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之前,痞三獨自一人離開了茅山派,朝着地圖上指定地點前進。
這裡不同於安城,李博陽也不同於吳克,痞三不敢違背對方的要求,倘若真的因爲自己致使包月出事,痞三無法向包子交代,也無法向自己交代。
當然,他也沒有真的傻到去送死,震陽子隨後會帶人趕上,算算時間,大概在痞三抵達目標地點之後的一刻鐘他們同樣能抵達。
如果是十五分鐘的話,痞三相信自己還是可以拖延的。
初冬的山路很難走,尤其是早晨之後,稍微變暖的氣溫使人放鬆警惕,薄薄的一層霜凍還未徹底消退,痞三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見到那片樹林。
按照地圖的標示,約定地點就在前方兩公里的一處灌木叢,從這裡開始,痞三將匕首放進了袖口,他對匕首的掌握或許沒有玲瓏那樣詭異,也沒有龍九那樣刁鑽,但在一秒內將匕首握入手中還是可以的。
光禿禿的樹幹,薄薄的一層霜凍,不時飛出樹林的不知名飛禽,這片林子就透露着一股詭異,陰森森的,讓人感覺很不好。
湘西之地有殭屍,茅山派捉鬼除僵的本領是一流的,每次將爲禍人間的妖魔鬼怪抓回來,除了一些無法徹底消滅的,其餘的都會在這片樹林處理,長久以來這裡也聚集了濃郁的陰晦之氣,這也是整座茅山最邪門的幾處之一,僅次於後山的修道場。
很快,痞三見到了兩個活人,這兩人就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抽着煙,一邊等待着什麼。
待見到痞三之後,兩人打起了精神,捻滅菸頭,朝痞三走來。
“跟着來吧。”左邊一個穿綠色棉襖的男人低聲說着,轉身帶路。
跟着他,又向前走了三分鐘,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有七八個人站在那裡,在他們腳邊跪坐着一個女人,雖然眼睛被蒙上黑布條,痞三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就是包月。
帶頭那人見到痞三之後略顯吃驚,陰陽怪氣的笑着,“好小子,還真敢一個人來!”
“李博陽呢?我要見他!”痞三一邊說着,一邊四下觀望。
算上之前帶路的那兩人,這裡一共有十個人,都是生面孔,起碼在前天下午李博陽鬧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同,而且也不是黑色西裝打扮,總給人一股遊散的感覺。
“大哥上茅山了,沒工夫見你。”帶頭那人笑着,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對準痞三,喝道:“我們負責對付你,大哥負責對付茅山派那些牛鼻子道士,今天你會死,茅山派也會是我們的!”
聞言,痞三面色一凜,只因他心繫包月的安危,竟在無意間將茅山推上了風口浪尖。
算算時間,震陽子他們已經在半路上了,此次他們帶來了茅山派大量精銳,留下鎮守的只是一些能力欠缺的小道士,如果這時候李博陽帶人殺過去,危在旦夕啊!
好一個兩點開花,這李博陽的本事還真不小!
震陽子他們沒有手機,現在想將他們調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爲今之計,只有暫時拖延,等他們趕到之後迅速救援,再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茅山派,說不定還能hold住場面。
如此,痞三心裡有了數,輕蔑一笑,靠着一棵歪脖子樹,點燃了一支香菸,狠狠抽了一口,道:“你就以爲只有李博陽那老孫子會用計?老子早就安排一位絕世高手坐鎮茅山,只要他敢去,保他有去無回!”
“切,騙鬼呢?”帶頭那人嗤嗤一笑,
道:“要是有絕世高手,你早就帶過來對付我們了。對於你來說,茅山派是死是活沒有太大的關係,這女人倒是挺重要的吧。”
說着,帶頭那人擡腿就朝包月的後腰踢了一腳,包月應聲倒在地上,掙扎着,發出嗚嗚的聲音。
忘記說了,包月的嘴巴被一塊還算乾淨的白布堵上了。
“我操!你只是一個小弟,用得着這麼聰明麼?”痞三大吃一驚,吐槽道。
見包月被踹翻在地,痞三怒由心生,小宇宙瞬間爆發,橫眉冷對,厲聲道:“你丫再敢動她一下試試!”
帶頭那人明顯不吃這一套,眯着眼,槍口調轉,對準包月的腦袋,濺笑着,“你丫再敢說一句話試試!”
