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間,嬴衝是神色古怪的,從皇宮中離開。
之前陛下突兀的問起他對諸皇子的觀感。讓嬴衝頗是意外。而他當時仔細思量後的結果,是拒而不答。藉口是以臣議君,以下議上,是爲不敬。
可接着天聖帝,又問他最希望誰來做大秦的太子。
嬴衝就更覺頭疼,他倒是有心偏向於四皇子嬴仇萬,可最終仍是一言不發。
這畢竟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他不願參合。感覺無論哪個皇子繼位,他其實都無所謂——
一樣是要遭遇忌憚,一樣是有着抄家滅族之險。
天聖帝亦未強求,長長嘆息了一聲之後,就將嬴衝打發出了咸陽宮。
回到驛站的時候,嬴衝才知曉,他的長兄嬴完我與他等待的另一人,都已趕到了。
而因前者的到來,嬴宣娘賭氣把自己關在了房中,連晚飯都沒吃。
不過這倒也無需太擔憂,大天位十天半月不吃飯,餓不死人的。
不過當嬴衝,再見嬴完我的時候,卻是一陣驚喜。他的長兄磋磨數載,終是躋身玄天位,身列柱國!
對於嬴氏而言,這確是個不錯的好消息。嬴完我早年受他父親嬴神通耳提面命,提點指教。武道造詣雖不如嬴唯我,可一身根基,卻更爲紮實。
這次嬴完我與宣娘,冊封世侯,朝廷照例是要爲二人,各自量身打造一身乾元階墨甲的。
嬴衝早有了準備,打算各自投個兩百萬金進去,盡力將這二尊甲加以強化。能夠使嬴完我的戰力,達到上柱國階。
——這只是玄天境初期時的水準,待得玄天圓滿時,大兄或可至僞鎮國,超越於心靈破綻後的嬴唯我之上。
而待得翌日清晨,嬴衝就帶着嬴完我以及一衆人等,一起前往白雲觀拜訪。
他這次本來是打算只與嬴月兒,以及那位來自西域異族的客卿同行,可嬴完我感覺留在驛站裡,只會更傷心難過,於是強行加入到了嬴衝的隊伍中。於是嬴衝乾脆將所有人都帶上,準備做白雲觀一日遊。
“這樣真的好麼?”
嬴衝坐在一匹龍駒上,一邊慢悠悠的策騎走着,一邊嘆氣:“其實你二人如下定決心,那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想。無非就是改改族譜而已,”
爲此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被所有人嘲諷指責,他也一樣不懼。
“糾纏無益!我不能讓二妹她,日後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讓父親大人與母親。受世人非議,看低了我們安國嬴氏。”
嬴完我搖了搖頭,神情堅定:“且我嬴完我一言九鼎,既然答應了定武蒙氏,就定會守約。”
嬴沖默然,心知兄妹結親,逆反人倫,的確會使安國嬴氏的家聲受損。
不過他這位大兄,之所以放下這段情緣,主要是爲嬴神通與向葵兒。二人都在嬴神通的膝下,一旦結爲連理,豈非是要被外人笑他們父母,教子無方,荒唐穢亂?
“就不再考慮一二?便是父母二位大人在世,也不會樂見你們——”
話音未落,卻已被嬴完我語聲冷硬的強行打斷:“此事無需多言!說來二妹她也老大不小,今年已是二十七歲。要再不結親,還有誰家肯要,你身爲家主,就該想辦法,爲二妹她尋一佳婿纔是!”
“嘁!”
嬴衝鐵青着臉,一聲輕哼,之後乾脆就不理會嬴完我,轉而去尋另一人說話。
正是他那異域客卿,出自泰西之地的約翰遜,也就是嬴月兒口中,曾經名震泰西諸國的名將漢尼拔。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可有了決定?”
那約翰遜卻不答反問:“爲您效力無妨!不過我想知道,伊莎的消息,是否屬實?”
時隔數月再見,這位曾經的泰西名將,依然是氣息沉靜如淵,厚重似山。
只有談及‘伊莎’二字時,眼眸中才閃過幾分迫切。
“數年之前,她爲明教所得,被訓爲胡姬舞女,送入了楚國一家權貴府邸。我的玄雀已有消息,伊莎已被贖出,五日之內,就可安抵咸陽。”
嬴衝笑意盈盈,這都多虧了谷雲舒。嬴鼎天掌控的玄雀,也確實得力。
自然,那繡衣大使王承恩也有功勞。得他提點,將這明教聖女看管的極嚴。此女沒法往外傳遞消息,也就不能使光明神教之人出手阻擾,跟他搗亂。
“不過,她入中原畢竟已有數載,其中——”
“臣明白,只需人沒事就好。”
約翰遜看似毫不在意,可一雙手,卻緊緊的捏住。
泰西之地,對女人貞操並不太看重,可這些年,天知道他的妹妹伊莎,受了怎樣的折辱。
嬴衝見這位心中有數,也就果斷的轉開了話題:“半年不見,先生的修爲似又恢復了不少?莫非是已天空聖騎的境界?”
