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容楓剎那移開了目光,背轉過了身去。
雖然距離的有些遠,但云淺月還是清晰地從他眼睛看到了一閃而逝的痛苦。她脣瓣抿起,想着這個身體主人以前看來的確是與容楓認識且有某種極深的聯繫。到底是什麼聯繫呢?她想起他那日的話,忽然覺得心口莫名地疼了起來。她低下頭,伸手捂住心口,有些不明白地看着自己。
容景視線忽然看過來,目光定在雲淺月捂着心口的手上,清淡的眸光瞬間形成了黑色的漩渦,似乎要將她捂着心口的那隻手吸進去。
那疼痛不過是一瞬,待雲淺月想要探究的時候便消失於無形。她用力在腦中搜索記憶,卻是沒有絲毫,她嘆了口氣,重新擡起頭。只見容楓對面已經站了一個人,一個和容楓差不多年歲的年輕男子,她不認識。
“弱美人,你倒是本事,居然將他請了回來。爲了那把碎雪?”夜輕染看着容楓出現,湊近容景,壓低聲音道。
容景瞥了夜輕染一眼,沉默不語。
夜輕染哼了一聲,“就算他是雪山老人的徒弟又如何?本小王也不怕他,照樣贏回碎雪給月妹妹把玩。”
“只要你贏得了他就行。”容景淡淡道。
“那你就看着!本小王自然贏得了他。反正你武功盡失,那碎雪你是別想了。絃歌不是我的對手。”夜輕染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神情。
“碎雪雖好,也不過是在天下三大名劍中位列第三而已。”容景道。
“那第一第二名劍在百年前就早已經失去蹤跡,只要那兩把劍一天不出來,這碎雪就是最珍貴的劍。本小王今日就非要拿它到手不可。”夜輕染不以爲然道。
“嗯,希望你能成功,不要讓她失望。”容景聽不出情緒的扔出一句話。
“那是自然!”夜輕染聞言看向雲淺月,只見她看向場中,面上神情和目光與以往不大一樣,他順着她視線看去,就見她目光是落在容楓身上,那樣的目光不是她以往的純碎清澈淡然,到底是什麼她說不出來,但總感覺是不一樣的。他收回視線,疑惑地問容景,“月妹妹和容楓認識?”
“我哪裡知道!”容景不去看雲淺月,聲音淡薄,“不認識她的人怕是少!”
夜輕染一怔,隨即撇撇嘴,哼了容景一聲,“不過是問問你而已,你怎麼跟吃了土炮似的?別人認識月妹妹不奇怪,我只是奇怪月妹妹居然看着像是認識那小子似的。他不是自小被送去了天雪山拜在了雪山老人門下嗎?月妹妹如何能認識他?”“那就需要你去問問你的好月妹妹了。”容景聲音依舊淡淡,似乎漠不關心。但仔細聽來還是覺得與以往不大一樣。
“我自然會問的,但不是現在。”夜輕染不再理會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見她專注地看着場中,也向場中看去。
“第一局,文伯候府公子容楓對文將軍府的公子文勝。比武開始!”四皇子身邊一個裁判高聲大喊了一聲。
衆人三倆低語的人都直起身子,停止了交談,向場中看去。
只見喊聲落,高臺上二人瞬間交起手來。衆人還沒看清如何出手,就見文將軍府的公子文勝以一個漂亮的弧度被打下了高臺,偏偏還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直到站穩身子,還茫然地看着高臺,一副不明白自己怎麼還沒過一招就被人打下來的。
“好!果然不愧是文伯候的後人!”老皇帝大讚了一聲。
“是啊!這等身手當真了得!”德親王也大讚。
“半招定輸贏,出手不傷人!有君子風範!”雲王爺也稱讚。
“當年文伯候才華冠蓋,他的後人有此身手也不稀奇。”孝親王爺在幾人話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但容楓是榮王府的旁支,他自然不想誇,只能變相地說了一句應瑒的話。
“果然是雪山老人的徒弟。”夜輕染也讚了一聲。心中掂量着若是自己半招之內是不是能將文將軍那個小子扔下高臺去,這樣一想覺得文勝本來就是草包,自己也可以將他扔下高臺去。