下一秒,痞三舉起雙手,妥協了,投降了,他冷冷的看着帶頭這人,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當然是你的命。”帶頭那人想也不想,說道。
“殺了我,能放過她麼?”痞三又問道。
“不能。如果你爲她而死,她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報仇,對於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帶頭那人搖搖頭,說道。
“那要怎麼樣才能放過她?”痞三沒有放棄,繼續問道。
“搞清楚,現在不是在談判,主動權在我的手上。”帶頭那人有些不耐煩,用槍口撓了撓脖子後面,眯着眼,突然說道:“那,我現在改主意了,你跪下來,求我,興許我心情一好就放了這女人。”
輕蔑,譏諷,高高在上的嘴臉,着實令人厭惡。
如果是在平日裡,這樣的人在痞三面前站不過三秒,但現在不同,痞三與包月的命都在他的手上,即使厭惡,痞三也得壓在心裡,同時考慮要不要跪下這個問題。
男兒膝下有黃金,別看痞三沒臉沒皮,這輩子他還真沒跪過。
六歲的時候,痞三被十幾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喊着“沒爹沒孃的野種”,一路從老街區菜市口追到廢棄燈塔,被十幾個人圍毆,痞三沒有跪。
八歲的時候,痞三已經三天四夜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在那些拿着食物在他面前來回晃悠,滿臉惡趣味的痞子面前,他沒有跪。
十歲的時候,痞三被老街區住戶聯合驅趕,在高高揚起的棒槌和菜刀下面,他沒有跪。
……
一直到二十歲的時候,老騙子在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以普通的樣子死去,待他將那糟老頭子丟進早就挖好的墳坑並掩埋之後,站在墳前,他只是象徵姓的抹了抹眼角,沒有跪。
這一生,不管是爲了尊嚴,爲了生活,甚至是至親之人離開的時候他都沒有跪過。
但在今天,痞三爲了一個女人,一個還未和自己發生關係的女人,他跪下了,單膝跪下了。
垂着頭,痞三面如死灰,異常冷靜,他看着膝蓋前面兩寸的土地,淡淡說道:“我求你,放了她!”
“好!那我就成全你!”帶頭那人喝着,大步上前,用槍口死死頂在痞三的天靈蓋上。
痞三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的頭腦異常清晰,想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人,很多熟悉的事。
一秒鐘,兩秒鐘,十秒鐘……
足足一分多鐘過去了,沒有槍聲,沒有痛苦,痞三帶着疑惑擡起頭,不知何時帶頭那人退到了三米開外,參與綁架事件的十人站在了一起,面帶笑意,以一種輕鬆且帶着欣慰的表情看着痞三,微微笑着。
地上的包月不知什麼時候爬了
起來,她伸出背在背後的雙手,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黑布,面帶喜悅,飛奔而來,“老三!”
“我沒想到你會爲我下跪,真的……”包月站在痞三面前,侷促不安,任何言語與動作都無法完美表達她心中的興奮與喜悅。
有夫如此,婦又何求?
痞三先是疑惑,在是驚訝,之後是詫異,在那些人的掌聲中痞三才明白過來,這是一場戲,一場精心策劃的戲。
沒有綁架,沒有危險,有的只是臨時演員,有的只是一場悲喜劇。
看看不遠處的十個人,再看看面前的包月,痞三咬着嘴,反手,狠狠一記耳光打在包月臉上,罵道:“你他孃的在搞什麼!”
包月本來還沉浸在喜悅之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記耳光打懵了,不過在回過神之後,包月並沒有因此生氣。
畢竟痞三都爲了救她而下跪,一記耳光又算的了什麼?女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誰也猜不准她們下一刻所想的會不會是上一刻那樣。
“老三,別生氣了嘛……”包月像個做錯事的女孩子,怯生生的拽着痞三的衣角,弱弱的說道:“我又不是故意這樣的。再說了,如果沒有這次,我又怎麼知道你是這麼喜歡我……”
“哪個王八蛋纔會喜歡你!”痞三一把打開包月的手。
“你就是那個王八蛋……”包月嘻嘻一笑,再次貼了上去。
“滾!別跟着老子,看見你就心煩,你TM趁早給我滾回安城去,以後老子跟你老死不相往來!”痞三大袖一揮,憤恨離去。
只餘下包月留在原地,微笑的那張臉緩緩僵住了,在痞三的身影越來越遠,即將消失的時候,包月咬着嘴,朝反方向走去。
……
帶着悶氣,痞三一路回到茅山派,既然綁架是一場策劃好了的騙局,李博陽自然也沒有像帶頭那人所說的帶人攻打茅山,痞三的心情很煩躁,沒有理會任何人,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蒙上被子,卻怎麼也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生氣,但凡是個男人被這樣耍弄一番都會生氣,狠狠的在心中咒罵着包月,痞三就這樣度過了無聊的一天。
等到天色開始暗下去的時候,痞三心中的憤恨也減輕了許多,也就是原諒了包月,畢竟包月的出發點並不壞,作爲一個女人,她有權利用這場戲來測驗痞三對她的態度。
一個鯉魚打挺,痞三下了席,推門出來,開始尋找包月。
可找遍一圈,又問過了許多人,得知包月並沒有回到茅山派,一直都沒有。
正當痞三抓耳撓腮的時候,兜裡的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正是包月的號碼,痞三在思考了幾秒鐘之後按下接聽鍵。
“三哥,我被綁架了。”電話那邊,包月的語調有些發顫,帶着惶恐不安。
“我跟你講,現在乖乖的回來,以前的事一筆勾銷,別再搞這些幺蛾子,我很忙的!”痞三認真說道。
“三哥……”電話那邊,包月低聲喊了一聲,沉吟片刻,才認真說道:“這次是真的,我真的被綁架了……”
包月的話並沒有說完,只聽到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下一秒,話筒中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如果我沒有找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前天爲護天寶強出頭的那個。你的女人現在在我手上,不想她有事的話,三小時內來到我面前……”
聽着這個尖銳又陰沉的聲音,痞三呆住了,他認識這個聲音,這是李博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