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嬴衝趕到正門前的時候,發現那摘星神甲已經被推送了進來。他印象中的‘摘星’,高約三丈,通體銀白,形狀就好似銀色的獨角獸,美麗之極。不過此刻卻被大紅色的絲綢布包裹着,看不清這神甲形狀。
雖說隔着這一層布,嬴衝卻能感覺到體內的血脈搏動,與摘星神甲隱隱呼應。似乎這甲,正在呼喚着自己。
某種程度而言,這‘摘星’確實可算他的親人——那是由父親精血煉製而成的造物。
嬴衝有些癡迷的望着,當他再回過神時,發現在這國公府門口,似他這樣表情的,並非只有自己一人。
祖父嬴定,二叔贏世繼,叔母王霞兒,二弟嬴非,四弟嬴宮,還有二房的幾個庶出子女,都在不遠處圍觀。
嬴世繼滿面紅光,而嬴非則似是強抑興奮,眼神躍躍欲試。
這幾位,還真當這摘星甲是他們之物了?
嬴衝暗暗好笑,然後轉頭就走。‘摘星’甲他已看過,接下來只需等待就可。
不過纔剛邁步,嬴定就已一聲冷哼:“你打算去哪?還不給我回來!”
嬴衝詫異回頭,回望着祖父,只見贏定濃眉緊皺:“今日是摘星擇主之期,稍後必定賓客雲集。你畢竟是安國公世子,身爲此地主人,需留下待客。”
嬴衝無聲一笑,然後毫不猶豫的離開。他嬴衝又不是蠢貨,今天來的客人,絕大多數都是衝着嬴世繼與嬴非來的,再還有一些,則是爲看他的笑話。
真要留下來接待客人,少不了要被人另眼相看。若只是同情憐憫,還算是好的,可似福王世子與林東來這樣,是必定要冷嘲熱諷一番。
儘管不痛不癢,可看了也會膈應,他何必受這活罪?
那贏定見了,先是面現怒容,似欲發作,可最後卻是輕聲一嘆,面色複雜。
贏世繼與贏非都無表情,那畢竟是嬴衝之父留下的神甲與爵位,所以二人面上的功夫還是要有的。做得太過,會被人指着脊樑骨說涼薄。
嬴宮卻沒有他父兄那般的城府,面上嘲諷的笑着:“我估計他是不敢見人,他就是個廢物點心——”
話未說完,就已頓住,只因嬴定已怒目回望,王霞兒也用力捏住了嬴宮的臉蛋。
嬴衝也聽見了,卻根本就不在乎,他懶得與這小毛孩計較。
果然當摘星神甲送至之後,就有客人陸續上門。都是出身武陽贏氏的族人,所以提前趕來。
再還有就是贏定曾經的部下,或是贏世繼的同僚。大部分都是出身較低,依附於安國公府的小官,關係較爲親近的。
到了午時,武陽贏氏的現任族長,當朝左領軍大將軍嬴元度也趕至安國府,還有王氏大理寺少卿王佑。
此時贏定又遣人來找他出去拜見。不過嬴衝根本就沒理會,對此人他惡感甚深。要只是普通的牆頭草,捧高踩低,忘恩負義,他也不會如此,哪怕這嬴元度的官位,是因父親得來。
關鍵是四年前嬴衝武脈被廢,此人可說是居功至偉。也正是因當初太信任這位族伯,嬴衝才未在當年那場比武前多疑。
嬴世繼爲人再怎麼卑劣,好歹也是他血緣上的叔父。可這贏元度,卻已被嬴衝視爲仇人一般。
與其去見仇人的得意嘴臉,倒不如繼續與薛平貴這三個損友繼續聊天閒侃,消磨時光。
躲在翠漪園內,嬴衝還可眼不見爲淨,可一旦見了面,那就難免尷尬。
不過到下午的時候,嬴衝不得不走出翠漪園。一來此時已將至晚宴時分,摘星神甲的擇主大典即將開始,二來則是咸陽城裡的那些大人物,也都將陸續趕至。那些小官與嬴氏族人,嬴衝可以不去理會,別人最多說他一句狂狷無禮。可似當朝三公九卿,三大郡王與九國公這等層級的人物,嬴衝若還缺席,那他就是蠢貨了。
此時還有第三個原因,嬴衝又收到了一個字條。是由一位外院的老僕,偷偷摸摸的走入翠漪園裡給他。
字跡娟秀,有些熟悉,打算約他出去,到國公府後的一處偏巷之內見面。
嬴衝本來是不欲理會,可反正閒着無聊,去見見無妨,只當是消遣。心裡則思忖着,該不會又是那薛員外郎的女兒?這次那個薛小姐,又想對他說什麼?
前次見面之後,就爆出了他‘偷窺’葉四小姐沐浴之事,這次該不會又出什麼幺蛾子?