容景面色清淡,似乎此等情形早就在他預料之中,沒任何表態。
“第一輪文伯候府公子勝出!第二輪,鳳老將軍府小公子鳳楊上臺!”裁判高喊了一聲。
下面人羣中一人飛身而起,還沒等裁判說開始,他就當先出招。招式狠辣,直擊容楓面門。容楓輕輕躲過,衣袖擺動間,只見他輕鬆一揮手,鳳楊身子如一抹柳絮般飄了出去,衆人再次驚呼一聲,再看他已經被扔下了高臺,只不過這回鳳楊重重栽了一下子,顯然是容楓故意爲之。
“好!”老皇帝再次高喊了一聲。
德親王等人齊齊點頭,讚揚的話雖然沒說出口,但面上神情着實顯現着讚揚。
雲淺月如今雖然武功盡失,但目力比常人還是要好。她見容楓出手簡單,卻輕飄飄將人扔了出去,而那二人顯然連他半絲衣邊也未曾沾到,顯然他內力強大。
“第二輪文伯候府公子勝出!第三輪兵部侍郎公子王聽譯上臺!”裁判再次高喊。
他話音剛落,一名年歲稍微大一些的男子飛身上了高臺。
與剛剛前兩名一樣,不過須臾功夫再次被打下了臺。
“第三輪文伯候府公子勝出!第四輪,文昌郡府尹公子上臺!”裁判再次高喊。下面又有一人飛身而起。與剛剛那人一樣,很快就被打下了臺。
“第四輪文伯候府公子勝出!第五輪……”裁判重複同樣高喊。
緊接着重複一樣的動作,那人剛上臺片刻,便被扔下了臺。
接下來有人上臺,又有人下臺,盞茶十分已經二十多人被打下了臺。
這一處亭中衆人靜靜,只有老皇帝偶爾叫好聲。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後,百多人都被容楓打下了臺。而那裁判依然在繼續高喊,沒有停頓的勢頭。而高臺上容楓也沒有任何異議。
雲淺月蹙眉,從臺上移開目光看向臺下,只見黑壓壓一片,大約千人。她想着若這樣車輪戰下去的話,千人對付一人,如何受得了?她收回視線看向在坐的人,衆人都無人有異議,眸光掃過容景清淡的面色和夜輕染認真觀看的面色,那二人顯然也無異議。她抿了抿脣,轉頭對老皇帝道:“皇上姑父,他若是不輸的話就一直在這臺上了嗎?您看下面還有那麼多人呢!若是這樣下去,他豈不是贏了也要累死?”
雲淺月的聲音不低,足夠亭中衆人都聽到。衆人聞言都轉頭看向她。
老皇帝也從場中收回視線,笑着道:“這是歷年來武狀元大會的規矩,我天聖男兒要的不僅是武功,還要有耐力體力。若是堅持不住,也當不上武狀元!”
“可是往年也是這麼多人?”雲淺月疑惑地問。
老皇帝一怔,再次看向場中,收回視線,搖搖頭,“往年大約是這些人的一半吧!”
“這就是了。往年纔是一半人,今年卻是增加了一倍人數。這未免有失公允。若是真將臺上的贏者累死了的話,豈不是我天聖就少了一個英才?”雲淺月道。
老皇帝皺眉,看着容楓,似乎在認真尋思雲淺月的話。
“淺月小姐,文武大會的規矩可是由百年前就規定下的,難道你想打破?”孝親王雖然離的遠,但不影響和雲淺月說話,聲音也清晰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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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孝親王,規矩是誰定的?”雲淺月反問。
“自然是始祖爺!”孝親王府。
“始祖爺也是人,他不是神,不能料到身後百年之事。既然規矩是人定的,爲何不能打破?始祖爺已經不在,當今執掌這天聖江山的可是皇上姑父,皇上姑父也是一朝天子,自然有權利更改完善,施行與時俱進的方法,才能更好的建設我們天聖江山基業。若是一味地固步自封,如何能壯大我天聖?豈不是始祖爺時候什麼樣還是什麼樣?還談何發展壯大,繁榮富強,宏圖偉業,千載功勳?”雲淺月本來不想出頭,但這個規定太過陳舊不公平,她實在看不過。再說對於容楓她心裡總感覺有一種抓不住理不清的感覺,想來是她這個身體主人的遺留下的情緒。所以,就幫幫他又如何?
