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親王聞言額頭有一滴汗滴落,掉在了地面的金磚上,殿內靜靜,衆人都看向冷邵卓。
冷邵卓擡起頭看了七公主一眼,七公主並沒有看他,面色平靜,好像沒聽到老皇帝的話,他移開視線看向雲淺月,正對上雲淺月審視他的視線,他垂下頭,恭敬地回道:“回皇上,那不過是小時候的荒唐事兒而已,臣祝七公主和雲世子百年好合!”
雲淺月眨眨眼睛,看來人一旦經過大難之後可以讓一個人改變,果然是這樣。
老皇帝聞言一怔,片刻後哈哈大笑道:“好!你不是喜歡七公主就好,否則朕如今聖旨已下,還真要爲了你爲難了!”
冷邵卓不再說話。
老皇帝老眼掃了一圈屋中的幾人,目光從七公主平靜的臉上到孝親王額頭佈滿細汗的臉上,又到夜天逸清淡的臉上,最後到雲淺月看不出情緒的臉上,擺擺手,有些疲憊地道:“月丫頭,你拿着聖旨回府吧!朕就不派人去宣讀聖旨了!朕聽說雲王府關於雲離的過繼之禮事宜已經準備妥當了,朕也命欽天監擇了日子,三日後就是吉日,到時候行過繼之禮,雲離就是真正的雲王府世子了,過繼之禮之後再擇日完婚。”
“好!”雲淺月點點頭,拿過聖旨,不再說話,擡步離開。
“等等!”七公主忽然喊住雲淺月。
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她。
七公主看向老皇帝,聲音平靜地道:“父皇,我想和淺月小姐一起去雲王府宣旨,順便探望一下雲離的傷勢。”
老皇帝一怔,深深地看了一眼七公主,擺擺手,“準!”
“謝父皇!”七公主謝了恩,擡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當先出了聖陽殿,七公主緊隨其後也出了聖陽殿,七公主的貼身宮女嬤嬤等在門口,見七公主出來就要跟上,七公主擺擺手,吩咐道:“你們留在宮裡,我去雲王府,誰也不必跟着!”
“公主,您身子剛剛好,明妃娘娘囑咐奴婢們要好好伺候您……”一個嬤嬤立即道。
“你們是我的人還是母妃的人?我如今身體很好,有腿有腳,不用伺候了!”七公主秀眉微蹙,聲音雖然平靜,但卻是不容置疑。
“公主,可是您要出宮啊,娘娘不放心。”那嬤嬤身子一顫,又急聲道。
“我和淺月小姐一起去雲王府,我以後也要嫁入雲王府去生活,雲王府也不是太遠,有什麼不放心的?母妃若是問起,你們告訴她放心就是,我不會出事的。”七公主擺擺手,不再多說,繼續向前走。
那嬤嬤還想再說什麼,看到公主的臉色不好,只能噤了聲。
“讓明妃娘娘放心,七公主是去雲王府宣旨,順便看望雲世子。我會派人將她安全送回宮的。”雲淺月看了那嬤嬤一眼,淡淡開口。
那嬤嬤見雲淺月都如此說了,她又攔不住七公主,連忙恭敬地道:“是!”
雲淺月不再說話,和七公主一前一後向宮門口走去,此時天邊已經露出黎明的曙光,東方一片銀白,黎明的光影打在兩個人的身上,有些清晨的冷意和光影的清輝。
來到宮門口,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安全出來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上前。
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當先上了馬車,對七公主伸出手,七公主將手放在她手裡,被她輕輕一拽,上了車,簾幕落下,凌蓮和伊雪坐在車外,馬車離開宮門,向雲王府走去。
車內,二人對坐,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七公主忽然打開雲離的畫像看了一眼,對雲淺月輕聲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爲何自己請旨下嫁給雲離?”
雲淺月挑眉,點點頭,“是有些好奇!”
七公主不再說話,嬌小的手指輕輕拂過畫像上的每一條曲線,似乎是在勾勒雲離的五官,似乎又不是,只是在描繪畫像上筆墨的手法。沉默片刻,她才又道:“我知道容楓喜歡的人是你!”
