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還在動,可是卻沒有人回他,他仔細盯着那草叢,這才發現不對。
因爲這草叢似乎故意動給他看,爲了證明裡面有人,而小瑜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臉色一變,翻身下馬,手持了長劍,撥開荒草往那邊走去逆。
果然,草叢裡面沒有人,被綁在那裡動來動去的,是一頭憨厚的小豬,小豬見他盯着自己,仰頭叫了一聲,又低頭繼續吃着鮮草。
蕭錦玉嘆息一聲,拔出長劍,一劍砍斷了綁着小豬的繩索鼷。
這附近十里八鄉,村莊並不多,只要小豬認得自己的主人,那麼就能很容易的找到抓走小瑜的兇手。
蕭錦玉擰眉盯着小豬,小豬被砍斷了繩索,也不着急走路,依舊拱着腦袋在地上不停的吃着鮮草。
蕭錦玉嘆息一聲,拿腳踢它,可是它吭哧幾聲表達不滿,換個地方繼續埋頭吃草。
實在無奈,他撿起被砍斷的繩索,系在小豬脖子上的繩套上,抖動繩索,讓小豬帶路。
這小豬還沒有吃飽,就一邊走一邊吃,偶爾被蕭錦玉踢上一腳,它也只是吭哧幾聲表達不滿。
走了許久,還是沒有看見村子的影子,蕭錦玉有些煩躁。
夏瑜被劫走,地上留下了一頭小豬,可是回頭一想,路上他和夏瑜並沒有被什麼人跟蹤。
意思就是說,歹徒是臨時起意,劫走了夏瑜。
他已經走過的村子,不可能有這種臨時起意的歹徒,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前面的村子,放豬的村民,順手將夏瑜打暈帶走了。
這樣仔細一想,蕭錦玉就定好了方向,抓起小豬綁在自己的馬上,策馬朝着前面的山莊奔去。
前面的山莊,很奇怪,四處都顯現出災難之後的景象。
那是被大火燒過,劫後重生的感覺。
處處都都是黑色焦炭,斷壁殘垣,房屋倒塌,連綿一片都是死氣沉沉。
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有些地方,還能看見被燒焦的人的屍體。
蕭錦玉心裡驀然一緊,處於對生命的尊重,他下馬,緩步前行。
被綁在馬上的小豬,倏然嚎叫起來,它衝着一個倒塌的屋舍,不住的掙扎。
蕭錦玉頓住腳步,心裡想,可能就是這裡了,抓走夏瑜的兇手,很可能就是這個村莊裡的倖存者。
他放下小豬,任由它自由的行動,自己則是緊緊的跟在小豬的身後。
鐘鼓村的地下,這裡儼然是一個蜿蜒曲折的地宮,各家各戶的地窖,互通八達。
蕭臨楚呆在地窖裡面,說不上的抑鬱。
村長家裡的地窖,應該算是最好的,可是混濁的空氣,外加逼仄的空間,讓他覺得喘不過氣。
大概是每年囤積下來用於避難的吃食,所有食物毫無水分,地瓜是乾巴巴的硬塊,臘肉是煙燻曬乾後的乾屍,蕭臨楚看着這些東西,毫無食慾。
可是在村子被燒燬,所有糧食付之一炬的時候,這些無疑是救命的東西,村長能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給他,可以說對他是奉若上賓。
這個時候他開始理解,爲何昨天他們吃妖怪的肉,可以出的那麼開心。
因爲對他們來說,新鮮的肉,簡直是未來兩年,能吃到的最好東西。
他擰着眉頭坐在那裡,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村長見他不耐煩的表情,有些訕訕,拽着自己的衣角道,“三爺,實不相瞞,這已經是村子裡能找來的最好的吃的了,如果您和貴夫人還是不滿意,那我們就只能殺了阿花家的小黑貓給您燉湯了!”
蕭臨楚一陣反胃,皺着眉頭看着村長道,“我家寶貝呢?”
村長知道,他說的是鳳雲輕,對他的稱呼,也不以爲然,苦口婆心的勸道,“三爺,俗話說,男兒志在四方,三奶奶固然漂亮,可是這天底下的漂亮女人何其多,三爺若是喜歡,娶三個五個都不成問題,何苦要迷戀三奶奶呢?”
