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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
上官小青不解,更怒火填膺。尤其是那些女伴們回頭看過來的異樣目光,更讓她難受,臉上燒紅一片。
“那馮博士有何過錯,就定要他向朝廷請辭不可?父親要我這麼做,總需一個理由!”
“有何過錯?”
上官驚神一聲冷笑:“幾日前武威王之事,你以爲能瞞爲父多久?”
上官小青氣息微窒,隨後仍強自抗辯:“就因爲此事?那是葉凌雪的不對,且我們上官府,又不會怕了他們。”
上官驚神萬分失望的看着女兒,不禁微搖了搖頭,他頭一次發現,自家的女兒,竟然是一個如此愚蠢之人。
居然連誰是朋友,誰是敵人都分不清楚,將她嫁入皇室,真的妥當?
“那麼我且問你,那馮博士之女是因何故,敢在葉凌雪面前,議論安國公的是非?”
上官小青不答話,上官驚神卻眼神冰冷:“她是仰仗你上官小青,是仰仗爲父與我蔡國公府!可又是誰允你上官小青一個即將出嫁的女兒,假上官一族之威福爲自用?”
聽得此言,上官小青的嬌軀頓時輕顫,她父親的後一句,尤其那‘即將出嫁的女兒’這幾字,宛如晴天霹靂,打在了她的心頭肉尖。
良久之後,上官小青深呼吸了一口,仍不肯就此服氣:“父親大人你,就這麼畏懼那雙河葉閥?”
“畏懼雙河葉閥?呵,本公確實對武威郡王忌憚有加。”
上官驚神自嘲一哂,眼裡的失望之色更加濃厚:“可你仍未明白,葉凌雪她既已出嫁,那麼此後她一生之榮辱,就再與雙河葉閥無關,武威王府也頂多只照顧幫襯一二。所謂妻憑夫貴,她如今的一切聲名地位,都只繫於其夫君一人。能爲她出頭的,也只有她的夫君——”
上官小青初時茫然,可聽到最後時,眼中卻漸漸顯出不可思議之色。
——父親之意,莫非?
“所以本公這次心忌的,可非是雙河葉氏,而是葉凌雪她的丈夫,安國公嬴衝!”
“怎麼可能?”
上官小青之前雖有意料,可當這些話從上官驚神的嘴裡道出時,她卻依然難以置信。
父親居然會忌憚嬴衝?那個混賬紈絝?被咸陽所有人都鄙薄有加的那個短命鬼?開什麼玩笑?
父親上官驚神可是當朝蔡國公,一品柱國大將軍!
“你可知河道總督百里長息?他快要跨了!正是出自這位安國公的手筆。百里家覆亡之後,安國嬴在三法司內,至少可據七分之一天下。”
上官驚神心想道這樣的勢力,他何苦爲馮明一個區區六品小官,且是新投入他門下之人去得罪?
哪怕是那位安國公,真的就只能活上四年,也依然是一頭不可輕易招惹的病虎。
且雙河葉與上官家同屬兵家,兩家因此內鬥,豈非是讓人瞧了笑話?
更不可縱容了自己的女兒,尤其日後她要嫁入皇家,更需謹慎有加,如履薄冰必可。
搖了搖頭,上官驚神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心思,只是隨手將一份柬帖,丟在了上官小青的面前。
“此事安國公他已經下帖於我,還算是給了本公一個顏面。否則他若真要馮明父女死無葬身之地,不過彈指間而已。既是如此,本公不能不報之以桃。”
說到這裡,上官驚神又冷笑:“且那馮玉,實在是膽大妄爲,毫無教養。當朝三王九公是何等樣的身份?世襲罔替,與國同休,諸王不及也!便是你日後那夫君,見了嬴衝之後,也需畢恭畢敬。未能登頂之前,都需小他一頭。馮玉她一個小官之女,居然就敢在安國公夫人面前妄議其是非!此等無知之人,居然出自本公門下,當真是讓人見笑了!你那些朋友,也沒一個懂事之人。”
此時上官小青已經雙眼含淚,胸中氣悶,只覺無比的委屈。銀牙死死的咬着脣,雙手則緊緊的扣入肉內。
父親之言讓她難堪,尤其是那諸多女伴,還未離開之時,更讓上官小青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鑽入地裡。
不過她又強自支撐着,拿起了那份柬帖打開。發現裡面還夾着一份奏摺,內容卻是吏部的一份保舉名單,涉及到兩位六品朝官。這名字她略有些熟悉,應當是她父親門下之人。
只一瞬間,上官小青就已明白過來。這是一場交易,那位安國公是以此帖先禮後兵,試探上官家的反應。
而她的父親,則並不願因那馮氏父女,與安國府爲敵。
“——還有小青你,若還有半點記掛我上官家的養育之恩,若還顧忌着幾分你丈夫前程,日後行事時就需三思一二。你連什麼人可以結交爲友,誰不可爲敵都不清楚,只知招災惹禍,那麼本公要你這樣的女兒有何用?二皇子他娶了你,真是不幸。”
說完這句,上官驚神就再沒管上官小青,大踏步的走出了這閨閣。而他身影纔剛踏出院門,就見一位氣質雍容華貴的女子,正眼含憂色的走過來。
“夫君,似你這樣,會傷她心的,是否太過?馮明那邊,又何需她親自前去不可?女孩家的臉面,總需顧惜一二,”
“嘿!今日傷心,總比日後死無葬身之地的好。至於馮明父女,她自己做的事情,總需自己負起責任來。只有真正痛過,才能知敬畏,”
上官驚神冷笑,然後又眼神不滿的,看着自己的夫人:“以後少讓她與護國公府之人交往!你自己吃的虧,難道還不夠?又要連累女兒不成?”
