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嬴衝來到始龍殿前的時候,這裡正是一片狼藉。
宮中九脈龍魂陣的陣樞他已去過,在那邊坐鎮的是兩位白雲觀的玄天境修士,還有整整十名天位玄修。
可白雲觀素來只奉秦皇之令,對皇室權爭不持立場。如今天聖帝生死未卜,這二人倒是極易說話。既然是由嬴衝掌控了九脈龍魂陣,那麼負責坐鎮此間的白雲觀玄修,自然是以他爲主。
只需嬴衝還掌控着皇宮,九脈龍魂陣只會聽他號令行事。
之後嬴衝就直奔此間,掌控咸陽城與禁宮的三大關要,就只剩下了神甲‘始龍’。儘管王安石交託給的玉符,可以在天聖帝生前操控此甲,可爲防萬一,他還是決定過來看看究竟。
只是眼前入目之景,卻讓嬴衝吃了一驚。可見那殿前的地面,已經下沉二十餘丈,而周圍三裡範圍的宮殿屋宇,都已傾塌。
可這裡是皇宮!每一寸的結構,都有着法陣強化。權天位以下的修士,要碎壞一座房屋,一重殿宇不難,可卻絕難造成如此大規模的破壞。
這使他心中微沉,終知這次天聖帝爲何未攜帶始龍甲,而是將此甲留於宮中。今日襲宮者。不但居心叵測,欲圖謀秦室根本。本身亦是戰力強絕,必已至僞開國層次。
而此時王承恩,就在這始龍殿前等着他:“三個時辰前,總共有三位僞開國襲入宮廷,裴家裴玄機,裴元紹,還有一位紅線女,其中任意一位的實力,都不下於米公公!我等本欲全力以赴,至少留下其中一人。可對方有備而來,最終功虧一簣,只將其中二人重傷,另一人則幾乎全身而退。”
提起此事,王承恩滿臉的愧色,也心神不寧。天聖帝的交代,是無論如何,都需擊殺一位僞開國不可。可到最後,還是被那三人逃脫。
可更使他擔心在意的,還是天聖帝的安危。陛下對他恩遇有加,又有數十年的主僕之情。山河社稷圖內太學主以身祭劍,天聖帝身處絕境的情形,使他沮喪不已。
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王承恩不過是一區區鎮國,在繡衣衛中並非是無法替代。
不過此時,王承恩還是強打起精神提醒:“他們的目的,應是爲奪取始龍甲。故而如今,我等雖是將這三人暫時擊退。可爲防萬一,這始龍殿內,還是需至少一位僞開國坐鎮看守,以免對手卷土重來。”
嬴衝則是注目着王承恩的身側,那位相貌與越傾城相似到了極點的少女,腦海裡閃過了一段關於皇室御衛總管的傳聞。
“這是侍衛總管越傾城之妹越傾雲,在宮中擔任鎮國御衛之職——”
王承恩位嬴衝介紹着,不過卻並未詳加解釋,只道:“越姑娘一身天賦,不下於越總管。只因常年在西崑崙隱居,故而不爲外人所知。這次是奉陛下之詔入京,護衛大內。”
越傾雲?
嬴衝已聽出王承恩的言下之意,這位越御衛必須留在宮中,不是他可調動之人。
不過嬴衝卻未怎麼在意,朝越傾雲頷首示意之後,就收回了目光,又神色凝冷的質問:“陛下他,可是已有準備,在不得已時與太學主同歸於盡?”
王承恩頓時皺起了眉,深深注目着嬴衝,眼內飽含着探究,猜疑。
又深思了片刻,這位纔開口答道:“是和氏璧!那是始帝留下的最後手段。哪怕太學主真的有證道皇天之望,陛下也可將之鎮壓。可陛下本身已壽元無多,要動用和氏璧,必定是同歸於盡之局。”
嬴衝眉頭大皺,面色鐵青。他知和氏璧是何物,那正是大秦的傳國玉璽。
此物原爲楚國至寶,邪櫻槍的主人之一楚穆王,就曾得到過。之後和氏璧又因大楚內亂,落入趙國之手。而數千年前秦昭王欲以十五座城池,近千里國土交換此寶,卻功敗垂成。
可之後秦始帝嬴政證道皇天,鑄就大秦霸業,此寶還是被大秦強奪入手。並且被雕琢成了一方玉璽,作爲傳國信物,一直就在秦帝之間,世代傳承。
傳聞此寶,本身就有着神器之基,哪怕未經雕琢,亦是威能浩大,遠超聖器之流。而如今這和氏璧,又歷經大秦三千年蘊養供奉,早已成皇家另一鎮壓氣運之寶。可因數千年來,秦室從未在大庭廣衆之前動用過此物,故而外人只能猜測。
此事他早有預感,雖是不知天聖帝準備的後手爲何,可卻知太學主必定難以如願。
可當這刻,親耳從王承恩的口裡聽聞,仍覺胸內一沉,呼吸緊窒。
隨後嬴衝卻是毫不猶豫,步入到了始龍殿內。王承恩並未阻止,就這麼看着這位武安王步入到那地下二層。
他雖爲繡衣衛首腦,可也與越傾雲一樣,並無進入始龍殿深層之權。可之前紅線女侵入始龍殿第五層,到底經歷了什麼,做過什麼手腳,他都不得而知,也頗爲擔憂。
且天聖帝既已將那玉符,交託於嬴衝之手,也就有將始龍殿託付照看之意。他自己再怎麼擔憂,也是無用。
而嬴衝一路,都是心驚肉跳。
這沿途都滿是散亂的零件與弓弩彈丸之類,顯是被來襲者破壞的機關暗器。
可推斷這人不但是一位戰力不弱於米朝天的人物,且有一件可使其分心多用,可糾纏切割的器物。
“紅線女?紅塵三千丈麼?”
