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有那樣一個人,從孤兒院到軍校到特種部隊到國安局,他都與她形影不離。整整二十五年。他們是親人,是同學,是朋友,是戰友,是最親密的夥伴,但獨獨不是戀人。
曾幾何時,有那麼一個人,他的世界裡有她,她的世界裡也有他,他們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信念,共同的興趣愛好,共同的話題,可是中間偏偏隔了一層窗戶紙,他知道她喜歡他,她也知道他喜歡她,可是誰也不捅破。
曾幾何時,有那麼一個人,在一次國際大型反恐怖活動中需要一位資深全能高管去執行任務,他各方面都最符合不過。那次活動由她全權調派,她在國安局的天台上坐了一日兩夜,下了天台之後,她在向上面遞交的名單上寫上了他的名字,他未說一句話,去了再未回來。
後來,她一個人去登山,一個人去採新茶,一個人喝兩個人的茶……
往事回首,多少曾經過往像放電影一般逐一閃過,本來沉埋於心底的東西驟然浮出。
雲淺月看着這張臉,眼前漸漸模糊不清。
怎麼會……
怎麼會在這裡見到……他……
這一瞬間她像是被抽乾了魂魄一般,百轉千回,無數日夜,兩個時空,她以爲拋卻了前塵往事,也會將那個人深埋進心底,終其靈魂破散,纔再不復記得。
“總算見到了你!”夜天逸忽然一嘆,笑意徐徐蔓開,“可真是不容易!”
“小……七?”雲淺月喃喃出聲,眼前如一層白霧籠罩。
“嗯!我回來了!”夜天逸笑着點頭,伸手去摸雲淺月的腦袋,動作親密,“我給你傳了信,說‘不日即將回京’,你知道我回來卻避而不見。是在怪我回來晚了嗎?”
“你真的是小七?”雲淺月用手去抹眼睛,很是用力,她想看清眼前的人,卻是抹過之後還是一片雲霧,她小心翼翼開口,似乎生怕驚走了眼前的人。
“自然是我!”夜天逸點頭,看着雲淺月,眸光染上一絲憐惜,“我若是早一些回來就好了,你也不至於如此辛苦。我聽到你在靈臺寺遭了難,聽到你被百名施了咒術的死士刺殺,我當時就後悔爲何沒答應父皇早些回京。”
“怎麼可能……是你……”雲淺月搖頭。她記得那座直升飛機在維也納上空爆炸,國際反恐怖組織在他操作中盡數毀去,而他也灰飛煙滅,她在聯網上看得清清楚楚。連骨灰都未曾剩回來。
“是我!月兒,你怎麼了?”夜天逸看着雲淺月,見她不停地搖頭,他輕聲詢問。
月兒?小七從來不喊他月兒的。雲淺月又用力地用手去揉眼睛,這一回將眼前的雲霧揉開,她看着夜天逸,仔仔細細,不錯過任何一分一毫。
面前的這張臉極其年輕,眉眼俊逸,容貌秀美。乍看之下與小七長得一樣,可是細看卻也僅是七分相似。小七的眉偏濃,而面前這個人的眉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小七的眼是黑色,而他的眼是鮮有的琥珀色,小七的鼻樑偏微扁,而他的鼻樑偏挺,小七的脣偏厚,而他的脣偏薄。五官合一起像七分,分開來看一分也不像。
她忽然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是奢望了,怎麼可能會看到小七……
一個人灰飛煙滅之後,靈魂還會重生嗎?是否他的靈魂也會灰飛煙滅?
“月兒,你怎麼了?”夜天逸緊張地看着雲淺月。
“小丫頭,你怎麼了?”南凌睿站在二人旁邊看了半響,此時也忍不住開口。雲淺月臉上的表情太過豐富,豐富得讓他都差點兒懷疑面前的不是她。
“你會說共產黨宣言嗎?”雲淺月忽然擡頭,看着夜天逸。眸底深處隱藏着誰也讀不懂的感情和希意。若是小七,若他真是小七……
“從十年前第一次見你就問我這句話,沒想到十年後還是這句話!”夜天逸輕笑,搖搖頭,“十年不改,你果真還是月兒。這些時日我聽聞了不少傳言,都說你變了許多。如今看來你還是你。並未曾變化。”
雲淺月眸底深處那一絲希意瞬間破滅,原來他不是小七,可是爲何會如此相似?相似到讓她以爲面前的這個人是小七,實在太像。
“小丫頭,你是不是被這榮王府的二小姐嚇壞了?怎麼這副樣子?”南凌睿有些訝異夜天逸對雲淺月語氣間熟稔親密的程度,他看雲淺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明白什麼是共產黨宣言。忽然轉頭看向身後的煙雨亭,“景世子,你過來看看這小丫頭怎麼了?是不是被嚇破了魂?”