蕭臨楚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秀逗了,才坐在這裡,聽他們鬼扯,他深吸一口氣,忍着怒氣問道,“我說,我的妻子在哪裡?”
村長低眉順目,“三爺,三奶奶的安危,您不必在意,您就放心的呆在這裡吃好喝好,天黑之前,我肯定將三奶奶完好無缺的送過來給您!”
蕭臨楚忍無可忍,咬牙切齒,“我說,我的妻子在哪裡?”
他一直擱在桌子上的長劍,倏然出鞘,寒光凜冽的欺進了村長的頸項。
村長一個哆嗦,趕緊發話道,“三爺,三奶奶只是跟村子裡的幾個姑娘,去採摘蜂蜜,您放心好了,有二兩兄弟跟着,三奶奶不會出事!”
蕭臨楚鬆了一口氣,收回長劍,一字一頓的道,“我要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村長在心裡暗自叫苦,怎麼他勸說之前,三爺還答應暫時留在這裡養傷,被他一勸,反而就要走了,還立刻馬上?
他約莫着,自己的勸說方法不對,隨即改變策略,“三爺,我在鐘鼓村長大,也在這裡當了十多年的村長,我跟您交個底,您是被我們鐘鼓村所有村民,看上了!”
蕭臨楚眯眸,冷笑着看着村長,村長摸了一把冷汗,“是看上您做村長了,您知不知道,放眼望去,您這麼年輕的村長,幾乎是沒有吶,想當年我算是年輕一輩最傑出的人物了,可是也熬到了四十多歲做了村長,您這樣年輕就做了領袖的,別說是鐘鼓村了,這埡子裡八凹十多個村子,就沒有一個這麼年輕的村長!”
蕭臨楚吐出一口氣,冷冷的打量村長几眼,不鹹不淡的道,“多謝賞識,可是我非走不可!”
村長急了,也顧不上害怕,跺腳的道,“怎麼就還要走呢?大傢伙都說了,只要你肯留下來,幫忙對付紅毛怪物,村子裡的財寶,都是你的,村子裡年輕未婚的姑娘,也都是你的,還有村子裡的男人,也都聽你的話!”
蕭臨楚擰眉看着他道,“說起紅毛怪物,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麼招惹了燈塔村,讓你們的村子,招來無妄之災!”
村長臉色一變,“我哪裡招惹了燈塔村,這幾個怪物,原本就是燈塔村放出來的,我們原本以爲殺了怪物,燈塔村會有萬金獎勵,誰知道根本就是騙局,燈塔村的人,都是騙子!”
村長義憤填膺的說道。
蕭臨楚笑的嘲諷無比,森冷的看着他道,“你倒說說,燈塔村怎麼騙你了?”
“從紅毛妖怪,將小鳳抓走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收到了燈塔村的密函,只要抓住紅毛怪,死活不論,燈塔村都有萬金獎勵,可是我真正的殺了紅毛怪,他們卻翻臉不認賬,轉手想要殺光我們村子,你說說,這不是背信棄義,豬狗不如嗎?”村長忿忿不平。
蕭臨楚眸光一閃,“密函?什麼密函?”
村長嘆息着道,“就是一封信,幾個村子關鍵人物之間,私下接頭的信!”
蕭臨楚不關心他們接頭的目的是什麼,而是關心那封信的出處,“信呢?將那封信拿出來給我看看!”
村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信箋還在,可是字不在了!”
“什麼意思?”蕭臨楚不明所以。
村長搖頭,“三爺,也不怕您笑話,我當時確實是看見了信上的字了,一個紅毛妖怪,可抵萬金吶,但是等我殺了紅毛妖怪,信上的字,卻消失不見了,要不是當時看見信的還有幾個人,我真的以爲自己眼花了!”
蕭臨楚點點頭,“把信箋紙給我!”
村長搖頭,“沒了,都被一把火,燒了,那該死的幾個小妖怪,我們吃它們的肉,喝它們的血,都是太便宜它們了!”
