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墨色的夜幕中,忽明忽暗的汽車燈光在山路上閃現,沉靜的西屋山迴盪着馬達的轟鳴聲振聾發聵。從山腳處擡眼觀望,螺旋形的山路上,兩輛車猶如疾風閃電,只消一瞬間便看不見蹤影。保守估計,時速均已超過一百八十公里。
前面阿賓駕駛的寶馬車消失得無影無蹤,哪怕江帆把油門踩進去也看不見那輛車的後屁股。與其說是飆車比賽,不如說是戲耍的遊戲。
對於江帆這輛破車來說,發動機慘烈地嗡鳴着,轉數表達到六千轉,水溫不住地攀升,隨時有可能在某一瞬間報廢掉。這不是一輛賽車,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以超常的速度行駛,必然導致發動機失靈。電影《頭文字D》裡面那輛AE86跑贏真正的跑車,純粹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大多數人都很喜歡以弱勝強,哪怕是不切實際的主觀臆想。江帆也很想模仿一下電影裡面的情節,利用排水渠過彎、飄移超車之類的技術,搞定前面那輛耀武揚威的寶馬車。不過現實並非如此,這條西屋山路他不熟悉,瘋狂地繞着山路開了半天,也沒看見排水渠。再有就是,過彎時飄移固然能加快速度,但是江帆這輛車並不適合。
毫不誇張地說,只要江帆飄移過彎,輪胎都有可能飛出去。不是每一輛車都適合飄移的,輪胎的承受能力也很有限,專業的賽車需要配備專業的輪胎,要不然人人都是藤原拓海了。呼呼灌風的汽車裡,江帆腳底踩着油門,身子向前佝僂着,頭髮被風吹得很亂,雙眼通紅炯炯有神地盯着前面的山路,樣子很是難看。
眼看着追擊無望,江帆依舊不放棄,冷冷咬着牙,面目十分猙獰。明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爲了桃桃卻不得不深陷囹圄,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似乎是一個精靈,在他的心裡深深留下烙印。不知爲何,這個在戰場上沉穩有度的超級特工,竟然會做出如此衝動的決定。
男人改變世界,女人改變男人的世界觀。所以說,這個世界終歸是女人掌控的。不知不覺間,鐵骨錚錚的江帆就被身邊的女人改變着。
站在山腳下,陳陽嘴裡叼着煙,眼睛眯縫着,輕鬆的表情看得出幾分胸有成竹。身邊的小弟通過電話,早已告知阿賓遙遙領先的消息。被江帆幾次蒙羞的陳陽終於恢復往日的傲然,吐出一口菸圈,低聲詢問身旁的一名小弟:“他們到哪裡了?大概還有多長時間?”
“嘿嘿,老大您就放心吧,我們穩操勝券。那小子被阿賓甩出足有五公里,阿賓已經跑到山頂上了,那小子還在半山腰晃盪呢。”身旁的小弟傲然挺胸,一臉獻媚的表情:“老大,我看你是有點大材小用了,殺雞哪能用牛刀呢?看那小子的破車,估計咱們隨便拉出一個人都能贏他,何必用阿賓與他比賽呢?我就可以解決他。”
“你懂個屁!”陳陽眉頭一
挑,眼角閃過一抹寒光:“這場比賽我們不能輸,阿賓比你的把握性大得多。那小子屢次三番讓我們吃癟,這次必須要讓他嚐嚐痛苦的滋味。”
“噢,老大說的是。”那名小弟點頭稱是,恭謹地退回去,站在原地默不作聲,不再主動獻媚。
“通知阿賓,不要開得太快,放慢些速度,耍耍那小子。”掌握雙方真正差距之後,陳陽嘴角微微上揚,決計讓江帆吃點苦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虐人的方式,他哪肯輕易放過,更何況之前並沒有說明不可以使些小伎倆。要知道飆車時的陰招可多得是,讓江帆吃點暗虧實在是輕而易舉。
果不其然,一路飛馳的阿賓將車速減緩,看着後視鏡,等候身後如蝸牛般追趕的江帆。環山公路九曲十八彎,江帆全神貫注,兩隻眼睛死死盯在公路上,絲毫不敢大意。拐過幾個彎之後,驚奇地發現前面那輛白色的寶馬車近在眼前,不由精神抖擻,車子‘嗡’一聲躥出去。
透過後視鏡,阿賓看得真真切切,嘴角掛着一絲輕蔑的冷笑。狠踩幾下油門,猛地向右一打方向盤,右手迅疾地拉動手剎車,寶馬車便真的像電影裡的鏡頭一樣漂移起來。輪胎摩擦着地面,一團黑煙夾雜着汽車尾氣噴薄而出,留在車身後一股濃烈的膠皮味道。
對於阿賓這種高水平的賽車手,做這種漂移的動作實在太過輕鬆。
“我靠!”江帆破口大罵,對手的車觸手可及,眼前卻忽然出現一團黑煙,視線完全受阻。只看得見紅色的尾燈一閃而逝,原本清晰的白色公路線被輪胎磨得看不清分毫。