孝親王被噎得一愣,似乎沒想到雲淺月也能說出這番話來,他看向老皇帝,老皇帝也是面色驚異,他立即道:“無知小兒,始祖爺的祖訓如何說能改就改的?淺月小姐才識字幾日,就妄談治國,實在可笑!”
“我是愚鈍,什麼都不懂。但我懂得一樣,就是這樣的比武着實不公平。我看不過去,自然要說來,皇上姑父既然要我坐在這裡,總不能讓我只是看着不說話吧!”雲淺月橫了孝親王一眼。
孝親王反擊,“什麼叫做公平?這自古哪裡有公平在?”
雲淺月立即抓住了他話柄,笑了一聲,無精打采地道:“原來這武狀元大會本身就存在着不公平啊?我還當多正規多公允,感情就是玩呢!哎,早知道就是皇上姑父一片好意恩准我來看,我也不會來了。真沒勁,老是看他一個人在上面。看到最後估計就會看到他累死吐血而亡。武狀元一個也沒有了。嘖嘖,這樣的話還不如不看。”
孝親王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頓時沒了言語。
“皇伯伯,月妹妹說得不錯。這樣下去車輪戰後容楓指不定會累死。這樣的確有失公允。”夜輕染道。
夜天傾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無精打采的小臉有些不忍,猶豫了一下,轉頭也對老皇帝道:“父皇,月妹妹所言不錯,始祖爺的時候是針對這京中官員子弟而設的比武大會。寒門百姓沒資格參加,如今百年已過,您要廣招賢才,這布衣百姓也有幸比武爭奪武狀元。所以,由百年前的幾十人,增加到如今的千人,的確是人力難以承受,就算這容楓武功高強,也難以應對。也的確有失公允了。”
四皇子看了一眼太子,又掃了一眼衆人神色,也當即建議道:“兒臣也覺得月妹妹說得對。既然只准高門子弟參加比武大會的規矩已經被打破,如今這個規矩也的確不符合公允了。”
雲淺月知道夜輕染會幫她,但沒想到夜天傾和夜天煜也會幫她。她看了那二人一眼,目光落在容景身上,見那人沒有開口的意思,她收回視線,繼續看向場中。
“淺月小姐說得不無道理!”德親王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雲王爺看了雲淺月一眼,不明白這個女兒爲何要幫容楓,難道是因爲景世子?這個規矩雖然表面上是定死,但是私下裡還是有作弊可循的,就比如說抽號一項,若是想保存體力,就可以由抽號官那裡下手,留着後面的號就是。染小王爺雖然不屑動這種手腳,但是德親王愛護兒子自然給選了後面的號。所以夜輕染雖然參加,但如今依然還沒上去。
他看向容景,從容景清淡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他拿不準這位深思頗深的景世子的態度,到底景世子是想扶持文伯候府再次強盛,還是想置之不理打壓了去,至今他沒看出來。若說是扶持的話,他就該幫助容楓拿後面的號,而不是明知道這種是很吃虧的,卻還要他第一個就上去,若說不扶持的話,以景世子的手段,容楓絕對回不了這京城,入住不了榮王府,也進不了這武狀元大會。
一番思量下,雲王爺也附和着點點頭,“小女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幾位主要的人物都表態,一衆大臣也紛紛表態。但是都說得比較隱晦。
衆人一番話落,老皇帝沉默不語。
這一處亭中靜靜,再無人開口。高臺上依然繼續。容楓似乎不見絲毫疲憊。
“嗯,月丫頭說得的確有理。”過了片刻,老皇帝點點頭,問向一直沒開口的容景,“景世子,你對此有何看法!說來朕聽聽!”