容景?雲淺月猛地擡頭,順着南凌睿的視線看去。
只見在不遠處煙雨亭內坐着一個人,月牙白錦袍,輕袍緩帶,面如冠玉,眉目如畫,正是容景。他面前擺着一局棋,此時他正微低着頭看着棋盤,背後青山蔥翠,不遠處瀑布流水匯聚成一方小湖。青山湖水相映間,他周身如雲霧籠罩,氣息淡薄高遠。當真如畫中人一般。
雲淺月看着容景,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夜天逸聽到南凌睿的話,撫着雲淺月頭的手一頓,也轉頭看向容景。
容景彷彿沒聽見南凌睿的話,依然低着頭,秀雅的身姿一動不動,眸光靜靜凝視着棋盤,玉顏看不出什麼表情。
“原來景世子和七皇子是在這裡下棋!果然清靜,是個下棋的好地方。”南凌睿擡步向容景走去,“本太子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局棋居然難住了景世子。讓景世子如此入神。難道說七皇子的棋藝比景世子還要高不成?”
“在下棋藝不及景世子!”夜天逸餘光掃見雲淺月出神地看着容景,他眸光一閃。
南凌睿走到容景三尺之距,擡眼去看棋盤。
容景忽然衣袖輕輕一拂,棋盤瞬間被他打亂,他低着的頭擡起,目光繞過南凌睿看向雲淺月,對她溫聲開口:“過來!”
南凌睿一怔。有些惱地看了容景一眼,但沒發作。
雲淺月站着不動,腦中什麼也沒想,似乎又想了很多。
夜天逸鳳眸忽然眯了一下,並未開口,手依然放在雲淺月頭上,也未拿開。
“過來!”容景再次開口,溫潤的聲音一如既往,聽不出任何意味。
雲淺月依然站着不動,整個人如定住了一般,一雙眸子從早先的震驚呆怔希意失望到如今平靜,彷彿經歷了山川夷爲平地,滄海化爲桑田。
“昨日我又傷了手!”容景看着雲淺月,動了動胳膊,月牙白衣袖隱隱有血跡現出。
雲淺月忽然擡步向他走去。
夜天逸面色微變,他伸着的手緩緩收回攥緊,並未阻攔。
雲淺月幾步就來到容景面前,停住腳步,看着他的胳膊,伸手將他衣袖挽起,果然見胳膊包紮着絹布,絹布有鮮紅的血跡溢出,她立即伸手扯開絹布,露出他的胳膊,果然見他本來已經傷好的胳膊此時又錯了骨,並未上藥,紅腫不堪。她面色一變,開口詢問,“怎麼弄的?”
她一出聲,才知道嗓子啞得厲害。
“昨日不小心碰了!”容景漫不經心地道。
“不小心碰了?你怎麼不不小心把腦袋碰了?”雲淺月頓時惱怒。
“腦袋也碰了一下,不過沒碰破而已。”容景雖然和雲淺月說着話,目光卻是看着七皇子。他面上顏色依然淡淡,看不出心中想什麼。
七皇子此時面色平靜,也看不出想什麼。
兩人目光相遇,各自無聲。
“你告訴我,怎麼個不小心法,我聽聽!”雲淺月壓下心中怒意。她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怒,可是此時心中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怒意。才兩日不見而已,他本來好了七八分的傷勢又加重,還是不小心弄的,胳膊怎麼不廢了更好?
“昨日想起那日沒陪你看完星星我就醉得睡着了,便去房頂看星星。卻不小心又睡着了,從房頂栽了下來。”容景依然看着七皇子,音色淺淡。
“你又喝酒了?”雲淺月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嗯!七皇子送了我兩壇聖靈泉,大雨過後,昨日月朗風清,我便喝了。”容景道。
雲淺月轉頭看向夜天逸,對上那一張熟悉的臉心突地一緊。她瞥開視線,本來惱怒的語氣有些僵硬,“絃歌呢?青裳呢?青泉呢?藥老呢?怎麼沒人看着你,讓你從房上掉下來?”