那貴婦的臉上,頓時也面如白紙。護國公府林氏,畢竟是她的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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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嬴衝踏入到婚房的時候,只見侍女幽香與幾個嬤嬤都歡喜無限。
“國公大人可需服侍?”
幽香細聲細氣的問着,只因嬴衝毫不猶豫就將那狐狸精送往府外的舉動,讓她對嬴衝好感倍增。
之前在虎踞堡的時候,本就很敬佩了,如今則更甚。此時她無論爲姑爺做什麼都願意。
嬴衝則略有些疑惑,他感覺這侍女的聲音體形,都似有些熟悉。不過卻未細想,直接就一個拂袖,示意房中幾人退下。
讓通房丫鬟服侍更衣,他父母沒教他這個規矩,這四年嬴衝也沒這習慣,以後的安國府也不會有。
待得衆人離開,嬴衝就直接走到窗旁,用一柄玉如意挑開了新娘的紅蓋頭。瞬時他就呼吸一窒,近距離看葉凌雪那傾城絕世的美貌,哪怕是久歷花叢如他,也是震撼不已,有驚心動魄之感。尤其此時,葉四小姐的臉上燒紅一片,羞澀難當,更顯可愛。
可惜——
“娘子可覺餓了?”
嬴衝掃了旁邊纔剛溫過一遍的酒席一眼,卻是沒什麼胃口,他之前酒都喝飽了。不過他的新娘,可是在這婚房裡餓了一夜。
葉凌雪卻有些慌張的一搖頭:“妾不餓的,倒是相公你,不吃些東西?”
當相公二字道出口時,葉凌雪只覺自己的頭頂,已噴出蒸汽。又想自己說不餓,豈非是急迫的要催他早點上牀?
“那就算了!”
嬴衝果然是瞬勢一拂袖:“夫人既然不吃,那就把妝卸了,早點睡吧!哦,對了,還有交杯酒。”
當下拿了兩杯酒,與葉凌雪交臂喝過,而後笑道:“祝我夫妻二人和樂美滿,白首不相離。”
葉凌雪感覺腦袋暈暈乎乎,手足無措。半晌之後才忙起身開始卸妝,卻顯笨手笨腳,不但脫衣的時候出錯,衣帶差點打結,頭髮也差點就被梳妝檯上的柵格纏住,
嬴衝看得搖頭,有些後悔讓那些侍女嬤嬤提前退走了。這女孩皮相不錯,就可惜出身武威王府,有些嬌生慣養了,脫衣服卸妝都不會,好沒用。
葉凌雪好不容易搞定,走到嬴衝的面前,正想說妾給夫君寬衣,才發現嬴衝早就脫得只剩下中衣了。
這使葉凌雪更面紅耳赤,眼神遊移了片刻,纔想起自己接下來該做的,於是又鋪牀疊被,然後當她將最後一張白布拿在手裡時,又糾結了起來。
按說這東西是該墊下的,以證貞潔。可她清白已失,沒可能有落紅的。也不知道嬴衝,到底能不能認出自己來。
不過還未等他想明白,葉凌雪就覺身軀被人一拉,被嬴衝一把拉到了牀上。這傢伙還嘿嘿的笑:“別想了!房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有傷在身,沒力氣做這個。”
今天確實是把他給累到了,忙了一整天,又出了晚上這樣的變故。既傷體力又傷神,真的是撐不住了。連揍人的力氣都沒有——
葉凌雪聞言先舒了口氣,而後又懊惱起來,同時也有點小失望。她又不是很想做那房事,而且這個傢伙,居然沒第一時間把自己認出來。
又想起嬴衝說有傷在身,葉凌雪有些擔心,隱蔽的摸了一把嬴衝的脈搏,才發現此時的他確實有些虛弱。
外傷可能已是痊癒,可內裡元氣虧虛,
而此時嬴衝,忽又一笑:“過些日子,那位四舅哥估計還得尋我麻煩,那時我多半要狠狠揍他一頓的。今日就先提前稟知夫人一聲,那時你可別生我的氣。”
今日錯非是他有內傷在身,不能動手,早就讓那葉凌德好看了。不過沒關係,最多三天,他就可恢復些元氣了。
葉凌雪則雙眼微張,心中不滿,想着嬴衝爲何要揍她兄長?可隨即就想起了葉凌德的性子。
自家那位兄長,在昨日她出嫁前的時候,還喋喋不休,苦口婆心,要勸她回心轉意來者。
估計在她那裡碰了釘子之後,今日就來尋嬴衝的麻煩,似乎是做了什麼過份的事,讓夫君他生惱了。還有她那二哥,脾氣更爲火爆,一直都讓她很是擔心,據說近日,就在返回咸陽的途中。
這兩個人,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這樣糾纏下去,確不是辦法。
心中思忖了片刻,葉凌雪就又微微笑了起來:“你要揍他們可以,不過卻不許傷他們!”
以嬴衝現在的本事,應該能做得到。她那兩個兄長雖是人傑,可在嬴衝的手底,只怕都撐不過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