“景對此沒有看法!武狀元大會發展百年至今,雖然有失公允,但這條規定是衆所周知之事。上那高臺之前每個人都是明白這條規矩的,也都立下自願之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容景淡淡道。
雲淺月猛地看向容景,他什麼意思?難道就看着容楓被累死而不理?
老皇帝點點頭。
“弱美人,你什麼意思?”夜輕染問容景。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容景淡聲道。
夜輕染皺眉,騰地站起身,對老皇帝道:“皇伯伯,我也要上去,此回報名選拔出來夠資格的人不就是這一千多名嗎?我要和他一人一半,最後我們共同再較量一番。我相信在這場中無人能是我二人對手了吧?”
“哦?你要上去?一人一半?”老皇帝挑眉。
“是!這樣公平公正!”夜輕染看着臺上的容楓道:“我可不願意佔他便宜,等到他打累了,我贏了他之後別人說我勝之不武。那樣多沒面子。”
德親王皺了皺眉,並未開口阻止夜輕染。
“這樣到也算是不失爲一個公允的方式!”雲王爺頷首道。
“這樣豈不是也打破了聖祖爺的規矩?染小王爺,你沒看到臺上的容楓根本就沒半絲累的樣子嗎?也許人家能拿下這一千人之後依然不知疲憊呢!你豈不是小看了文伯候府的後人。”孝親王道。
夜輕染皺眉,“我們一人一半平分了這些人之後再進行對決,他能勝過我自然他武藝比我高強,若是敗給我,本小王也不會覺得勝之不武。我如何會小看了文伯候的後人?”話落,他不給孝親王說話的餘地,對老皇帝道:“請皇伯伯恩准!”
老皇帝似乎是在思量,片刻繞過旁人又詢問容景,“景世子覺得輕染的提議如何?”
“既然染小王爺不想勝之不武,這也算是一個好的提議。”容景淡淡道。
“好!那就依輕染所言。”老皇帝點頭,對四皇子吩咐,“煜兒,你吩咐下去,將高臺一分爲二。設兩場比武,同時進行!準輕染上去守臺!若是能和容楓一起守到最後,二人再進行對決,決一勝負。若是中途有人打敗二人而換人,就由兩方勝者一決勝負!”
“多謝皇伯伯!”夜輕染頓時大喜。
“是,父皇!”夜天煜對身邊的裁判吩咐了一句。
身邊的裁判立即揚聲高喊,“皇上有旨,爲了公正公平,將高臺一分爲二,再設一場武試同時進行。由染小王爺守臺。若是能和容楓一起守到最後,二人再進行對決,決一勝負。若是中途有人打敗二人而換人,就由兩方勝者一決勝負!”
裁判話落,下面千人頓時譁然,紛紛和身邊人交談起來。
雲淺月看到有些人一聽夜輕染守臺臉色立即就變了。她笑了笑,想着恐怕這些人怔在擔心小命呢!若是夜輕染出手將人從三丈高的高臺扔下去的話,保不住會下手重而導致人缺胳膊少腿。
夜輕染勾脣一笑,飛身而起,身子瀟灑如風,頃刻間飄然落在了高臺上。
“好!”老皇帝大讚了一聲,哈哈笑道:“這小魔王七年曆練,武功總算沒白費!如今回來雖然還是一樣玩世不恭的德行,但總算也知事了不少,朕心甚慰!”