嬴衝口裡呢喃着,小心翼翼的行走。
看來這裡的防護,似並未受到影響。四壁如常,所有的機關,都已恢復。
故而他即便有天聖帝信物在手,亦不敢有絲毫大意輕忽。
好在這一路,直到地下五層,都是暢通無阻。那些致命殺器,都未有任何反應。
然後當第五層的情景入目時,嬴衝頓時一陣失神。定定的看了眼中央,那尊高大魁梧的墨甲。
“這就是——,神甲始龍?”
嬴衝目中閃現異澤,他並非是爲始龍甲那磅礴浩大,宛如深淵,難以見底的氣息驚異。而是此刻,他竟隱覺自身體內的龍脈,在與這具神甲共鳴——
果然!他嬴衝的體內,確是有着皇族血脈,而且是出於近支,可以毫無障礙的繼承這尊神甲始龍。
月兒並未騙他,自己的母親,哪怕不是天聖帝之女,二者間也有極近的血脈關聯。
足足片刻之後,嬴衝才勉強鎮壓住那驚濤駭浪般的心緒。
時間不多,他無瑕細觀眼前這座美奐美輪的法陣,只是草草掃了這第五層一眼。
這周圍都並未有戰鬥的痕跡,明顯那紅線女,並未來得及在這裡做什麼。
只是那後方石壁上的一些血點,使他頗爲在意。
只需稍作思忖,嬴衝就可知紅線女背後那人的意圖。且多半是那位齊王的手筆——
奪取始龍甲不成,那就先埋下伏筆麼?
而須臾之後,嬴衝就被始龍甲後方,另一尊同樣高大巍峨身影,吸引住了視線。
“鱷龍?”
嬴衝吃了一驚,然後就想起了當初那本《制器詳解》的記載。
“——公輸般殘疾,未能習得武道仙術,卻可御器物之力,斬殺鱷龍。可見匠術通神,亦能比肩天位!”
而晚年的公輸般,正是在秦境之內,被秦皇庇護!
就不知這明顯是機關造物的‘鱷龍’,與公輸般有何關聯?還有這墨甲臂膀上的四片刀刃,倒是與之前巷道內那些刀痕吻合。
也就是說戰起之時,鱷龍一路追殺着,將那紅線女逼出始龍殿。那麼這鱷龍甲的戰力,必定可也是僞開國層次!。
嬴衝上下打量了一眼,就準備收回目光。畢竟咸陽大戰之即,郭嘉等人調兵遣將,只需再有片刻時光,就可對裴宏志等人動手。
不過就在下一刻,那鱷龍的目中,卻有兩道紅光掃出,直指嬴衝右腕處的‘邪櫻’。
嬴衝初時心驚,意欲躲避,隨即卻又鎮定下來,察覺到那紅光無害。
而那紅光只在那‘邪櫻’化成的手鐲上掃蕩了一番,鱷龍的胸膛,就忽然往外敞開。
隨着層層疊疊的甲冑外翻,赫然現出了一個大約人上臂大小的黑匣。內中則只有一塊奇異的金屬,還有數百張捲成一團的圖紙。
嬴衝吃了一驚,之後就立時橫空而起,來到了鱷龍身前。心知這多半是公輸般,留給後世邪櫻的真正御主,他便也毫不客氣的,將這東西全數取出。來不及細看,嬴衝只能將之一古腦的,全數塞入到自己的小虛空戒內。
——這裡雖是皇家重地,可既是公輸般的特意安排,那麼這些東西,他也取的心安理得。
而僅僅須臾之後,那鱷龍的****裝甲,就又層層收縮閉鎖,恢復如初。
嬴衝不由再次上下打量着這鱷龍,目現驚歎、仰慕與遺憾之色。
他驚歎的是這具‘鱷龍’,居然真是公輸般製造之物。又仰慕那位機關大師的機關術,居然已達至此等境地,僞開國層次的戰力,無疑是已至世間之極。
而之所以遺憾。則是因這‘鱷龍’,仍有着極大的缺陷。否則今日,他或可放棄那極端之舉,試着再強攻那座五方五行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