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落星還在跟着？”
關默喬突然轉移了話題，讓自己陷入另外一件煩心事，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在還沒有陷入對葉非茶的四年之前，快速沉浸到另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當中。
“嗯。”
孟江靜靜點頭。
“這個女人不簡單，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孟江頓了頓，“她一個弱女子，竟然能一路跟到益州，就算她背後有唐風的暗中相助，也非常不容易。”
“去查她。”
關默喬只下達了短短的三字的命令，面色陰冷。
男子清瘦的臉頰上幾乎沒有一點多餘的肉，原本就輪廓分明的俊臉變得如刀削過一般尖銳、有棱有角，深陷的眼窩下有一圈淡淡的烏青。那雙墨眸依舊充斥神采，但更多的是怒氣和煩躁。
這半年來關默喬的睡眠時間一直在減少，食慾也不如從前那樣好了。
“你最近太勞累了。”
孟江看着他的臉，不由自主說道。
“本王沒事。”
關默喬皺起眉，對孟江突兀的關心顯得有些不耐煩。
“你應該多休息。”
孟江堅持說道。
“你這個樣子就算找到了葉非茶，她也會認不出你。”
這句話剛一說完，關默喬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孟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微微皺了皺眉，但不打算將這句話收回去。
葉非茶這三個字現在已經他們之間的禁忌，誰都不能在關默喬面前提起，就連惠十娘都知道這個道理。孟江喉頭動了動，沒有說話，等待關默喬大發雷霆。
“她不需要認得本王。”
關默喬的聲音沒有孟江想象得那麼巨大，但陰森的寒意滲透了他的皮膚。
“她只要知道背叛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就行了！”
說罷，他大步朝前走，未走兩步，便不受控制地用輕功消失了。孟江知道他是要到某個沒有人的地方發泄一番。
“可是……”孟江的話落在空氣中，有些微弱，“她沒有背叛……”
他絕對不相信葉非茶肚子裡的孩子會是白琀幀的。
正如蘇季千在來信中所說，白琀幀雖然喜怒無常，但不得不承認，他對待葉非茶是付出了真心的。當初蘇季千就曾經說過，加入葉非茶先遇見的人是白琀幀，即使站在正義的對岸，她也會過得很幸福。
前提是葉非茶本來就不會將黑白看的太分明。
他身上這樣強烈的特點也正是吸引白琀幀的獨特之處。
孟江長長嘆一口氣，目光看向遠方。
他並不擔心葉非茶的安危，有白琀幀在，這世界上沒有人敢動他。他只是害怕……葉非茶現在可能已經將他們所有人忘得一乾二淨。
一個全新的，有着不同記憶的葉非茶。
隱約之中，孟江有一種強烈的感應。他總覺得他們要見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
白琀幀在日落時分回到了困仙山。葉非茶正坐在樹下的一把椅子上，懶洋洋地眯着眼睛，很有頻率地抖動着腳腕。走近了，能聽見她正在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調子有些奇怪，但很符合她的
風格。
“聽琴聲瀟瀟該忘的忘不掉，紅塵困住我年少……”
女子輕快的聲音讓這歌充斥着意氣風發。
白琀幀的脣角頓了頓，眼中隱約閃過一份不滿，不過他很快便將這情緒掩蓋了下去。
他一閃身，鬼魅一般地出現在葉非茶眼前，寡淡的面容上有輕輕的笑意。
“有什麼事情忘不掉？”
他枯瘦的手指撫摸過葉非茶的面頰，她心中溫柔，剛想衝他微笑，身體卻僵硬了，下意識想擡手推開他。
白琀幀看見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防備，不動聲色，心中沉了沉。
沒想到葉非茶的防備之心竟然這麼強，他已經利用蠱王對她進行了催眠和控制，但那具身體卻還沒有習慣自己。
有些棘手。
葉非茶敏銳察覺到白琀幀微表情的變化，連忙將自己懸浮在空中的手轉而摸上白琀幀發涼的手背。
“沒什麼，只是一首歌而已。”
“你自己寫的？”
白琀幀反握住葉非茶的手。
“……”
葉非茶頓了頓，點頭，咧脣一笑。這樣可以節省很多解釋的麻煩。
白琀幀勾起脣角，垂首，透過長長的睫毛看向葉非茶，眼底的神情讓她身體快速穿過一道電流。她錯過他的眸子，請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看着他高挺閃着熒光的鼻樑，手指抓緊了他的手。
“呵呵……”
他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輕輕搖搖頭。
“笑什麼？”
葉非茶聲音有些不自然。
原本因爲陰鬱而顯得有些嚇人的寡淡面孔綻放出光澤，閃耀的葉非茶挪不開眼睛。
白琀幀原來也這麼好看。
“笑你說謊話一點也不會臉紅。”
白琀幀定定看着葉非茶，目光一眨不眨。