‘呲……’迫不得已之下,江帆狠踩一腳剎車,巨大的慣性仍使得汽車前衝不止。燈光照射在寶馬車留下的濃煙中,由於剛好是彎角,看不清前面的路,這纔是最危險的時刻。山路行駛中,最怕的就是高速行進中看不清彎角,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喪命。
情況危急之下,江帆狠狠向右側猛打方向盤,汽車沿着焦黑的輪胎印跡飛掠過去。似乎是一種出於特工敏銳的直覺,越是緊急的情況下,江帆頭腦越是清醒。他清晰地記得,方纔那輛寶馬車是向左側漂移的,因此才向右側打輪。
幸虧判斷準確,汽車幾乎是貼着左側的護欄漂移出去。山路本就狹窄,這段路偏巧是西屋山最著名的“死亡拐角”,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司機在這裡命喪黃泉。“死亡拐角”名副其實,方纔一瞬間,江帆看得真真切切,隔着護欄便是幾百米的山澗,懸崖峭壁令人喪膽。近乎90度的直角彎裡,在低速行駛中危險性十足。速度稍微快一點,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怪不得那輛寶馬車忽然減速,原來緣由於此。駛過“死亡拐角”之後,江帆依然心有餘悸,腦子裡一團亂麻。很多時候,恐懼的作用力往往後發制人,那種攪拌心神的
恐懼感縈繞心神,讓人無法掙脫。
如果江帆飛入山澗摔得粉身碎骨,肯定會登上報紙的頭版頭條。英勇就義悍不畏死之類的光榮稱呼就別想沾邊兒了,頂多會出現“某某某飛車黨深夜參與地下飆車,因車速過快導致跌入山澗”類似的字樣,連名字都不會出現。想必絕大多數老百姓看完這條消息都會異口同聲地說一句:該!
誰能料想得到,這位飛車黨與榮譽披身,戰功赫赫的國家英雄,竟然是同一個人呢?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之後得不到同情,甚至還被人鄙夷唾棄。這不過是場毫無意義的遊戲,輸或贏換取的利益實在過於微小,付出的代價卻是很大。想到這些,江帆放慢車速,似乎有些放棄飆車的念頭。
出乎意料的是,前面那輛寶馬車意識到江帆的思想一般,也緩緩減速而行,明顯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江帆緊緊皺着眉,好勝心頓起,幽幽吐口氣,猛地一踩油門直追上去。盤曲彎扭的山路上,兩輛車再度開始狂飆。
由於熟悉路況和駕駛技術高超,阿賓駕駛的寶馬車如同深海游魚一般自由暢快。相比之下,江帆的奧迪車猶如迷路的羔羊,七扭八歪地追趕着,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忽地,前面那輛寶馬車重新演繹方纔在“死亡拐角”的離奇剎車過程,江帆連忙緊跟着剎住車,不敢絲毫大意。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直到江帆經過彎角後才發現被戲弄。這條彎道很容易轉彎,完全是故意戲耍江帆的使出的漂移車技。氣得江帆圓睜雙目,再看那輛寶馬車早已揚長而去,兩輛車重又保持着最初的距離。這一路上,不知道江帆被戲耍過多少次,其中有真有假,然而江帆卻無能爲力,對自己的車技自嘆弗如。
“老大,按照您的吩咐,阿賓成功地戲弄那小子,把他搞得暈頭轉向,估計這時候應該捂着臉哭呢。”被陳陽怒斥的那名小弟悠然走過來,眼神裡充滿得意的神采,彷彿在等着老大賞賜一般。
“好,幹得漂亮。回頭好好犒勞一下阿賓,爲咱們兄弟出了一口惡氣呀!”陳陽喜上眉梢,萬般得意地詢問:“還有多長的距離到達終點?”
“還有五公里,咱們贏定了。”那名小弟嘴角咧着,心裡樂開了花。
正當陳陽得意之時,一個叫杉子的年輕人跑到他身邊,滿臉驚恐的神色:“老大,大事不好啦!”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這裡是咱們的地盤,怕什麼?給我慢慢說。”陳陽面露不悅,正在興奮之時卻有人掃興,着實讓他有些氣憤。按照常理來說,西屋山的主要路口已被他封死,斷然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老大,山下不知怎麼竟然來了一輛警車,兄弟們攔不住,眼看着快要衝過來啦。咱們該怎麼辦呀?”杉子急得滿頭大汗,不敢直視陳陽怒不可遏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