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凡擡頭,直視着謝鬱的眼睛,道:“看來,聞人笑對太子殿下來講,果真很重要吧。”謝鬱起身,朝雲凡一步步走來,白皙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眼神卻是恁的發冷,他站在雲凡的面前,聽着雲凡繼續道,“殿下說你對她只是玩玩兒,並沒有當真,過些天便要把她送回去,真的是這樣嗎?她只是流一下鼻血,而你卻緊張到大動干戈,還只是玩玩兒嗎?只怕在殿下的心裡,她的重要性早已經越過了微臣,重要到連殿下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
雲凡擲地有聲,每一句話皆是在戳穿謝鬱。謝鬱只微微瞠了瞠目,然後便沒有了反應。
半晌,謝鬱一字一句地承認道:“她是很重要,你明白了?也聽清楚了?”
雲凡面色一頓。
謝鬱擡了擡眼,直視着他:“你應該感到幸運,幸好她只是流鼻血,若是有其他,本宮要了白芷的命。”那與生俱來的威懾力,清貴逼人,攝人心魄。
他是認真的。雲凡意識了過來,忽然覺得這事兒有些鬧大了。
雲凡張了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鬱轉身拂衣,道:“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太醫院的太醫令,或許這個職位對於你來說太繁重,你還是更合適當個清閒的太醫。官降一級,罰俸半年。”
最終,雲凡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然後揖道:“臣遵旨。太子殿下的處罰,微臣認了,也無話可說,只是不知微臣現在出去和白芷師妹一起跪,能否減免白芷師妹的後半夜?明朝白芷師妹還得去聞人小姐那處報到吧,若是跪得連路都走不得了,又怎麼照顧好聞人小姐?”
良久,謝鬱不鹹不淡地道:“準了。”
雲凡走出殿門,撩了撩官袍,在白芷身邊也跪了下來。
謝鬱離開之後,殿外寬闊的青石地板上,月光撒下來,就顯得分外的寂寥和冷清。一時間,白芷和雲凡誰也沒多說一句。
後來,夜色更深重了一些,雲凡終於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白芷一眼,然後解下自己的官袍,披在了白芷的身上。
白芷撇開單薄的肩膀就想躲開,奈何雲凡蠻橫地雙手抓着她的肩,根本不給她躲開的機會。雲凡不可辯駁地說道:“披着,更深露重,當心寒氣入體。”
白芷輕聲疏離道:“你根本用不着這樣。”
雲凡道:“此事因我而起,爲什麼用不着?今天要不是我拉你離開,你也不會遭受殿下的罰。”
白芷沉默了一會兒,道:“但你卻因此和太子殿下鬧僵,值得麼。”
雲凡仰頭望了望雲中月,笑得不如平時那般沒心沒肺,反而平添兩分柔和與淡泊,道:“你若是關心,那就值得。”
白芷不再說話。
雲凡頓了一會兒,又道:“其實,真要論個對錯的話,與其說我幫你受罰,不如說是我連累了你。太子殿下他就是那麼一個人,不是看不見、感受不到一個人對於他的重要,只是就算看見了、感
受到了,依他的性格他也不會輕易地承認。”白芷微微有些怔愣,雲凡側頭看過來,臉上依稀帶着笑意,“方纔你也看見了,我把他惹毛了,所以他肯袒露心扉,他承認了。”
白芷緩緩擡起頭來:“你是故意這麼做的?”
雲凡亦深邃地看着她:“我只是不想殿下重蹈我的覆轍,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罷了。能夠及時認清自己的心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白芷面色平靜如水,她半垂着眼簾,睫毛輕輕顫動,形態優美,而又拒人千里。
雲凡道:“所以說,是我連累了師妹,害得師妹陪着我跪了半夜。”他故作輕鬆又道,“以後我會償還你的。”他看了看四周,安靜得一個人影都沒有,便伸手去攙扶白芷,“師妹,眼下這邊都沒人,你先起來吧,等到有人來了,我再叫你,你做做樣子便是,不用真的跪。”他也曉得,東宮這個地方,晚上基本都不會有人來。
只是白芷不肯起來,她認定的東西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若無其事道:“我沒事,聞人小姐的事,我總歸是有錯的,殿下罰我跪在這裡是應該的。”
第二天一早,白芷就及時出現在了聞人笑的房間裡,替她例診。
放下聞人笑的腕子時,白芷說道:“小姐的身體已無大礙,只是平時飲食須得注意,切莫再吃燥熱的東西。”
聞人笑打了打呵欠,沒有正視白芷,卻惺忪道:“我的白芷,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白芷勉強地笑了笑,道:“是麼,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
聞人笑道:“昨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她知道白芷是個心細如塵而又十分敏感的人,卻不知道昨晚白芷已經爲了這件事而遭受了懲罰。
白芷溫婉地笑了笑,並沒有提及昨晚後來發生的事情,只道:“小姐大度,白芷感激不盡。”
聞人笑便摩挲着下巴,略有些八卦地問:“你和那雲凡雲太醫,是個什麼關係?”