雲淺月眼睛眯起,“這就是你要嫁給雲離的理由?”
七公主搖搖頭,車廂光線昏暗,但還是能清晰地照出她平靜的臉色,“不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容楓永遠不會娶我,即便他不是喜歡你,也不會娶我。嫁給誰都是嫁,我不如嫁入雲王府。”
雲淺月繼續眯着眼睛看着她,“既然嫁給誰都是嫁,爲何要選雲王府?選雲離?”
七公主忽然一笑,“皇室的公主從古至今有幾人能夠善終?我沒期待能夠善終,但嫁入雲王府至少能夠讓我不善終之前活得安然一些。因爲雲王府有你,你不怕父皇。”
雲淺月挑眉,忽然涼涼地一笑,“雲王府和我還有這個作用?”
七公主看着雲淺月,迎上她涼涼的笑意,忽然認真地道:“這些年謝謝你!”
“謝什麼?”雲淺月揚眉。
“謝謝你明知道我是裝瘋賣傻,卻沒有拆穿我。”七公主低聲道。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輕眨了一下,收起涼涼的笑,“能夠裝瘋賣傻十年,也是你的本事。騙過了皇上,騙過了皇后,甚至騙過了你的母妃。”話落,她莞爾一笑道:“我任性胡鬧吵得污濁名聲十年,你裝瘋賣傻十年,到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我不及你!”七公主搖搖頭,“你可以做許多事情,而我只會裝瘋賣傻。”
雲淺月看着她不語。
“當我聽說在武狀元大會上你向父皇請旨賜婚嫁給容楓,我心中雖然傷心,但也是歡喜的。以爲你真喜歡容楓。後來才知道竟然不是,而你喜歡的人是景世子。其實比起來能夠嫁給容楓,我更願意他幸福。”七公主又低聲道。
雲淺月想起武狀元大會,其實時間過得不太久,兩三個月而已,但如今想來,也有些令人感慨。那時候她失憶,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容景,容楓其實真的不錯。
“算起來,這些年陪在我身邊最多的人除了侍候我的人外其實就是你了。”七公主又道:“我知道你開始是爲了什麼去陪我,但後來你只是單純的陪我,你有很多辦法讓我開口說出當年之事,卻沒有,我一直在心裡很感激。”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不用感激,我知道你一旦開口命就沒了。我還不至於要一個無辜人的命。”
七公主忽然一嘆,“你到底是善良!”
“善良?”雲淺月笑着搖搖頭,“若是你知道我曾一夜之間殺了數百追殺我的人,你就不會覺得我善良了!我的善良只針對無辜的人或者對我有用的人。”
七公主不再說話,低頭看着畫像。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看着七公主看畫像的神情。當七公主請旨賜婚要下嫁給雲離時她的確想了許多,其中當然包括許多原因和許多辦法能將七公主的請旨賜婚扼殺,拒絕她進雲王府。但是當她用平靜的眼神說出“請旨下嫁”的話時,當她說出“喜歡是可以培養的,我不在意他的容貌願意嫁給他,也願意嫁給他後一心對他,去慢慢的喜歡他。無關容貌。”的話時,她願意給她一個機會。無關她流着皇室的血液。
“我嫁入雲王府後,你會將我當成雲王府的一員?當成你的家人嗎?”七公主擡起頭,忽然又問雲淺月。
“你若是將雲王府當家,我自然會將你當成我的家人。”雲淺月道。
“無關皇室?”七公主又問。
“無關皇室!”雲淺月點頭。
七公主忽然一笑,打破了今日一直以來平靜的面容,綻開一抹真心的笑意,讓她柔美的小臉柔和了幾分,她看着雲淺月道:“這些年我生活在皇宮,其實無異於坐牢。我盼望着有朝一日容楓回來,盼望着有朝一日飛出牢籠。可是容楓回來了又如何?聽說他回來的那一刻也是我夢醒的一刻。盼望着有朝一日飛出牢籠,但終歸是不能。”
雲淺月看着她。
七公主繼續道:“當年我不明白母妃爲何要我常去文伯侯府,接近容楓。以爲她是喜歡容楓,我心裡一直很高興,但直到那一夜,我終於明白了,她是在利用我。甚至不惜要我的命。因爲我身上的斷魂香,文伯侯府所有人都沒有反抗之力,一夜之間被滅門。我親眼見到那些人一個個砍下文伯侯府人的頭顱,我那一刻就覺得靈魂剝離了身體。若不是你帶着容楓離開,我知道容楓還活着,我想我那時也會死。”
雲淺月想起當年,手指不由蜷了蜷。文伯侯府被滅門果然是明妃所爲!