“我吩咐他們不準打擾我!”容景道。
“你怎麼不摔死!”雲淺月恨恨地吐出一句話。
“險些摔死。”容景語氣依然風輕雲淡。
雲淺月胸口一哽,不再開口,抿脣看着他的胳膊,須臾,她忽然伸手摸向他的懷裡。容景依然坐着一動不動,任雲淺月摸向他懷。眼睛依然看着夜天逸。
夜天逸也看着容景和雲淺月,表情也未曾變化一分。
南凌睿看看夜天逸,又看看容景,最後將目光定在雲淺月身上,忽然勾脣無聲一笑。
雲淺月從容景懷中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玉瓶之類的藥物,他懷裡空空如也。她皺眉,收回手看着容景,“藥呢?都哪裡去了?你往日身上不是都帶着藥的嗎?”
“扔了!”容景道。
“扔了?”雲淺月挑眉。
“嗯!反正這條胳膊廢了也沒什麼!你又不心疼。”容景無所謂地道。
“你……”雲淺月心中的怒火突然上升到眼睛,他看着容景,他如今這副神情淡得像是全世界都不在他眼中,讓她討厭死的表情。她忽然咬牙切齒地道:“你現在就自殺怎麼樣?反正你也不想活了。如今胳膊不當回事兒,明日腿腳也不當回事兒,改日連命估計都能不當回事兒。何必慢性自殺那麼費勁麻煩?如今痛快一些自殺不是更好?”
“我如今若是自殺的話,你會每年的年節祭祀給我燒三炷香嗎?”容景看着雲淺月。
“燒,不止年節,我日日給你燒。”雲淺月恨聲道。
容景忽然一笑,從夜天逸身上收回視線,偏頭看向雲淺月,“只有我的妻子或者榮王府的人才有資格給我燒香。你確定你要嫁給我?”
雲淺月一哽,無言以對。
“怎麼不說話了?不嫁給我?”容景挑眉,笑意收起,淡淡道:“既然不嫁給我,那你是沒資格給我燒香的。”
雲淺月忽然大怒,“我嫁給你,你娶得起嗎?”
“只要你嫁,我就娶得起。”容景道。
“你拿什麼娶?別告訴我用你這半殘廢的身子。”雲淺月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容景,轉頭看向南凌睿問,“身上帶着藥嗎?”
“帶着!”南凌睿伸手入懷,立即掏出藥瓶,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別人的藥我不用!”容景撤回手。
雲淺月剛要去接藥瓶的手一頓,看着容景,“毛病是不是?”
“我自小就有這個毛病,你一直都知道的。”容景道。
“我知道又如何?你的毛病該改了!我今日就給你改改。”雲淺月拿過藥,將瓶塞打開,往容景的胳膊去倒。
容景躲過,雲淺月將他胳膊扣住。將藥液倒在他紅腫的胳膊上。雖然惱怒,但動作落下卻是極輕。南凌睿身上帶的藥自然是上好的藥。
容景看着雲淺月,清淡的顏色一改,忽然柔聲道:“你這般急迫的想要將我胳膊治好。是不是心疼我?緊張我?想着若是嫁給我的話,我胳膊廢了以後連抱你都不能?”
雲淺月動作一頓。
容景看着她,眸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破碎,有什麼東西在聚攏。
“鬼才心疼你,你胳膊廢了正好!”雲淺月忽然放下手,扔了手中的藥瓶,轉身出了煙雨亭。她面對別人都能心平氣和,可是隻要一對上這個人,她十次有九次被他挑起氣火。該說是這個人本事,還是她就只對着他容易發火?
容景坐着不動,並未去拉住雲淺月,看着他離去。
南凌睿眨眨眼睛,看着雲淺月從他面前走過,並未說話,也並未阻攔。
雲淺月幾步就來到夜天逸身邊,停住腳步,看着她熟悉的臉,抿了抿脣,轉頭看向和南凌睿的馬並排站在一起的馬輕喊,“踏雪過來!”
踏雪立即歡快地向雲淺月跑來。
雲淺月足尖輕點,利索地翻身上馬,看着夜天逸,“你怎麼來的?”
