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心中重重一震,對上女子清澈卻倔強的眼,他意識到,少夫人已經知道了實情。
“少夫人,老奴並非故意要瞞着您,只是……”
“我知道。仲伯什麼都不用說,也不必解釋,你們是擔心我,我明白。”
緋雪的淡定自若讓聞仲隱隱有些不安。他倒情願少夫人聲嘶力竭地大哭一場,把心裡的痛楚都哭出來。那樣,她也能好過一些。
從聞仲身旁走過,她徑直入了內室。見一丫鬟立於牀畔,手上拿着一方浸過水的軟帕。她輕輕開口:“給我,你出去吧。”
“少夫人,這……”丫鬟有些遲疑。她是奉管家之令來照顧少爺的。就這麼離開,若是管家怪罪下來……
緋雪忽然一個凌厲森寒的眼神射過來,若刀鋒寒芒,嚇得那丫鬟臉一白,福了福身就跑了出去。
少夫人的樣子好恐怖,像是要吃人一樣。太可怕了!
丫鬟衝門而出後,房間裡就只剩下緋雪和躺在牀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夏侯容止。
上前,緋雪在牀邊坐了下來,伸出雙手輕輕解開他身上雪白中衣的盤口,想要爲他擦拭身體。可就在雪白中衣掀開來時,看見他用白布纏了一層又一層的上半身,幾乎使出渾身力氣壓抑的情緒忽然爆發開來。她大聲地哭起來。邊哭邊用手狠狠砸擊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減輕胸腔裡的疼痛,只是……效果不佳。
“夏侯容止,我不要你用你的命換我的命,你給我醒來,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醒來!否則,我會馬上離開這裡,離開你。這一次,我保證要你再也找不到我。我說到做到!”
“你醒來,給我醒來聽到了嗎?你說過的,再也不放開我的手;你說過的,要與我相守白頭;還要我爲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騙子!你根本就是個大騙子!什麼再也不離開我?什麼相守白頭?根本都是廢話!沒有你,我與誰相守白頭?沒有你,我怎麼過完孤獨的後半生?沒有你,我怎麼活……”
一直守在門外的聞仲,以及悄然而至的沈清,聽見這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都不約而同地溼了眼眶。沈清更是雙手合十,緊閉雙眼,痛苦地在心中禱告:祈求所有神明保佑這兩個孩子,能夠度過此劫。
約一刻鐘以後,房間裡忽然沒有了聲音。聞仲因擔心緋雪會做出什麼傻事來,輕輕推開門走進去查看,結果看見已停止哭泣的少夫人正手持絹帕爲少爺擦拭身體。看樣子,發泄過悲痛的她已經冷靜了下來。雖然太醫和請來的大夫們都說,少爺的傷勢不容樂觀。可少爺畢竟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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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丫鬟把送去給少夫人的膳食又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聞仲垂下眼瞼,深深地嘆了聲氣。
已經一天了,少夫人什麼也沒吃,甚至連口水都沒喝。她自己也本還病着,再這麼熬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了?
聞仲從丫鬟手裡接過托盤,復又走進丫鬟剛剛走出的房間。
“少夫人,您好歹吃些吧。這麼熬下去,身子會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