵卻極力反對,神情陰冷的注目李鴻章:“他們這是極力逼殿下北上冀宛,殿下定不可上當!”
而此時皇甫射亦起身道:“殿下!日前左都察院有十數人上折,參咸陽城中各家勳貴無旨離京,私歸封地等不法事,並請朝廷遣員徹查。”
嬴放鶴聞得此言,不禁眉頭微皺,面現冷色。左都察院由他執掌,可此事他卻全無所知,顯然是左都察院的內部出了問題,
左右都察院的御史各自獨立,嬴控鶴身爲左都御史,只負責管理左都察院內部事務,御史風紀,人力調配,以及政績評價等等。
可左都察院的內部,有十餘人串聯上折,他卻連一點風聲都不知道,還是極其少見的。
嬴衝聞言,則是冷笑。知曉這是在給他挖坑,一旦自己忍耐不住,不得不北上救援。那麼一個私歸封地,意圖不軌的罪名,就將扣在武安王府的頭上。真可謂是巧計連環,步步緊逼——
不過他對此卻不怎麼在意,十日之前,他就已從陛下那裡,取得迴歸封地巡視的密旨,並不懼都察院的彈劾。
“可也不能坐視。”
嬴長安惑然的看了嬴衝一眼,他不信嬴衝對靜池劍池的翻臉攻襲,全無所知。可爲何偏在這時候,將孔殤九月等一衆僞開國,遣往南海。
“不知那鄭和與昆不羈,如今何在?”
如今武安王府除嬴衝之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這二人。只需這兩位能在兩三日內迴歸咸陽,那麼武安王府面臨的危局,或可稍稍緩解。
嬴衝卻面無表情,眼神更顯陰翳。而嬴鼎天則將一枚信符揮出,送至到嬴長安的面前。
“兩刻時間之前,南海諸人出劍門關後三百里時,遭遇六位僞開國聯手狙殺。其中有蓬萊槍王凌裂海,百目弓神百里藏鋒,帝王刀崇司天,西方大帝嬴天命俱爲上位僞開國。如今戰況依然膠着,勝負仍未可知。不過——”
“劍門關後?”
嬴長安的面色再變,心想這個位置可真尷尬。那正是巴江嬴氏,力不能及之處。
哪怕鄭和昆不羈與這幾人大戰之所是嶺南之地,武安王府都可隨時請求巴江嬴氏援手。可偏偏是在這劍門關後——
三千年前,初代嬴清曾對秦始帝有過誓言,爲秦永鎮巴蜀,權天之上無詔不出劍門。
而哪怕時隔三千年的現在,巴江嬴氏依然將當初初代‘嬴清’的誓言,奉爲家規鐵律。
記得數日之前,那帝王刀崇司天還曾在巴蜀古道之南,對鄭和等人出過手,卻只淺嘗輒止。原來真正的下手地,是在此處麼?這還真是處心積慮。
魏徵此時,卻又疑惑的看了謝安與嬴衝一眼,讓他奇怪的是,爲何以這二人之智,此刻卻不提北境,如今真正最緊要之事。
“殿下!不知王家宰如今何在?”
當他提起家宰之名,殿內諸人才猛然醒悟。能使武安王府每年增長千萬金歲入的家宰王猛,無疑將是靜池劍齋首要下手的目標。
可嬴衝卻神色平靜:“王家宰無需憂心,孤自有安排。”
說到此處,他忽然心中微動。凝冷的臉上,竟現出了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