白芷愣了愣,道:“他是我師兄。”
“難怪,他老是膩歪着你。看你的眼神都和看別人不一樣。”
白芷垂下頭:“是嗎。”
聞人笑想了想,道:“那種眼神就好像他是狗你是肉,吃完還能啃一啃肉骨頭。”
白芷:“……”
聞人笑便側頭來看她:“你知道那種眼神意味着什麼嗎?”
白芷不想回答。
聞人笑道:“這就是愛啊!”
白芷:“……”
“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抓緊時間談談戀愛,你們又都是醫生,首先精神境界這層面就得到了滿足。然後他又是醫院院長,別說生病住院不用錢,就連打針吃藥也不用錢,以後你就知道了,這絕對能省下一筆不菲的開銷。還有,最主要的,他是個國家公務員。”
白芷起身,道:“小姐你是不是還沒吃藥,我這便去給您拿。”
聞人笑疑惑:“我還有
藥吃嗎?我記得昨天明明沒開藥啊。”
白芷道:“現在開吧,小姐有必要吃點藥。”
聞人笑看着白芷出去的背影,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啊?”
以前白芷雖然很安靜,但好歹還會在上班的時候沒有意識地冒出一兩個冷笑話來,但現在白芷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每日按時在聞人笑身邊出現,晃兩圈兒,又按時消失了。整個過程中,連一句話都不說。
白芷要離開的時候,聞人笑忽然道:“等等。”
白芷擡了擡頭,淡淡看了聞人笑一眼,道:“請問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你對我有意見?”聞人笑突然問。
白芷愣了愣:“沒有。”
“那你對你師兄有意見?”
“……沒有。”
聞人笑點了點頭,道:“哦,那你受了處罰?”
“……”白芷索性不回答了,退出門口時施施然關上了房門。
後來謝鬱來看聞人笑,聞人笑開口就問:“白芷是怎麼回事?她看起來不開心。”
謝鬱面無表情:“她開不開心,關我什麼事?”
聞人笑問:“是不是有人欺負她了?剛剛她一看見你就躲。”
謝鬱甫一擡頭,就撞上了聞人笑微眯起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在赤裸裸地說:“有貓膩!絕對有貓膩!要是沒有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叫笑人聞!”
謝鬱皺了皺眉,心裡竟有些煩躁,被人無端懷疑的感覺很不爽。而且還是被這個女人!他冷冷道:“沒什麼,我只是讓她跪了半個晚上權作懲戒。”
“爲什麼?”聞人笑問。
謝鬱吸了吸氣,看了看她,張口又忍住了。對啊爲什麼呢?難不成要告訴她因爲她流了鼻血而白芷沒能及時出現讓他非常非常地生氣?這樣……也太顯得自己把她當成一回事了吧?
不行。她知道真相後一定會得意的。
不能讓她得意。
於是謝鬱一語帶過道:“她擅離職守,本就該罰……嘶。”怎想話音兒將將一落,冷不防腰上一痛。他低頭一看,眼珠子快要凸出來,這個女人居然伸手往他的腰上,用力地擰了一把。
他擡起頭,就近逼視着聞人笑:“你幹什麼?想挑事兒嗎?”
聞人笑道:“你有女朋友嗎?”
謝鬱:“……”
聞人笑便嗤笑:“沒有吧?你看看,你說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找到女朋友?”
謝鬱悶了悶,實在有氣發不出來,道:“我不需要女朋友。”
我只需要一個太子妃。
“憐香惜玉你懂不懂?”聞人笑道,“你還敢說你讓白芷跪了半個晚上?她有啥錯,她怎的就擅離職守了?她是我的大夫,可不是你的,任由旁人將她使喚來使喚去。”說着就又在謝鬱腰上擰了兩把。
“你再動手試試。”謝鬱往邊上躲去,像只紙老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