此時約翰遜的一身氣機,更加的內斂,彷彿凡人,這方面幾乎直追張承業。
可嬴衝以龍視術窺照,卻能見這位體內,那如狂瀾般涌動的元力。感覺此人的一身修爲,雖與中原的武者略有不同,可實力卻可與玄天位相當了。
“還不曾!泰西之地天空聖騎,可相當於中原的權天位。”
見嬴衝眼神愕然不解,約翰遜就又詳細解釋到:“泰西騎士,實力到達聖騎境界之後,就有青銅聖騎士,白銀聖騎士,黃金聖騎士,大地聖騎士,與天空聖騎士之分,不過每一境的騎士,因裝備不同,天賦不一,彼此間實力差距極大,故而也同這中土一樣,自黃金聖騎士之後,就有着柱國,鎮國,與開國的劃分。”
嬴衝一陣懵懂,他一直以爲泰西的天空聖騎,與中土玄天位相當來着。看來是自己一知半解,丟人現眼了。
不過聽聞之後,他反倒是頗爲驚喜。如果天空聖騎,等同於權天位的話,那也就意味着,約翰遜的修爲一旦恢復,就可能成爲他手中最頂尖的戰力。
“那麼先生如今,自問是何等的實力?全盛之時,戰力又在什麼層次?能否使用墨甲?”
“中原的墨甲,早已傳至泰西,在我的家鄉,此物被稱爲提坦裝甲。在下是一軍之主,又是貴族世系,亦有一尊大地級的泰坦裝甲傍身。只是在逃亡之時,這甲已經損毀大半,必須修復改造不可。”
約翰遜一邊說着,一邊自嘲一笑:“按照中土的標準,如有那具提坦裝甲在手,那麼臣現在應能敵僞鎮國。而全盛之時,應可相當於這邊的上鎮國。只是臣要想恢復全盛,並不容易,如今只是清洗了造物神王泰坦的印記,才得以恢復至大地聖騎。可要想再進一步,就需恢復信仰。最近倒是發覺,那儒家的浩然正氣,與我們聖騎士的聖力,頗有相似之處。如今臣正在研究,卻不得其門而入。不知還要多久,才能使修爲盡復舊觀,”
嬴衝若有所思,心想約翰遜說的這些情形,倒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些。當下他又緊盯着約翰遜的眼:“本王封地中,如今正有三師部曲在組建。本王欲委你爲一師鎮守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據嬴月兒與此人所言,約翰遜在那西方之地,也曾爲一城之主,雄霸一方。
他擔憂這位,會嫌這一師鎮守使的官太小。可其實嬴衝也是用心良苦,畢竟這位是異族人,光是在‘服衆’二字上,就要弱於其他的將領。
且約翰遜過往雖是戰績彪炳,是一方統帥,卻未必就瞭解中原的戰法。一段時間的適應與理解,是勢在必行。
他不會因嬴月兒,說此人是未來他麾下五大上將之一,就做出拔苗助長的事情出來。
不過約翰遜聞言之後,卻非但不覺不滿,反而眼露讚賞之色,朝着嬴衝附近行禮:“殿下可喚臣之真名漢尼拔,又或秦名任約翰。只需能見到伊莎,臣必以騎士之身,侍奉殿下。”
嬴衝微一揚眉,心想這傢伙,是欲以‘任’爲姓麼?任約翰?好古怪的名字。
不過他對此也不在意,接下來又問了約翰遜一些西方趣聞。
由是知曉了泰西之地其實並非大國,用的乃是城邦制。而漢尼拔以前的故鄉迦太基,還有與他們交戰的羅馬,都是城邦制的國度。
他們利用強盛的實力,通過貿易與軍事,逼迫其他城邦進獻賦稅,從而以僱傭兵制,各自聚集起了上百萬人的軍隊。爲了爭奪地中海的貿易權,而彼此廝殺征戰。
至於漢尼拔這個城主,其實也名不副實。只是被迦太基的百餘位貴族元老,推舉上去的執掌官。
漢尼拔本人的巴卡家族,實力並不太強,只與以前的安國府相當。有精銳三萬人左右。極限動員,則能聚奴兵二十萬。可如今的巴卡家,已經灰飛煙滅。
“貴族議政麼?好古怪的制度——”
嬴衝眼神不解,心想上面沒有皇帝的話,這迦太基豈不是亂成了一團?這像什麼話?
不過最使他在意的,還是泰西人的理論,權利與義務相等。
迦太基的元老們交納了高額稅金,貢獻出了他們的軍隊。故而能在元老院中,據有一席之地。還有那些領主,收稅之餘,對臣民也有着一定的義務。
嬴衝極感興趣,卻無暇細思,只因那白雲觀,已經赫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