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許夢妍,經過了短暫的怔呆之後,此刻彷彿已全然清醒了過來,也逐漸看清了眼前的形勢,還有一些她並不想認清的‘真相’。何以顏緋雪會在這時候出現?這絕無可能只是單純巧合。那便只剩下一種解釋:今日所發生的事,根本是她顏緋雪一手促成的!
袖中雙手驀然攥緊了幾分,緊到指甲深深陷進皮肉,帶出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明知道爹和莫殤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你爲什麼要讓他們‘互相殘殺’?爲什麼偏偏是我爹?爲什麼?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傾盡了身上的氣力嘶喊出來的,眼淚隨着她聲嘶力竭的吼問聲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憤怒的眸光深處破碎出一絲無可名狀的沉痛,身體搖搖晃晃,幾乎站不住。
片刻的靜寂之後,緋雪輕啓粉脣,聲音是無波無瀾的平靜。
“因爲你爹是個好官!”
她也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才走了這一步。因爲在官場上,官官相護的事情屢見不鮮。倘若今天換成了別人,很可能就會在宇文寅的施壓下將這件事壓了下來。那麼君莫殤也就得不到他應有的制裁。可是許霆大人不同。他不畏強權,做事只問對錯。也正因如此,纔會有了他親自抓走‘女婿’的那一幕場景。難道他就不心疼女兒嗎?不,他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疼愛夢妍。在公也好,在私也罷,他都斷然不會將女兒交給若此一般狼子野心的人。所以,哪怕女兒會恨他怨他,他也要爲民除害,保住一方安寧。
留下一聲細微不可察的嘆息,緋雪舉步走出了富麗堂皇的侍郎府。府外,夏侯容止正等着她。
一個視線的交匯,她看清楚了他眼中的釋然,自己又何嘗不是?總算是爲枉然死去的鎮南王討回些許公道。望他泉下有知,能夠瞑然閉目。
把手交到他伸出的大掌之中,大掌包裹着小手,淡淡的甜蜜在溫熱相觸的雙手之間來回傳遞。相視,眉眼凝聚笑意。或許前路依然坎坷,但只要有彼此的相伴,他們便無所畏懼。
“果然是你們!”
隨着這道男聲傳來,原本溫馨甜蜜的氣氛蕩然無存。緋雪微不可見地挑起秀眉,循聲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長身玉立。月牙白錦袍帶出乾淨無塵的清雅溫潤,束髮的黃金玉冠卻隱隱散發出至尊無上的光芒,將其整個人都掩在光芒下,滲透出無與倫比的高貴與威儀,無形中給人帶去深深的壓迫。
宇文寅……緋雪在心裡默唸着這個名字,漆黑的瞳仁驀然一冷,嘴角輕挑起三分諷刺的輕弧。看來,她與他的孽緣還真是不淺。
夏侯容止與緋雪的雙手依然緊握,並未因‘不速之客’的出現而刻意避隙。
“有段時間沒見,王爺別來無恙!”
緋雪笑着與其打招呼,笑意卻不達眼底。
“承蒙記掛,本王一切都好。”宇文寅同樣笑着迴應,然則微微搐動的臉部肌肉以及幽然轉爲深沉的眸光,都無不顯示他內心的憤怒與掙扎。
夏侯容止還沒死,居然平安地回來了!顏緋雪也未失去腹中骨肉。顯然,是他被媃葭那個賤人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