“也不枉費當年父王將他踢出去京城的苦心。”德親王道。
“哈哈,德親老王叔疼這個小子疼得跟掌中寶貝似的,當年將他踢出去的確是下了一番苦心。朕今日就看看這小魔王的武功到底如何成就了!”老皇帝大笑道。
德親王笑着點點頭。
衆人都無人言語。
只聽夜天煜又吩咐來一個裁判官高喊,“第一輪,染小王爺對丞相府公子!”
裁判話落,下面的人羣停止了喧譁,一人飛身上了高臺。
裁判官剛宣佈開始,夜輕染輕輕飄渺一掌,丞相府的公子根本接不住夜輕染的招數,頃刻間身子向臺下飛去,弧度同樣漂亮,又輕飄飄落地,落地之後那丞相府公子紅着臉拱手,“多謝小王爺手下留情!”
夜輕染不看他,擺擺手,“客氣!”
下面等待應試的衆人都大鬆了一口氣,染小王爺只要手下留情就好說。否則他們雖然過了選拔報了名,但若是有人被他摔了個腦漿迸裂的話他們還真不敢上去只能棄權了。
裁判宣再次高喊,“第一輪染小王爺勝,第二輪……”
那邊容楓同樣將一人打落下高臺,看了夜輕染一眼,夜輕染對他挑了挑眉,他也緩緩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同時早先那名裁判官再次高喊,“第一百三十八輪,文伯候府公子勝,第一百三十九輪……”
“皇上,何不將容楓叫回來暫時歇上一歇,等染小王爺也到一百三十八輪之時再讓他下臺去與染小王爺同時進行。這樣兩方都便能同時開始,也好過等容楓將剩餘人打下之後染小王爺會疲憊。這樣才真正公平。”孝親王建議道。
“也好!”老皇帝這回沒有詢問衆人意見,也未思索,對夜天煜擺擺手,“天煜,將容楓暫且叫上來歇息。待輕染追上他再上去!”
“是!”夜天煜點頭,對裁判官吩咐。
裁判官剛要喊下一輪的名字,聞言立即改了口,“皇上有旨,文伯候府公子下場休息,此一場暫停,稍後與染小王爺同時進行!”
裁判官喊聲落,臺下再次響起喧譁聲。似乎疑惑今日的武狀元大會打破了以往規定。但也只是說說,皇上在此,無人敢反駁半句。
容楓似乎有些訝異,揹着的身子此時緩緩轉過來,向亭中看來。
“讓他上亭內來!”老皇帝吩咐。
“父皇有請文伯候府容楓上亭!”四皇子這回沒用裁判官,親自開口。
容景看着亭子,並沒有立即上來,而是靜靜看着,衆人也看着他,片刻,他才飛身而起,向這一處亭臺飛來,端得是輕功高絕,轉眼間輕飄飄就落在了亭中。
“好!”老皇帝今日已經無數次稱讚。
“容楓拜見吾皇,吾皇萬歲!”容楓站穩身形,不看任何人,向地上跪去。
“免了!起身吧!”老皇帝似乎極爲歡喜,在容楓剛要跪在地上,一揮手,喊道:“來人,賜座!”話落,又補充道:“就坐月丫頭旁邊吧!”
雲淺月一驚,容楓亦是一怔。夜天傾面色微變,夜天煜眸光閃了閃,容景面色淡淡,看着場中,似乎沒聽到老皇帝的話。
雲王爺看向老皇帝,德親王和孝親王對看一眼。而其他人因爲這一句話而瞬間心思各異。
在天聖皇朝所有人的心裡,無論是朝臣,還是百姓,雲淺月的身份都是異於常人。如今正值她即將及笄,此時最爲敏感。因爲始祖皇帝的祖訓,她的身邊所有男子大約都該避嫌。尤其是容楓這般坐在她身邊,便不合禮數。但皇上有旨,尤其還是當着這樣的場合。一時間衆人心中想沒有想法都難,都齊齊想着難道皇上不想雲淺月入宮?
一時間亭中鴉雀無聲。
“多謝皇上,容楓站着就可!”容楓垂下頭。
“坐吧!你連戰百多人,自然是疲憊的。朕準你坐!”老皇帝無視衆人各異的神色,對陸公公使了個眼色,沉聲道:“賜座!”