“我當時是真的瘋癲了,什麼也不記得了,腦中一團亂,全是劊子手揮刀看下頭顱的畫面,眼前都是鮮血染紅了的文伯侯府。大約就是這樣,所以,母妃纔沒殺我滅口。或者說她念在我是她的女兒,沒忍心下手。”七公主忽然悽然一笑,“我不知道爲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些年,我想的全是見容楓一面,哪怕裝瘋賣傻地活着,讓母妃以爲我真嚇瘋癲了。”
雲淺月依然不說話,看着七公主。
“那日我去文伯侯府見了容楓,他對我一如從前,甚至提也不提那件事情,當我提到母妃,他推開我時,我就知道他是知道那件事情是母妃所爲的!即便不是母妃所爲,也與她脫不開關係。父皇有意將我指婚給容楓,我就知道他會拒絕。我雖然抱有想嫁給他的希望,但心中比誰都清楚即便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早晚也會水落石出,我是嫁不了他的。”七公主笑了一下又道。
雲淺月沉默,依然看着七公主。這是這麼多年來,她在她面前說得最多的話。
七公主話落,又沉默片刻,看着雲淺月認真且一字一句地道:“我清楚如今自己在做什麼。我清楚父皇想要一個公主嫁入雲王府,即便今日我不請旨下嫁,也早晚會有人嫁入雲王府,而這個人就是皇室和雲王府的紐帶,用來維持皇室和雲王府冰霜上的那一層和諧。當有一日皇室和雲王府再不需要這一層薄弱的和諧時,就是父皇對雲王府下屠刀剷除之時,這根紐帶就會被他親手斬斷,這個公主必死無疑。她的死還會成爲皇室利用對雲王府開刀的藉口。”
“你既然心中都清楚,爲何還要下嫁?”雲淺月看着七公主,“如今清婉公主死了,六公主被關入祖嗣,你是明妃唯一的女兒,她今日將你關在宮中,就是不想讓你送死的!”
“從我知道因爲母妃給我換的新衣上的斷魂香讓文伯侯府輕易被滅門開始,她就不再是我的母妃。雖然生我養我,但在我心裡早已經斷了母子情分。”六公主平靜地道:“我嫁入雲王府之後,就是雲王府的人。我雖然流着皇室的血液,但有一句話說的是嫁夫隨夫,我雖然是公主,但不再姓夜,而是姓雲。”
雲淺月挑眉。
“說了這麼多,我想告訴你的就是,皇室若有朝一日和雲王府水火不容,父皇或者是皇兄們誰要除去雲王府的話,也包括雲王府中的一個我。我和雲王府一起共存亡。”七公主將手中的畫像折起,輕聲道:“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嫁入雲王府的目的。我只不過早對母妃對皇室對父皇已經冷了心,我就是一個我而已。我會試着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喜歡雲離,對他好的。他活一日,我活一日,他死,我亦然追隨。”
雲淺月心裡有着細微的動容,看着七公主認真的神色,點點頭,“好!”
