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啊——”
樓峰口的關城之上,吳不悔有些怔忡的看着前方峽道內,那正潰散中的潰軍。
嬴衝的用兵狡猾,當擊潰了大乘寇軍的前陣之後,軍勢就不疾不徐。將所有潰兵,往那些尚還完整的軍陣方向驅趕着,就真好似在‘趕羊’似的。這也使得大乘軍,本就人心惶惶的諸部,加速了崩潰。
“這樣不太好吧?明明都已約定好了,明日清晨決戰?如此有違道義。”
“道義?道義能用來吃?要講道義的話,舜爲何會將傳位給他的堯囚禁至死?大禹又爲何將舜流放?難道還真是心甘情願的禪讓不成?”
九月一聲冷笑,然後也感慨道:“不過我們那時沙場征戰,確實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都是雙方約定時日之後,列陣而戰,從沒想過要在其中做什麼文章。此時的名將,若放在兩萬年前,中古時代,都可所向無敵了。”
孔殤斜睨了這位一眼,心想這個‘我們’,可別把在下也包含進去。那時節周武王姬發對大商不宣而戰,又利用微子啓與紂王間的皇權之爭,分裂大商。心思之詭詐,手段之陰險,更勝過他們現在的主公。
然後他又心思複雜的看了戰場一眼,可惜此身是英靈,不能統軍。與世間因果糾纏太深,會影響自身存在,否則他也想再試試,領十萬大軍縱橫天下,與當世豪傑一爭高低,這過程必定極其快意。
而此時數十里外,嬴棄疾正面色青冷,目如幽火的看着峽道中的那一幕幕,看着那數十萬大軍奔散逃亡。
在他旁邊的陰柔男子,卻是一陣感慨着道:“居然這麼快就已敗了,他到樓峰關,僅僅才一日而已吧?此子的鋒芒,竟是凌厲至此。”
此時便是不通兵法如他,亦心驚於那嬴衝的兵鋒之銳。所到之處,竟都是勢如破竹!無論再怎麼使人爲難的局面,都往往只需一兩日就可解決。
北境瀕危之境,竟都被這位快刀斬亂麻般的鎮壓了下去,將禍亂之源一一清理,現出撥亂反正之勢。之前聲勢浩大的彭瑩玉湯神昊等人,在他面前似乎完全不值一哂。
這一刻的他,不禁心中涌起了一個念頭,那匈奴五十七萬鐵騎,真就能夠壓制得住此子?
說不定,這安國府軍真能在冀州,擋住左谷蠡王的鐵蹄——
男子心知這是他見嬴衝連勝之後,心裡不自禁產生的變化。而他本人尚且如此,又何況他人?
一旦嬴衝至樓峰口一日,既大破彭瑩玉的消息傳開。那麼無論是寧宛二州之民,還是京城咸陽裡的諸臣,只怕都將心思大定,對這位安國公心生期待。
這樣的情形,也必將影響大秦朝局,禁軍北上的可能,已經趨於渺茫、
除非是放棄對主將人選的堅持,在這十數日內,爲天聖帝準備好足夠的錢糧兵甲——可這還有何意義?
一聲嘆息,男子又好奇道:“贏兄你.似絲毫不絕意外?”
“意外什麼?意外他果然是心思叵測?”
嬴棄疾冷哂:“論及用兵,彭瑩玉又豈是他的對手?”
由此戰看來,哪怕是沒有這夜間行軍之事,到明日清晨,大乘軍也一樣是潰敗之局,不會有其他結果。
今日這一戰,只是再一次讓人確認。嬴衝在兵法上的天賦,確實不遜其父、
可他如今倒是已定下了心,此等人物,天庭與藏在幕後的那些人,又豈敢讓他還活下去?
男子則是啞然無言,目光定定的看着七十里外,最後脣角輕挑,顯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其實這也是好事,他已出關了。”
※
嬴衝攜帶一千近衛出關的時候,嬴宣娘种師道等人都已率軍遠去。這樓峰口關內,除了留下一旅之軍守衛之外,幾乎傾巢而出。
之後數月,這個狹窄穀道都將是他最緊要的後路糧道,也是大秦北方最後一道防線隘口,絕不可輕棄。
故而留守的這三千人,不但都是嬴氏族軍精銳,守將也是贏如,乃嬴衝最信任的幾人之一。
可能是因經歷過戰事磨礪,也可能是火候到了,水到渠成。此時的贏如,已成爲福德如意四人中,最先突破小天位的。
這讓嬴衝意外不已,同樣有他靈露與妖元靈露的供應,天資較強一線的嬴福嬴德,反而還落後一步。都還卡在了九階境界,未能突破。倒是嬴如,首先破開了玄關。
不過這對他而言,倒是個好消息,意味着他手中,又多了個可用之人。贏如爲人之沉穩,其實更勝於嬴福,看守樓峰關,最讓他放心不過。
而嬴衝這次從樓峰關離去之前,總算是沒忘了讓人往咸陽城報捷。除了露布飛捷之外,他自己也發出了迅鷹給咸陽,報於天聖帝知曉。
之前就因大破蒼南寇軍之後,忘了給咸陽宮中報信,被天聖帝飛書叱責。
——那是他從煉神壺裡出來之後看到的,陛下在書信中,差點將他罵到狗血淋頭。
而如今這一戰,雖還未真正底定,最後的戰果未知,可大勝之勢已成。對面的大乘軍,也沒任何成建制的力量,接下來就只能看雙方追逃的速度,誰的腳步更快一些。故而他這邊已可報捷了,說全殲可能有些過,可大勝已無問題。
事實也是如此,當嬴衝策騎向前,沿途都是屍體與跪倒在地的俘虜。後者都放棄了兵甲,跪在大道兩旁。尤其是峽口處,總數有近十萬之巨,三五個兵員,就需看守幾十號人,讓嬴衝看了後,頗覺擔憂。
好在這些寇軍,確實已無戰意。而這些人的兵甲,都已被前方諸軍帶走。武修有無墨甲在身,實力差距還是極大的,尤其是低階武者。
此外這十萬俘虜中,修爲到五階的少而又少。只因實力高的。逃命的速度,同樣也快。
出了峽口之後,依然能見到零零散散的俘虜,還有不少護教軍的屍首。顯然這些大乘軍的精銳,還有人試圖斷後抵抗,卻被嬴宣娘果斷的打散鎮壓了。
且看得出來,嬴宣孃的用兵老到。始終在約束着全軍,腳步不緊不慢,一直留存着體力。
然後折克行所部兩萬人,則又加快了速度,往右翼方向前插。在有意無意的,控制着大乘軍的逃亡路線。
“獐河麼?”
嬴衝腦海裡現出了冀州境內的部分地圖,心想他這二姐心思夠狠。這是要將大乘軍,逼到獐河與陽山之間的三角地帶,然後將之一舉全殲。
只需一日,當他們把大乘軍驅趕到那處的時候,後者多半已體力耗盡了。手中又無糧草吃食,除了全軍降服之外,再無他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