蕭臨楚擰眉思索,暫時整理出了頭緒。
應該是大紅猴怪帶着小紅猴怪逃跑,燈塔村對它們下了死活不論的必殺令,可是大紅猴怪死了,小紅猴怪卻投靠了燈塔村,這對於燈塔村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好事。
他們又可以繼續在小紅猴怪的身上做試驗了,並且已經在它們投誠的時候,做了試驗,往它們身上下了某種會變得厲害,逐漸刀槍不入的毒藥。
接着,小紅猴怪變成了他們殺人的利器,當然第一個拿找他們要萬金獎勵的鐘鼓村下手。
所以,鐘鼓村遭此大劫,而小紅猴怪不得不死,因爲繼續病變下去,它們可能連死的機會都沒有了。
蕭臨楚覺得,這裡面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可能牽連着藍雪國和赤月國,以及別的諸多。
他靜靜的坐着,村長也不打擾,只是由着他沉思。
狹小的地下室內,夏瑜不住的掙扎。
她嘴巴里塞了破布,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雙腳被綁在一起,瘦小的身子不住的動來動去。
她原本想要小解,可是剛剛蹲下,就被人從後面打暈了,醒過來人就在這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四周黑漆漆的,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唯一照明的是一盞油燈。
油燈暈黃,照耀的四周,凌亂無比。
這家人一定很窮,很髒……
吃飯的鍋碗瓢盆,牽連在地下室中間的一根繩索,還有搭在繩索上的衣服,以及擱在她腳邊的一個夜壺。
她不斷的製造出聲響,想要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動了半天,外面果然走進來一個人,矮矮瘦瘦,賊眉鼠眼。
那男人一見她醒來,就搓着雙手笑呵呵的道,“姑娘,你醒了?”
夏瑜狠狠的瞪着他,要不是嘴巴里塞着破布,早就破口大罵了起來。
男人看出了她憤怒的神色,可憐兮兮的笑着道,“姑娘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只是我看你長的花哨,所以想跟你對個夫妻!”
夏瑜更加憤怒,咬牙切齒,可惜嘴巴里塞着破布,她想要表達憤怒都不能。
死命的瞪着男人,夏瑜不住的扭頭,示意男人將自己嘴巴里的破布拿掉。
男人想了想,覺得在自己的地窖裡面,就算拿了她嘴巴上的破布,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反正她手腳的繩子還在,隨即上前,拽掉了她嘴巴里的布團。
夏瑜剛剛能說話,就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憋死我了,快點解開繩子,我要上茅房!”
男子笑呵呵的看着她,似乎是不願意放開她,夏瑜怒吼,“還不解開繩子,你想我尿你牀上嗎?活人還能叫尿給憋死?”
那男人一想,開始綁走夏瑜的時候,確實是她正準備解手,還沒有解開腰帶,就被自己打暈了。
這麼想着,他就笑着上前,先解開了夏瑜腿上的繩子,又解開了她雙手的繩子道,“你可別想着逃跑啊,因爲你逃也逃不掉,到我們這山旮旯裡面,你就認了吧,本本分分做我媳婦,給我生幾個大胖小子,我會對你好……”
說完,夏瑜的繩子也解開,夏瑜怒吼着他,“快點滾,你想參觀我出恭嗎?”
男人猥瑣的笑着,轉過身去,“你們外面來的人,就是矯情,尿尿就尿尿吧,還出恭,你當自己是公主啦?說來也好笑,我們村子裡,這幾天來了兩個外鄉人!其中一個男人吧,殺了幾個紅毛的野人,硬說自己是蓋世英雄,非要留下來做什麼村長!還要全村的漂亮姑娘侍候着,他可以說,把全村的姑娘都給糟蹋了,另外一個女的呢,長的倒是十分漂亮,可是她身邊那個奴才,睜着眼睛說瞎話,非要說她是什麼公主,笑死我了,公主會來這裡,我們村這個鳥不拉屎的窮鬼地方?”
夏瑜也不理他,蹲下身子,用衣衫做了遮掩,開始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
聽見身後暢快的聲音,男子笑的更加猥瑣,他捂着嘴巴道,“那個男人,騎着白馬的,是你的相好吧?”