七公主不再說話,靠着車壁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看着她,從那一年她將容楓送去了天雪山回京之後,她進宮去看望他,那時她木訥地坐着,不哭不笑不動,像是一個人偶。但她知道那個小女孩沒瘋傻,受了刺激到是真的。她想她開口說出親眼所見的或者知道的關於文伯侯府那一夜被滅門的秘密,但後來發現,每次她去,都會有人看着,或暗或明地監視着。她便打消了念頭,也隱約地知道文伯侯府被滅門的那一場血案一定與皇室或者皇宮裡面的人有牽連。
後來她便陪着她坐着,雖然每次去的時間不長,她們也不怎麼說話,但一年也會有那麼十次八次去她的宮殿。一連十年,直到她啓動鳳凰劫前去的那一日,後來恢復記憶也沒再去。但她心中清楚,這個公主不同於別的公主。她看起來軟弱,但心中堅韌,否則也不可能裝瘋賣傻十年。雖然她下嫁雲離是她從來沒有料到的,但就衝着她願意做自己,願意對雲離好,心中清楚自己做什麼,她就破例接納她。況且雲離娶了她,總歸比娶別的公主要好很多。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車廂恢復沉靜。
這時,後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很快,不多時就追了上來,並沒攔在車前,而是勒住馬繮走到車廂一側,須臾,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開口,“雲淺月!等等!”
雲淺月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怔,收回思緒,想着冷邵卓追來做什麼?她伸手挑開車簾,看着冷邵卓,見他騎在馬上,很像摸樣,對他挑了挑眉,並沒說話。
冷邵卓似乎沒想到雲淺月居然這麼容易就挑開了車簾,他騎在馬上的身子不由連人帶馬向後退了一步,看着她有些愣神。
雲淺月到也不急,靜靜地看着他。
須臾,冷邵卓垂下頭,抓着馬繮的手收緊,片刻後又擡起頭,看着雲淺月想說什麼,但對上她清淡的視線又閉上嘴,片即後又擡起頭,目光復雜地看着她。
雲淺月忽然有些好笑,“冷邵卓,你在做什麼擺出這等小女兒的姿態?”
冷邵卓臉一紅,又垂下頭,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東西,在手中緊緊攥了攥,似乎鼓起勇氣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扔進雲淺月的馬車裡,扔進去之後,他忽然雙腿一夾馬腹,一言不發地調轉馬頭打馬離開。踏踏的馬蹄聲似乎影射着主人的緊張急迫的心情,很快就走了個沒影。
雲淺月看着冷邵卓來去匆匆地打馬離開,她嗤笑了一聲,“腦子真壞了嗎?”
“我看他不是腦子壞了,而是大徹大悟了!”七公主接過話道。
雲淺月收回視線,挑眉看着七公主。
七公主瞥了一眼扔進車廂的東西,是一個香囊,她莞爾一笑,“亙古以來都是女子送男子香囊,這冷邵卓可真是別出心裁。”
雲淺月看着那扔進來的香囊,繡面上繡着很素淨的白荷花,極其雅緻。她笑道:“他是不是扔錯地方了?或者是緊張之下拿錯了,本來要對我扔刀子的,不小心將哪個女人送給他的香囊扔了進來?”
七公主忽然抿嘴笑了起來,揶揄地看了雲淺月一眼道:“我看不是。他對你拿的就是這個。你沒看到那香囊的口是開着的嗎?裡面似乎有東西。”
雲淺月瞥了七公主一眼,笑着伸手拿起那個香囊,只見香囊的口果然開着,裡面放了一個小小的紙折的信封。她並沒立即取出,依稀看到信封上寫着幾個字,“雲淺月親啓!”,她眉梢挑了挑,“你說得對,看起來是沒拿錯!”
七公主笑看着她,“打開看看。”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手指在額頭上轉了兩圈後放下,伸出手指去夾香囊裡面的信。手指剛伸進去,馬車忽然停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雲淺月!你給我出來!”
雲淺月手一頓,聽出是那少年的聲音,她放下手,頭隱隱疼了起來。
呼啦一聲簾幕被人從外面掀開,少年一臉清霜地站在車前,瞪着雲淺月,“你出來!”
“又怎麼了?”雲淺月無奈地看着少年,只見他好好的一身錦衣被颳了好幾道口子,頭髮也有些凌亂,頭髮上沾了兩片紫竹林的竹葉,樣子有些狼狽,不難想象看起來是闖了紫竹林了,只不過不知道見沒見成容景。
“你和我去榮王府!”少年道。
雲淺月的頭更疼了,看着少年道:“你自己不是去了嗎?”