“是!”陸公公立即搬來座位放在了雲淺月身邊,對容楓笑呵呵招呼,“容楓公子,皇上厚愛,您還是過來坐吧!這個位置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坐的。”
容楓垂着頭,站着不動。
雲淺月想着難道是她剛剛幫助容楓表現得太過老皇帝想試探她?還是今天即便不是容楓她身邊還會是另一個人坐過來?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定了定神,忽然笑着對容楓招手,“喂,那個誰,你快坐過來啊!這裡坐得高,看得遠,可以清楚地看到夜輕染一舉一動,到時候你好知己知彼將他打敗了,省得那個小魔王一副鼻孔朝天誰也不看在眼裡的模樣。我就是沒了武功了,否則非要和他去較量一番不可。到時候你一定要打敗他。”
容楓猛地擡起頭,看着雲淺月。
“不會是個呆子吧?皇上姑父,您看他怎麼站着不動啊?難道是得了您的特准坐您身邊來這天大的恩典他高興壞了?還是沒見過世面被您給嚇傻了?”雲淺月偏頭看着皇上,笑顏豔豔,聲音清脆。
“你個小丫頭,人家好好的文伯候府公子被你說得到成了上不來臺面的阿斗了。”老皇帝笑着敲了雲淺月腦袋一下,對容楓和顏悅色地笑道:“坐過來吧!月丫頭說得對,這裡坐得高看得遠。你到時候贏了那個小魔王,殺殺他的銳氣。”
“是!”容楓緩步走向雲淺月身邊的座位。
依然如那日在榮王府容景的書房所見一般,他一身蕭蕭白衫,雖然打了百多場,但不見絲毫汗漬,身上也未染污漬,整個人緩步而來,背對着陽光,顯得纖塵不染,似乎從雪山之巔踩着雲霧而來,多了幾分虛幻縹緲。
雲淺月歪着頭看着容楓,臉上掛着笑意,待他剛一坐下,她身子就湊了過去,很是自來熟地和他說話,“那個誰,你武功真好啊!可以教我不?我家那個糟老頭子爺爺教給我的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半吊子武功,你的武功多好啊,要是我能學會,以後就沒人敢笑話本小姐了,本小姐一拳打蒙了他去。”
衆人頓時汗顏,有不知道人家名字就讓人家一見面教武功的嗎?
“淺月小姐,我不叫那個誰,我的名字叫容楓。”容楓看着雲淺月,鄭重道。
“哦,容楓啊!好,就容楓,那個我問你話呢?你能將你武功教給我不?”雲淺月眨眨眼睛,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笑着問。
“月妹妹,你這不是強人所難了嗎?沒聽到景世子說嗎?容楓自幼在天雪山習武,天雪山只住着雪山老人,那麼容楓就是拜在雪山老人門下,據我所知,雪山老人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容楓可是雪山老人的關門弟子。雪山派武功不外傳,除非你要拜容楓爲師。不過有這麼年輕的師傅嗎?我覺得你還是算了吧!”四皇子笑着開口。
“這樣嗎?那我好想學怎麼辦?除了拜師,就沒別的辦法了?”雲淺月問容楓。腦中打着轉轉,她就用容楓來試探老皇帝一番也無不可。到底看看這老皇帝打得什麼主意。
“應該也有吧!”夜天煜看向容楓,“你告訴月妹妹,可還有別的辦法。這個小丫頭好武成癡。只要是看到誰武功好,她就不忿。總想着學來。那日在清泉山靈臺寺還要景世子教她百步點穴呢!”