“騎馬!”夜天逸道。
“現在騎馬跟我走!”雲淺月扔下一句話,雙腿一夾馬腹,踏雪載着她離開。
夜天逸拇指和中指併攏,放在脣邊,打了一個清亮的口哨,一隻通體黑色的馬向他跑來。他看了容景和南凌睿一眼,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追隨雲淺月身後離開。
不出片刻,兩人兩馬便消失了身影。
南凌睿看着二人離開,直到身影不見才收回視線,對容景挑了挑眉,笑得風流無匹,“原來景世子也有被扔下的時候!”
“被她扔下也不稀奇!”容景收回視線,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抹了一半藥液的胳膊,對南凌睿挑眉,“睿太子一直想看好戲,今日可算是圓滿了?”
“嗯,這一場好戲還算過癮!”南凌睿笑着點頭,摸着下巴道:“本太子以爲將她帶去南樑的話也就你一個敵人呢!不成想如今又多了一個。”
“南樑風景秀麗,的確是個好地方。”容景聲音聽不出任何意味,目光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容鈴蘭道:“我的二妹妹因爲追睿太子而來如今才昏迷不醒,睿太子就辛苦將她送回榮王府吧!”
南凌睿也看向容鈴蘭,見她額頭腫了一個大包,靜靜躺在那裡,他頓時唏噓,“可憐了好好的一張臉蛋,如今大約要蒙面紗了!”話落,他對容景挑眉,“如今人都走了,景世子難道不回府?”
“人走了正好清靜。睿太子自管將二妹妹送回府就是!”容景淡淡道。
“也罷,本太子最捨不得美人遭罪。我就辛苦一趟吧!”南凌睿彎身抱起容鈴蘭,對他的馬喊道:“月兒過來!”
那匹馬立即向他跑來。
容景眼睛眯了眯。
南凌睿翻身上馬,剛要帶着容鈴蘭慢悠悠離去,只聽容景又道:“我剛剛收到消息,據說染小王爺和葉公主去皇宮找皇上請旨賜婚了,要在乞巧節這一日成全好事一樁。睿太子快一些估計還能趕上一場好戲。”
南凌睿回頭看向容景,桃花眼眯起,“景世子坐于山野,還能縱觀朝局。果然好本事!本太子佩服。”
“佩服到不必了。睿太子將你馬匹馬的名字改了就是。”容景淡淡道。
南凌睿轉過頭,一句話不說,雙腿一夾馬腹,身下坐騎四蹄揚起,向京城而去。
看着南凌睿身影離開,容景收回視線,忽然一笑,陽光下神色淡如薄霧。
“世子,您的胳膊,屬下幫您包紮吧!”絃歌飄身而落,緊張地看着容景的胳膊。
“不用!”容景搖頭。
“淺月小姐扔下您和七皇子回了城,肯定不會來找您了。您的胳膊可是自己的。”絃歌有些急,怪不得世子不願意淺月小姐見七皇子,即便淺月小姐失憶了,可是見到七皇子居然還會出現那般情緒,連他在暗處看了都心驚,更何況世子了。
“這一條胳膊如今不是我的。”容景看了絃歌一眼,“你退下吧!”
“世子……”絃歌着急。在他心裡就覺得淺月小姐沒心,即便是有心的話也只給世子那麼一點兒,她的心都給了七皇子。他就不明白了,世子爲何非要這般自虐。
“退下!”容景聲音一沉。
絃歌見容景強硬,不敢再說,退了下去。
容景目光看向雲淺月離開的方向,想着收即是放,放即是收。他今日算是勉強做到了。若她不回來的話,那麼他不敢保證明日是不是還能做到眼睜睜地看着她和別人並排離去。而那個人還是夜天逸。
東山瀑布流水潺潺,煙雨亭清風靜靜,再無人聲。
雲淺月一馬在前,此次騎在馬上不同於剛剛和南凌睿賽馬,而是任踏雪信馬由繮奔走。踏雪似乎極其通靈性,知道雲淺月並未打算回程,便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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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逸跟在雲淺月身後一步距離,目光自始至終未離開她。
雲淺月卻一直未回頭,也並未再說話。清風吹起青絲,紫色的軟煙羅隨風飄擺,白馬紫衣,綠草山林間,她面容時而如籠罩了一層輕煙,飄渺虛幻,時而冷靜沉靜,如風平浪靜的大海。
一直這樣行走出一個時辰,眼前來到一處山巒,前方再無別路。只有鐘聲連續地敲響和僧人的誦經聲隱隱從山的那邊傳來。
踏雪駐足,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看着眼前的大山,青山蔥翠,怪石嶙峋,原來是來到了靈臺寺的後山。她回頭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對她一笑,緩聲道:“這是靈臺寺!”