“這一點上我們彼此彼此。”
她反擊道。
“是這樣。”
白琀幀點頭，鬆開握着葉非茶的手，伸長雙臂將她從椅子上撈起來，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腹部以免傷到他。
葉非茶其實很早就看出來，白琀幀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孩子。從他的臉上，她一點也看不出白琀幀即將成爲父親的喜悅。如果說他有什麼可以值得高興的地方，或許就是因爲這個孩子帶給葉非茶歡喜，所以他也歡喜。
“孩子就快要出世了。”葉非茶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輕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給他起一個名字？你覺得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果然，一提起這個話題，白琀幀原本滿是笑意的雙眼黯淡了下去，他的興致也喪失了大半。
“還有一段時間，不急。”
爲了不讓葉非茶起疑心，他沒有讓自己顯得很冷漠，笑着說道。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葉非茶沒有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放過白琀幀。
白衣男子的心微微刺痛，他垂眼，脣邊的笑意有些自嘲。
“只要是你的孩子，男孩或者女孩，本座都喜歡。”
這句話是白琀幀打從心眼裡說出來的。如果換作別的女人，不要說他會依然愛着她，他根本不可能讓她還活在這世界上！他一定會用最
殘忍的方式將她和關默喬一起殺死。
但這個女人是葉非茶，他做不到。
尤其是在和她相處了幾天之後，他覺得自己越發不可救藥地愛上這個女人。
他甚至開始懷疑以前的自己在沒有葉非茶的單調的日子裡是怎麼樣活過來的，那簡直是一個奇蹟。
如果這世界上沒有了葉非茶，他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他做不到將這個女人殺了。
所以默默地全盤接受。
哪怕他現在肚子裡的孩子是他最恨的男人的兒子或者女兒，他一樣也要給他們父愛。這是從那天他將葉非茶從狐界帶回魔教的時候，就註定了的。
他愛她。
他會給她一切她想要的東西。這一切之中包括關默喬的孩子，包括他即將給這個孩子的關愛。
想到這裡，白琀幀發覺自己的勇氣又多了一些，面對這個孩子也似乎變得不是那麼難了。
“真的？”
葉非茶的心好受了一些，她抿脣問道。
“本座幾時騙過你？”
白琀幀輕笑。
葉非茶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啊，對了。”白琀幀突然狡黠地勾脣，問道，“你想下山嗎？”
“當然想！”
葉非茶雙眼瞬間放出亮光，看的白琀幀忍不住嗤笑。
“明日本座正好有空，帶你下山可好？”
他看着葉非茶的眼神格外溫柔，幾乎能滴出水。葉非茶沉浸在他這樣溫柔的表情裡，胸口一陣陣悸動。
她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一言爲定！”
---------------
“非茶……非茶……非茶——！！”
男子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眉頭仍然緊鎖着，近乎咆哮的吼聲還殘留在胸口。他整個人被汗水溼透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孟江在半夜的時候被關默喬吵醒。
他總是會做噩夢，問他他到底夢見了什麼，他卻死活也不肯說，只是陰沉着臉，眼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悲哀，無盡的悲哀。
猛將不確定催動着關默喬下如此大力氣的功夫和狠勁尋找葉非茶的，到底是憤怒還是後悔，但他能確定的是，這一切都只能證明他還很愛她。
關默喬的呼吸急促而沉重，睜眼的那一刻，女子清晰的面容瞬間消失在眼前，乾脆而徹底。正如她被白琀幀帶走了一樣。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胸口處的刺痛讓他難以呼吸，面色痛苦。
敲門聲響起。
又是孟江。
“你還好麼？”
他的聲音中有濃濃的睏倦和疲憊。
“本王無事，你去睡吧。”
關默喬低聲道。
孟江走開了，嘴裡小聲嘀咕着什麼。關默喬沒有心思去仔細聽他在心中詆譭自己的話，重新躺下去想要繼續睡，哪怕是看到葉非茶那張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些可恨的臉也好。
但他知道這幾乎已經不可能了。
這半年來的經歷已經讓他放棄了在夜半時與清醒作鬥爭。
只要他夢見葉非茶並且驚醒過來，他就不要再妄想繼續睡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