衆人都知道榮王府的百步點穴是不傳之秘,齊齊一驚,看向雲淺月。就連老皇帝,雲王爺、德親王、孝親王等人也都面色各異地看向她,見雲淺月彷彿沒聽見,只笑看着容楓等他回答,衆人又從她身上移開視線去看向容景,見容景盯着場中夜輕染和人對打,彷彿也沒聽見。衆人都齊齊看向夜天煜。
“不過後來她聽說榮王府的百步點穴原來是不傳之秘,只有嫁進榮王府纔可以學,她立即打消了念頭,說打死她也不嫁給景世子。哈哈,這個小丫頭,當時太子皇兄也是在場的。她那神情啊,彷彿嫁給景世子多吃虧似的。”夜天煜頓了頓,迎上衆人的視線笑着道。
“這樣?”老皇帝看向夜天傾。
夜天傾雖然不滿雲淺月和容楓湊近乎,但是也不好發作,此時聽到夜天煜的話,他冷冷瞟了夜天煜一眼,回頭恭敬地對老皇帝道:“回父皇,當時是這樣!月妹妹一聽之後就說不學了。”
“哈哈,這小丫頭,能嫁給景世子是多少閨中女兒夢寐以求的,她還不喜。”老皇帝大笑了兩聲,除了臉上龍顏大悅,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衆人也都跟着應景似地捧場笑了笑。
“容楓,你不會也告訴她除了拜師這一條路外也得讓她嫁給你纔可以學吧?”夜天煜本來一直沉默,如今似乎話多了起來。
一句話,又讓衆人的目光都齊齊看向容楓。
老皇帝似乎也等着聽一個答案,也笑看着容楓。
雲王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張了張口,但觸到雲淺月笑顏灩灩的小臉,將要說的話吞了回去。也看着容楓,等着他的答案。
“四皇子所言不錯!雪山派的確有這個規矩。”容楓抿了抿脣,對他點點頭。
“這樣啊,真的只要我嫁給你,就可以學你的武功了?”雲淺月眼睛一亮,剎那一雙眸子璀璨奪目,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容楓的衣袖,歡喜地道:“那好,我就嫁給你了。”
一句話,說得清脆,擲地有聲。
衆人聞言大驚。沒有哪個女子會有這淺月小姐這般大膽,如今敢高聲言嫁人。尤其還是當着皇上和滿朝文武大臣皇子公子們的面。都齊齊看向老皇帝。
夜天傾臉色剎那陰沉。
夜天煜一怔,他本來開玩笑,沒想到容楓當真如此說,而這小丫頭居然順着杆子爬了上去。他看着雲淺月笑靨如花的小臉和容楓僵住的面色,也轉頭去看老皇帝。
德親王也愣了,他想的是這淺月小姐不嫁景世子,卻要嫁給背後沒有任何依靠的容楓,雖然他是榮王府一脈,但那旁支太遠,如今文伯候府又早已經滅門。他等於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這淺月小姐居然還當着皇上的面要說嫁給他,是真沒心機腦子,還是故意爲之?他總感覺今日這小丫頭不同以往。
雲王爺坐着的身子幾乎坐不住,一張老臉發白,生怕老皇帝一個發怒,將雲淺月治罪。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觸到雲淺月掃過來的眸光頓時住了口。
孝親王心裡冷哼一聲,想着這小丫頭果真是沒腦子,就這樣還想和他作對?做夢去吧!她身爲榮王府嫡女,要嫁給別人,這就是打皇家的臉面。最好皇上這回治她的罪。
容景依然看着場中,仿似未聞。
此時夜輕染已經將一個人打下臺去,正向這邊看來。他見雲淺月居然抓着容楓的衣袖,皺了皺眉,此時裁判官高喊,又有人上臺,他無暇它顧,只能應付武試,但是心思早已經飄到了亭中。心中想着他爲何要下臺?公允個屁,累死那小子豈不是更好?月妹妹何時和他如此親近了?而且還是在皇伯伯身邊。
老皇帝看着雲淺月和容楓,臉上笑容不變,好像沒聽到。