雲淺月看着他的笑容,若不笑的時候他像極了小七,可是這一笑,明明是她熟悉的五官,卻連三分相像也沒有了,小七不及他如此俊逸。此時他終於明白彩蓮那句“景世子和七皇子是不能比較的兩個人。”的話了,他和容景的確是不能比較的兩個人。
容景貴在雍容雅緻,如詩似畫,雲端高陽,他是清淡到極致高居於白雲之端,即便待人溫和,可是也擺脫不了他骨子裡的孤傲。那是一種與生俱來凌駕於衆生之上的孤傲。
而夜天逸容貌雖好,可是不及容景的如詩似畫,但他貴在氣質尊華,他就這樣端坐在馬上,雪青色錦袍,腰束玉帶。整個人在青山蔥翠綠草輝映間有一種低調的奢華。他的氣質已經超脫了他皇子的身份,即便他落於塵埃,也不會真正掩入塵埃。
雲淺月收回視線,點點頭,輕聲道:“是靈臺寺!”
“記得還是我離開京城那日你帶我來了這裡,如今一晃已經五年了!”夜天逸嘆息一聲,“不過那日走得是南山後山,如今我們是從北山後山。”
雲淺月沉默,據說七皇子五年前他母妃獲罪,被飲毒賜死,母族全部被牽連被殺,他被放逐北疆。那是怎樣的一場血雨腥風。她又在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她壓下心中的沉暗,甩開馬繮,翻身下馬,對她道:“今日是乞巧節,山上估計很熱鬧,我們上山去看看吧!”
“好!”夜天逸點頭,也甩開馬繮,翻身下馬。
雲淺月擡步向山上走去。山勢陡峭,怪石嶙峋,荊棘密佈,只有一條羊腸小道,但羊腸小道也被兩邊爬出的荊棘封死,看起來寸步難行。她卻恍如不見,擡步走上那條小道。
夜天逸也恍如不見,擡步跟在她身後。
二人向山頂走去。
走到半山腰,前方已經沒路,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夜天逸,見他即便走在荊棘中,也是氣質卓然,她忽然一笑,問道:“我最喜歡吃的是什麼菜?”
夜天逸腳步一頓,也笑着回道:“芙蓉燒魚!”
“你會做嗎?”雲淺月問。
“會!”夜天逸點頭。
“我最喜歡吃的瓜果是什麼?”雲淺月又問。
“葡萄!”夜天逸答。
“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雲淺月再問。
“睡覺!”夜天逸又道。
“我最喜歡的樂器是什麼?”雲淺月依然問。
“風琴!”夜天逸道。
“我最討厭吃的菜是什麼?”雲淺月偏着頭看着夜天逸,轉了音調再問。
“清水白菜!”
“我最討厭的瓜果是什麼?”雲淺月還問。
“蜜瓜!”
“我最討厭的人是誰?”雲淺月再問。
“太子皇兄!”
“我最討厭做的事情是什麼?”雲淺月又問。
“背書!”
“我最不喜歡的樂器是什麼?”雲淺月還問。
“笛子!”
雲淺月住了口,認真地看着夜天逸,對上他琥珀色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你若反過來問我的話,我都知道你的這些喜好和討厭嗎?”
夜天逸一怔,點點頭,“知道!”
“也許我知道,但那是以前的我。你若是如今問我的話,我一無所知。”雲淺月移開視線,看向天空,聲音清澈如水,純淨不帶半絲雜色,“我失憶了!”
