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柳敏臉色不由得變了變,還要再說,卻見父親向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勿再開口。他表現出過於急切的模樣,反而給人一種‘做賊心虛’的印象。
“昨夜你去糧倉抓人的時候,除了柳元修與一干手下,可還見了其他人?”景帝詢問着皇六子宇文洛。
宇文洛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回父皇,兒臣帶人趕到的時候,只見了柳元修以及柳府百名私兵,並無旁人在場。”
“那你又是如何獲知此事的?”
宇文洛心裡微微一顫,父皇果不簡單,片刻即把矛頭指向了他。父皇最忌皇子與大臣暗箱勾結,顯然父皇已懷疑他是從王李處得知。而王李不與任何人提及此事偏偏告訴了他,箇中緣由不免令人生疑。
定了定心神,他坦然道:“回稟父皇,兒臣閒時與緋雪去城中的酒樓坐坐,巧逢柳元修也在那家酒樓吃酒。當時,柳元修已喝醉,說起話來也越發的沒有遮攔。聽到他提及糧倉,兒臣就着意聽了聽,結果這一聽,恰好聽到了柳元修要火燒糧倉的計劃。他還說,只要軍糧沒有了,前線的士兵就打不成勝仗。那麼作爲主帥的夏侯容止必要受責。柳元修此前曾因私仇與夏侯容止大打出手,不知是否因爲這件事想報復夏侯容止,故纔有此舉……事關緊急,兒臣唯恐軍糧有損,提前與王李大人達成默契,先柳元修一步抵達糧倉,已如數將糧草運出,藏於安全的地方。至於柳元修放火所燒,不過是些無用的穀糠。”
“做得好!”景帝落向宇文洛的目光帶着幾許激賞,不禁對這個曾被自己忽略的兒子多看了幾眼,“傳旨,皇六子宇文洛護糧有功,賞黃金千兩!至於柳元修,膽敢因一己私仇罔顧前線萬數兵將死活,其罪當誅,三日後斬立決!”
柳元修帶人火燒糧倉一事最後以他的問斬作爲終結,似乎合情合理。朝畢,皇上留下柳睿,不知是要繼續問責還是安慰他年邁喪子之痛。
在這場糾紛裡,皇六子宇文洛成了最大的贏家。時下,太子越發的不得聖心,三皇子也因蕭貴妃而受到牽連,在皇上面前已然不似從前那般受器重。這種時候,六皇子的‘異軍突起’是偶然,也是必然。不過宇文洛在朝堂之上沒有咬死柳睿父子,而是給了他們喘息之機,倒有些出人意料。其實,宇文洛又何嘗不想借此事徹底扳倒柳睿父子,是顏緋雪提醒了他。柳睿獨霸朝綱多年,根基深厚,不可能如此輕易被打倒。而一旦將他逼得急了,恐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事來。宇文洛如今羽翼未豐,尚不足以與之抗衡。故,這時候同柳睿對上於他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
宇文洛走入書房,發現顏緋雪已等候在此。
“怎麼樣了?”她問得漫不經心。
“柳元修問斬。如你所料,柳睿柳敏父子將此事撇的乾乾淨淨,柳睿更演了一出老淚縱橫的好戲,代兒請罪。哼,這隻老狐狸果然不好對付。”
緋雪輕撩嘴角,意料之中的事,故聽起來倒也不覺詫異。從一開始,柳睿會派出柳元修做這件事,就已爲自己想好了退路。一旦事發,即可將事情推到柳元修與夏侯容止的私仇上,這樣,無論是柳家還是他都可撇得乾乾淨淨。不過是犧牲一個柳元修,棄車保帥從來都是這種久在朝廷行走的老狐狸慣用的手段。那她何不成全了他?既然不能一舉將柳氏殲滅,死一個柳元修也是對柳睿不小的打擊,她還是賺到了。
“這件事你明明可以自己進行,甚至如此輕而易舉的‘功勞’你也可以交給別人換取一定的利益。爲何是我?”宇文洛問着,目光中氤氳起些微的困惑。
緋雪脣畔勾着清淺的弧度,眼波盈盈,帶出幾分令人難以追索的深不可測,“因爲你是我的夫君。”從成親那一時起,儘管她不想承認,她同宇文洛已是拴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一年後能否和離尚且未知,在那之前,六皇妃的身份註定她勢必要與他同心同德。
宇文洛明顯一怔,她輕描淡寫般的一句話,甚至只有潦草的八個字組成,卻在他平靜的心湖頃刻掀起了驚濤駭浪。‘你是我的夫君’,每個字都猶如一記輕錘,砸在他心上。這一刻,他恍然意識到,他已再不能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去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