這一處亭中靜寂彷彿無人,只聽到雲淺月一個人的呼吸聲。
“喂,我嫁給你好不好?”雲淺月拽着容楓衣袖擺動,聲音微軟,似詢問,又似撒嬌。沒有半分雜質,雖然如此說話和如此姿態,也任人感覺不出半分旖旎暖味,像是小孩子耍要糖果一般。
容楓擡眼看她,眸光定定。
雲淺月發現他長了一雙極爲好看的琥珀色眸子,那裡面如雲似霧,似乎要將她籠罩,雖然和容景長得有幾分相像,但是任何人也不會將他們看做是一個人。容景的容顏是美到極致的如詩似畫,鬼斧天工雕刻而成,坐落於雲端的俯瞰蒼生的一種美和氣質,而容楓則像是雪山上的冰雪,雪霧中透着純淨剔透,她不覺得地看着他的眸子被吸引了去。
衆人都看着二人,忽然覺得這兩人看起來極爲般配。男子俊逸,女子貌美,若是摒除雲淺月不學無術來說,當真是郎才女貌。
“咳咳……”
忽然一聲低咳聲響起,在靜寂中尤爲清晰。衆人轉頭,只見容景用帕子捂着嘴,臉色微白,雖然咳着,但目光依然看向場中的打鬥,並沒迴轉過身看這邊。
雲淺月聽見低咳聲,攥着容楓衣袖的手一緊,被吸住的眸光定了定,回過神來。但沒轉頭,也沒鬆開抓住容楓衣袖的手。她忽然覺得,若是真要嫁一個人的話,她身邊如今手中正抓着的這個男子也不錯。
至少比嫁進皇室強,因爲她不喜歡去皇宮裡和三千粉黛爭寵,比嫁進太子府要強,因爲她即便自殺,也不想見到夜天傾那個男人,比嫁給容景要強,因爲她不想被氣死,也不想被那丫的黑一輩子,比嫁給夜輕染要強,因爲他雖然好,但是名草有主了,她可不做奪人之美,破壞人姻緣之事,比嫁給夜天煜要強,那個心思不定兩面三刀左右和稀泥算計來算計去的男人她也不喜。雲暮寒那丫的是她哥哥,即便不是她哥哥他受她迫害威脅那麼久,半絲好感也無,自然不會嫁給他。綜合算起來,她真要迫不得已及笄之後被嫁出去的話,她不如就嫁給這個容楓。
容楓滿門被暗殺,俗話說無累贅一身輕。她可以每日好吃懶做,只管打理好自己和他就行,也不用管一大家子。而且他長得也很好,又幹淨無塵,雖然比容景稍遜一籌,但也算是難有人匹敵的少有美男子,每日看着就賞心悅目,更何況他武功好,可有保護她,還有他看起來脾氣應該不錯,以後若是結婚了他估計會處處讓着她,愛護她。最最主要的是老皇帝既然要給她賜婚,與其被迫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爲何不找一個看得順眼的,容楓這樣條件都符合她的好男人上哪裡去找?
雲淺月很快就給自己想了好幾個嫁容楓的理由,剎那覺得此生就嫁他了。一定的!非他不可,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看着容楓,一雙眼睛又亮了幾分。
容楓被雲淺月看得臉色微紅,聽見容景的低咳聲又微白。一時間僵硬的身子看着雲淺月。本來定定的眸光雲霧籠罩,雲霧後一雙鳳眸不停地變幻。
“景世子的大病還是未曾好嗎?”老皇帝轉頭看向容景,擔憂地問。
“這病怕是好不了了,景也別無所求,希望能活幾年是幾年吧!如今咳嗽是因爲昨夜染了涼氣,皇上且寬心,無甚大礙。”容景終於收回視線,搖搖頭。眼角餘光掃了雲淺月一眼,眸底涌上暗潮。
“哎,朕會繼續給你尋求名醫。這天聖以後還要希望你能輔佐呢!”老皇帝嘆息一聲,對容景擺擺手,語氣極爲緩和,“景世子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府去休息吧!”
“景無礙!只是小小風寒,還可以堅持。皇上不必理會我!”容景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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