夜天逸面色一變,鳳眸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淺月。
“也許你不信,我的確是失憶了!”雲淺月道。
“什麼……時候?”夜天逸和緩的聲音忽然有些啞。
“大約兩個月前吧!火燒望春樓第二日!”雲淺月收回視線,看着夜天逸,平靜地道:“當時在皇宮鴛鴦池醒來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夜天傾要拿下我入刑部大牢,是容景和夜輕染合力保出了我。”
夜天逸身子一震。
雲淺月看着他不再說話。她以前對他不同,大約也是因爲小七吧!她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前世今生,是不是真的有宿命輪迴。但她心中清楚地知道一點,就是小七在她心裡是特殊的存在。誰也代替不了。
“你……怎麼會……”夜天逸看着雲淺月,臉色有些白。
“我也不知道!”雲淺月搖搖頭。
夜天逸上前一步,忽然伸手拉住雲淺月的手,把上她的脈搏,雲淺月站着不動,任他把脈。從剛剛容鈴蘭衰落馬下他接住給她把脈來看,他自然是懂得醫術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夜天逸半響鬆開手,低聲問。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怪不得我許久未收到你的信……怪不得……原來你是失憶了……”夜天逸啞着嗓子道:“我還以爲是因爲……你纔對我避而不見……”
“因爲容景嗎?”雲淺月挑眉,清聲道:“我的確是因爲他對你避而不見。”
夜天逸一驚,低着的頭擡起,直直看着雲淺月,“你對他……”
“我喜歡他!”雲淺月抿了抿脣,還是決定據實以告。
不管是因爲他長得太過像小七她沒失憶前與他揪扯甚深,還是因爲他本身這個人她與她才揪扯甚深,無論如何,她如今喜歡容景,並且今日發現想收回也收不回來這種喜歡,看到容景受傷她會心疼,會對着他那張風輕雲淡無所謂的臉惱怒,明明知道他是故意這般施爲讓她在意,可是她還是會控制不住情緒外泄忍不住不去在意他。
夜天逸沉默地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
沉默在兩個人中間蔓延。
許久,夜天逸忽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攬雲淺月的腰,身子凌空飛起,踩着荊棘直直向山上飛去。雲淺月一怔,卻並沒有阻止,任憑夜天逸帶着他上了香泉山。
上了山頂,夜天逸鬆開雲淺月的腰,伸手拉住她的手,不發一言向達摩堂走去。
雲淺月跟在夜天逸身後,依然未開口阻止。
走了一段路之後,有僧人看到有人上山剛要攔阻,但見到夜天逸的腰牌和雲淺月的臉便住了口,打了聲佛號讓開了路。
夜天逸拉着雲淺月來到達摩堂。
達摩堂今日香火鼎盛,比祈福節不遑多讓。
夜天逸繞過前堂,輕車熟路向達摩堂內院走去。
雲淺月亦步亦趨地被夜天逸拉着,腦中想法來回徘徊,一時間摸不清夜天逸的心思。
不出片刻便來到內院的一座佛堂,相比於前院人聲鼎沸,內院清幽靜寂。裡面有木魚聲傳出,譜一進來,就令人心靈澄靜。
堂前有一個小沙彌安靜地立在那裡,見夜天逸和雲淺月來到,似乎認得二人,雙手合十打了個佛偈,恭敬地道:“施主請!大師正在等候兩位施主!”
“我們就不進去了!你進去將五年前我們放在大師這裡保存的信拿來就可。”夜天逸停住腳步,對小沙彌吩咐。
“是!”那小沙彌應了一聲,走了進去。
裡面的木魚聲在小沙彌進去之後停頓了一下,之後木魚聲再次響起,小沙彌從裡面走出來,拿着兩封泛黃的信封遞給夜天逸,恭敬地道:“大師說了,這兩封信封自兩位施主五年前交給大師保管之後,再無人打開過,也無人知道。如此原封不動物歸原主。”
“多謝大師!”夜天逸鬆開雲淺月的手,對裡面雙手合十拜了一拜。
“七皇子客氣了!”裡面傳出極爲蒼老的聲音。
雲淺月聽着這樣的聲音比靈隱大師還要老,大約百歲以上。她疑惑地看着夜天逸手中的信封。信封兩面都未灌注名姓或者任何字跡。想着這是她和夜天逸一起保存的?
“來,你打開看!”夜天逸將信封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接過信封,卻沒有立即打開,而是看着夜天逸。
夜天逸靜靜看着雲淺月,目光平靜,什麼也看不出。
雲淺月抿脣,猶豫了片刻,忽然伸手將信封劃開。兩張信封內齊齊掉出一張薄薄的金葉,她看向兩片金葉,身子瞬間僵硬。
只見一張紙上寫着,“五年後,你喜歡我可好?”
另一張紙上寫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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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出來了!美人們,還算滿意否?O(∩_∩)O~
大約是用眼過度,眼睛疼~(>_<)~
謝謝下面親們送的鑽石、打賞、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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