不過嬴衝自信得很,前次在武威王府他都不懼,這次在自家府邸後面,就更不會擔心。甚至他都不肯讓薛平貴幾個人跟着。仗着有張承業在府裡,又有嬴月兒近身護衛,嬴衝還真不怕有什麼人打他的主意。
其實嬴衝是心懷惡念,心想若這次那薛小姐,還要對自己冷言冷語,口出惡言。又或者配合別人,想要算計他。那就休怪他在摘星到手之後,從她父親身上報復回來,事後也定要那位薛小姐,悔不當初!
不過當嬴衝趕至之時,發現人確實是那位薛輕梅不錯。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想象中的那種情形,並未出現。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恥?”
見面之時,薛輕梅柳眉到豎,目中快要噴出火來:“那****口不擇言,說話太沖,是我不對。可你,你,你怎麼就是這樣的人?再怎麼失意惱恨,也不該去禍害葉四小姐!你心裡不舒服,就衝着我來,我薛輕梅接着就是!”
嬴衝一陣迷糊,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薛輕梅可能是以爲,那夜他偷窺葉四小姐沐浴,是她的責任。
先是一陣啞然,接着嬴衝就口出嘲諷:“薛小姐是麼?我覺得是你想多了。那件事,與你無關,別太高看了自己。”
薛輕梅卻明顯不信,不過並未深究,又遲疑着道:“還有,最近你與葉四小姐的事情,我聽說了。聽說襄國公有意求娶,葉府也準備退婚?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你不要傷心。”
“挺好的?”
嬴衝眼底又浮起了冷意:“何解?”
“本來就不般配!她本就不該嫁給你!你們的婚事,也是因你手段齷蹉才定了下來。”
那薛輕梅倒是理直氣壯:“我若是男子,遇到你這樣的處境,定然要發奮圖強,活出個人樣出來。哪怕失了你父親的爵位,也不能讓人小看!我薛輕梅不想嫁你,不是因你嬴衝失爵,而是瞧不起你的人品心性,不肯上進。似你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她?”
嬴衝又一陣,莫名的感覺這薛輕梅,略有些可愛,至少已沒有了先前的面目可憎。
良久之後,嬴衝忽然一笑,伸手去捏薛輕梅的臉蛋:“你既知我贏某的人品不堪,居然還敢單獨約我在這裡見面,倒真是膽大的很。”
那薛輕梅下意識的就想要閃躲,她雖是女子,可卻喜習武。一身六階武宗境修爲,不遜色於同齡男子,這也是她感單獨約嬴衝見面之因。
可這刻當嬴衝動手,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辦法閃開,也沒法掙脫。
“我其實還蠻喜歡你的!可惜,當初要沒有郡王府的那件事,說不定我們的婚事就已成了。”
嬴衝把臉湊近到薛輕梅眼前,看了看此女已經潮紅的俏臉,然後又惡趣味的笑着:“你說我將你在這裡就地正法了會怎樣?薛員外會不會把你送給我做妾?”
說完這些,嬴衝才覺詭異。心想不對啊!自己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自家是常調戲女子不錯,可那些都是出身青樓。
哪怕是周衍那個色痞,也從不去招惹良家女子,遇到那些長得漂亮的小娘子,也頂多只是拿眼看看。
自己也一直都記着規矩,怎麼會做出這樣不知分寸的事情出來?
眼見這薛輕梅已經怒意填膺,雙眼含淚,似乎隨時就要喊‘救命’的模樣。嬴衝忙放開了手,掩飾性的一聲輕哼:“以後長些心,我嬴某爲人如何,不是你能評價!”
說完之後,嬴衝就似逃一般,轉身就走。不過他才走不到百步,剛踏入後院的門,就見嬴月兒似幽靈一般,從他前方冒出來。手裡抱着一個嬴衝用棉布給她做到的小狗娃娃,歪着小腦袋,面上似幸災樂禍的笑着:“你修的大自在玄功,是到第七重了?”
“你怎麼知道?”
嬴衝下意識的問,感覺奇怪。他不久前乾脈已通,踏入了七階武侯境,可大自在玄功並未能追上。直到昨日,才終於突破。
也是他今日清晨,之所以那麼愉悅之因。數喜臨門,豈不歡喜?
然而話纔剛問出口,嬴衝就又想到了什麼,面色忽然一變。他想起了當初嬴月兒的提醒,這門大自在玄功的後患——
“我都說過,你遲早會後悔。大自在玄功修至第七重,相當於玄修的元神境,就會顯出效果出來。大自在,謂進退無礙﹐心離煩惱。不過在修成之前,卻真的是自由自在,任性得很。你以後心裡面很多念頭,都會無拘無束的。”
嬴月兒一邊說,一邊嘻嘻笑着,蹦蹦跳跳的走開:“以後修爲越高。就越控制不住。我聽說父王年輕的時候,鬧了不少笑話出來。可惜是沒能親見,這次可有眼福啦!”
嬴衝眼神凝重,要真是大自在玄功的緣故,那可真就麻煩了。
自己心裡的念頭,都會無拘無束?他恨嬴世繼與嬴元度入骨,若是興致來了,會不會直接拔刀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