夏瑜瞥了他一眼,一邊整理腰帶,一邊尋找稱手的武器,想要將他直接打暈了,逃出去。
不過這裡是地下室,誰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還是先將地形瞭解清楚,然後一舉逃出去的好。
想到這裡,她抿了抿脣瓣,活動筋骨道,“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男人轉身,看着她笑着道,“遠遠的看着,就覺得你長的好,這麼一看,更是好,水靈靈的,比我們村的小鳳還要好看!”
“你有完沒完?”夏瑜瞪着他,冷冷的道,“我問你,這裡是什麼地方?”
男子笑着,摸了摸下巴。
夏瑜蹙眉,“不說是吧?不說你以後就永遠也不要跟我說話了,反正我再也不張口,就當做一個啞巴!”
男子慌忙擺手,“別,別,我說,我可不喜歡啞巴,這裡是鐘鼓村,我是賴皮!”
夏瑜給了他一個白眼,“果然是個賴皮,涎皮賴臉!”
轉念一想,既然是鐘鼓村,那就離燈塔村不遠了,這些遠遠近近的村子,全部畏懼燈塔村,只要自己說出燈塔村的身份,那麼還怕他垂涎自己?
夏瑜抿脣一笑,剛剛準備說出身份,那賴皮道,“哎,原本我是有兩間茅屋的,可是燈塔村一把火,將我家燒了個徹底,狗日的燈塔村,千萬莫叫我遇見他們村子裡的人,不然我殺了他們!”
夏瑜一個冷戰,幸虧自己沒有暴露身份,否則下場就不止做人家媳婦這麼簡單了。
她抿抿脣道,“人家燒你的家,肯定是你做了不對的事情在先!”
賴皮罵罵咧咧的道,“屁的不對的事情,老子連燈塔村是個毛都不知道,是他們一把火燒了我們的村子,還派了怪物過來搗亂!”
夏瑜不再說話,白了他一眼,掃視一下外面,“這裡是地窖?怎麼上到地面上去?你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這裡,做個縮頭烏龜吧?”
賴皮哼了一聲,“我們躲在這裡,是怕燈塔村打擊報復,萬一他們再派出幾個妖怪,我們嚇都要嚇死!”
“瞅你那沒膽的樣子!”夏瑜鄙夷的看着他,一點下巴,“怎麼出去?”
賴皮恢復了涎皮賴臉的笑,“妹子,你想逃跑呢?”
夏瑜翻翻白眼,伸出手,“綁着我吧,省得你總是害怕我逃跑,你們這種村子,進來了,還有出去的道理嗎?一個人跑了,全村都在追趕,我敢逃跑,萬一被你抓回來,還不往死裡打啊?”
賴皮雖然笑着說,“哪能,哪能……”
還是上前,給夏瑜雙手雙腳綁了一道,不過這次,綁的要比以前鬆多了。
夏瑜打了一個呵欠坐在那裡,“現在能說說,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了嗎?”
賴皮搖頭,“妹子,你別指望你那相好的來救你了,我已經告訴了村長,他若是來,我們村子立刻發動上面的機關,讓他死在這裡!”
夏瑜臉色一白,“你們瘋了嗎?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赤月國的皇子,他叫蕭錦玉,你們要是殺了他,會被誅滅九族的!”
賴皮“嘖嘖”出聲,“剛剛來一個公主,這又來一個皇子,你咋不說,你是燈塔村的村長閨女兒,富可敵國呢?”
夏瑜語氣一結,臉色難看的盯着賴皮,半響沒有話說。
她還真是,可是說了,除了帶來更多的麻煩,還有別的用處嗎?
她開始爲蕭錦玉擔心。
皇子啊,肯定沒有江湖經驗,萬一幾下就交待在這裡,她可怎麼辦?
想到這裡,夏瑜難受起來,撇着嘴巴,暗自後悔平日裡相處的時候,她待蕭錦玉不夠好。
大概是蕭錦玉覺得虧欠了她,不管她怎麼無理取鬧,他都忍了,甚至吃飯的時候,她將所有好吃的全部吃完了,他吃她挑剩下的,他也沒有說什麼。
多好的蕭錦玉,除了太二了一點,完美的幾乎無可挑剔。
她抿着脣瓣嚶嚶哭泣,賴皮上前道,“妹子,咋還哭了咧,你那老相好還沒有死呢,死了再好好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