“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是能進去的樣子嗎?”少年瞪了雲淺月一眼,惱怒地道:“沒想到榮王府紫竹林里布置的陣法居然這麼厲害,我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都沒能進去!”
“那就先別去了!我的府邸很快就到了,你跟我回府吧!從來到京城你還沒休息呢!”雲淺月連忙道。話落,又補充道:“你看我剛從皇宮回來,也沒休息呢!”
“我不累!我今日一定要去榮王府找容景算賬,問出那個人到底是誰!”少年搖頭,蠻橫地道:“你快下車!你若不下車,我就拽你下來。”
雲淺月看着少年頭更疼了,眼睛轉着想着主意。
“告訴你,別打什麼鬼主意!想要打發了我沒門!誰讓那個人將我交給容景了呢!不找到他我就不放過容景。”少年似乎看出了雲淺月的心思。
“可是不關我的事情啊!你找容景就找容景,爲何要來拉上我?我和這件事情似乎沒關係吧?”雲淺月昧着良心撇清自己,將自己說得很無辜。
“誰說沒關係!你和容景有關係,他的關係不就是你的關係?你們兩個難道還分彼此不成?快下車跟我去榮王府!”少年瞪眼。
雲淺月頓時失語,佩服少年的思維。
“快點兒!磨蹭什麼!”少年催促雲淺月。
“這位公子,她恐怕不能跟你去榮王府,如今她要跟我回雲王府去宣旨。”七公主見雲淺月犯難,開口解圍。她是第一次見到雲淺月露出這種拿人沒轍的神色,不由好奇少年的身份。
“你是誰?”少年似乎這纔看到七公主。
“我是七公主!不過很快就不是了,是雲王府世子云離的世子妃。”七公主自己介紹。
“雲離?”少年眼睛一亮。
雲淺月暗叫了一聲遭,雲離雖然是雲王府的旁支,但總歸是一個祖宗,雖然她的容貌像她的孃親,但是眉眼處還是和雲王府的人有幾分相像的,雲離和她也略微有兩分相像,尤其是易容之後的她。少年不會想到了雲離吧?
雲淺月正想着,車簾晃動了一下,少年蹭地一下已經躥上了車。一撩衣襬,動作利索地坐在了雲淺月身邊,自顧自地道:“那就先去雲王府看看雲離,然後看看是否還有必要再去榮王府找容景。”
七公主一怔,訝異地看着少年,“你要找雲離?”
“嗯!”少年點頭,看到雲淺月手中的聖旨,一把抓了過來打開,當看到聖旨上的內容蹙眉,問道:“這是賜婚的聖旨?”話落,他挑眉看向七公主,話卻對雲淺月道:“要將這個女人賜婚給雲離?”
七公主看着少年,發現少年有一雙很漂亮純淨的明眸。
“你沒看錯!”雲淺月點點頭,想着麻煩夠大了。希望別再牽扯上雲離,否則就真的更麻煩了。她悔得場子都青了,那日就應該將這個少年別扔進容景的馬車,而是扔到哪個大山的犄角旮旯,她搖身一變,換裝之後,就找不到她了,也更不會因爲容景而找她麻煩了。
少年聞言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將七公主打量了個遍,七公主被少年看得有些臉紅,他撇撇嘴道:“若雲離是我找的那個人的話,你這個女人才配不上他。”
七公主聞言有些不明所以。
“別胡說了,將聖旨給我!”雲淺月伸手去拿聖旨。
少年一躲,將聖旨牢牢地攥在手中,霸道地道:“不行,這個聖旨我先拿着,等見了雲離之後他不是的話我自己會將聖旨給你,若他是的話,纔不能娶這個女人!”
“別忘了你是個男人!”雲淺月故意提醒他。
“男人怎麼了?本公子是男人也是俊秀非凡。”少年對雲淺月挑眉。
雲淺月想起初見的時候少年要她負責的那一番話,頓時沒了言語。
“京城是不盛行男風的!”七公主忽然道。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
“要你管!本公主就愛男風!”少年冷哼一聲,儼然將七公主當成情敵的架勢。瞥見她手裡拿的畫卷,一把扯過來,將畫卷打開,看了畫卷上的人一眼,問道:“這個人是誰?”
七公主忽然心情很好,好心地道:“他是雲離!”
“這就是雲離?”少年睜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被六公主毀了容貌!”七公主解釋,提到六公主時神色很淡很冷。
“原來是被毀了容貌啊!什麼時候?”少年拿着畫像問。
“昨日晚上!”七公主道。
少年點點頭,認真地看了兩眼,又問,“這畫像是誰畫的?”
七公主不說話,看向雲淺月。雲淺月沒多大力氣地道:“我畫的!”
少年看了雲淺月一眼,哼道:“想不到你還挺有才!怪不得將容景迷得五迷三道的,揚言此生只此一人,非你不娶呢!”
“你就沒看到他將我也迷得五迷三道的?”雲淺月挑眉。
少年這回點點頭,附和道:“嗯,看到了!兩個瘋子!”
雲淺月徹底失了言語。
“倒是有點兒像,又不太像。”少年看着畫像喃喃自語,須臾,他一把扔了畫像,很是果斷地道:“先看看人再說!”
七公主伸手拿過畫像,看了少年一眼,又看了雲淺月一眼,不明白他找雲離做什麼?但她知道這二人沒人與她解答,便也不再問。卻對見雲離有了幾分興趣,她對老皇帝說見過雲離一面,覺得他很好想要嫁給他,實則是謊話,她除了這一張畫像,還沒有見過雲離。
少年上車的地方本來就距離雲王府已經很近,不出片刻便回到了雲王府。
馬車停下,還沒站穩,少年當先就跳下了馬車,大踏步向府內走去。那姿態跟進自己家的院子一般。七公主看了雲淺月一眼,雲淺月對她無奈一笑,跳了下馬車,伸手去拉七公主,七公主將手搭在她手上,也跟着她下了馬車。三人一前兩後向府內走去。
守門的侍衛見到來一個俊美的少年,還是從淺月小姐的馬車上下來的,都看着他並沒攔阻,齊齊想着這是誰家的小公子。
“喂,雲離在哪個院子?”少年回頭問雲淺月。
“西楓苑!徑直往後走,最裡面的一座院子。”雲淺月道。
少年點點頭,大踏步向裡面走去,走了幾步又對雲淺月道:“你在哪個院子!”
“淺月閣!也在最裡面,西楓苑在西,淺月閣在東。中間隔了一片湖。”雲淺月道。
少年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雲淺月看着少年的背影眸光微閃,也不再說話。
“對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少年想起什麼,忽然又回頭,看着雲淺月的手。
“聖旨!”雲淺月想也不想地道。
“不是,你另一隻手裡拿的東西!”少年伸手去夠雲淺月的手,要奪她手裡的香囊。
雲淺月這纔想起冷邵卓給她的香囊,連忙一躲,輕巧地避開少年搶奪的手,對他道:“私人的東西,你說搶就搶,哪裡來的禮貌?”
“本公子學了很多禮貌!但跟你嘛,不必守禮。”少年翻了個白眼,話落,他忽然看向門口,對雲淺月道:“你快告訴我我要找的那個人是誰,我就不拆穿你揹着容景和別人眉目傳情。”
雲淺月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回頭,就見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停在了雲王府大門口,她嗤笑了一聲,“我何時和別人眉目傳情了?你胡說什麼!少拿這個來威脅我!”
“我都看見了,是一個男人追上你的馬車扔給你的香囊。”少年得意地道:“雖然當時離得遠,但本公子眼力很好,看得很清楚。”
雲淺月哼了一聲,不買賬,想着容景怎麼會來了?
少年見雲淺月不買賬,眼珠子一轉,對着門口大喊,“容景,你來得正好!雲淺月和別人私相授受,眉目傳情,互通書信!”話落,他一把抓住雲淺月握着香囊的手,對容景用力地搖晃,“你看,這就是證據!”
七公主睜大眼睛看着少年的動作,顯然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
雲淺月哭笑不得,都說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這個少年分明就是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