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之事處理的怎麼樣了?”頓了一下之後,老爺子出聲問道。他雖待在這國術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不過若是想知道點兒什麼,也僅是一句話的事兒罷了。
“老爺子放心,我已經安排人配合軍中之人處理了,相信很快就有一個妥善的處理結果。”黑綢青年回答道。
“去,給那幾個小子傳個話。尤其是上海的那幾個小子,我不管他們平時背地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勾當,我也不管兩國之間的交戰是怎麼回事兒。畢竟這麼大的年歲了,也沒有精力管得了那麼多的事兒了。可有些事兒,卻是不能這般眼睜睜的看着。這滿城的百姓,若因爲日軍的緣故,損傷了一個,就給我提回一千個日軍的腦袋來。”老爺子眉頭隱隱向上一挑,吩咐道。話語之中,着實的霸氣無比,殺機森然。
“我馬上安排人去傳信兒,其他人還好說,就是給他們十個八個膽子,估計也不敢不給您老人家面子。可那姓張的······還有杜爺現在人在香港······”黑綢青年請示道,有些事兒,即便是他,也不好隨便決斷。
“哼!那個沒骨頭的傢伙,遲早按照幫規處置了他。至於跑到香港的那小子,我就不相信一個堂堂的上海皇帝,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失去對手下人的掌控能力。”聽到那個不願意聽的名字,老爺子隱隱怒火充斥於心胸。
“你說什麼?”被日軍攻陷的上海,似乎繁華依舊的上海,一棟頗具時代特色的洋樓之內,一身穿紅色大褂的禿頂胖子,突然間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吃驚的狀態,讓他那大腦袋上的大眼珠子,憑空再次增大三分。
“這是老爺子的原話。”和這位紅色大褂胖子相對而坐的是一位身着玄素色長袍,頭戴禮帽,大約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對於對面這人聽了自己這番話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故而他只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繼續頗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你老兄這個反應,是想跟我說明一些什麼嗎?”
“不敢!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話。只是有些驚詫,老爺子已經多年來不過問江湖道上的事兒了,這次怎麼······”紅色大褂胖子聞言面色一緊,放鬆了身子坐了下來。懷着幾分疑惑不解,似是還有些警惕,問道。
“這也不算過問,只是一個提醒罷了,人手也好,地盤也好,還盡都是你們的,依舊可以過着紙醉金迷的逍遙日子。”半眯的眼眸睿智之光閃爍,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這廳堂之中的氣氛,可頗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玄機。
“既然老爺子有這個話,那我自當謹記於心,請他老人家儘管放心。還請您回復的時候,跟老爺子帶聲好,就說張大宏給他老人家請安了,祝他老人家身體康泰,再活他個一百年。”這話讓紅色大褂胖子沉默了差不多三秒,然後一抱拳,衝着廳堂正中的位置,莊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你老兄對老爺子的這份兒孝心,我一定如實轉達。有咱們這些徒子徒孫在,替他老人家承擔煩惱。我看老爺子就是再活二百年都不是問題。”互相以江湖的禮節一拱手,哈哈笑聲中,禮帽男子退出了這棟洋樓,在有心或者無心的注視下,退出了這片區域。
徒子徒孫?這話聽着倒也不錯。可這話若是提早個十年二十年的······估計做夢睡着了都能笑醒。古代有個叫做范進的,中舉之後瘋狂了。可對這莽莽江湖人而言,真能拜在那位老爺子門下,不說是親近的門人,就是個簡單的直系徒子徒孫,也和中了頭名狀元的驚喜,差不了許多。
“老闆,這事兒······”那人一走,一直跟在紅衣馬褂胖子身後,似是柱子般的黑色身影,帶着幾分猶疑開口了。
“閉嘴,這事兒是你該議論的嗎?規矩都忘了嗎?”紅衣馬褂胖子眉頭當即就是一皺。出來混的,講究的就是個規矩,不管是誰的天下,規矩總是不能壞的。何況像這種一不留神兒就得掉腦袋的事兒,不趕緊捂嚴實了,還隨便的瞎嚷嚷,是嫌腦袋在脖子上長得結實嗎?
“算了,想來也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接到這話了。”一個人坐在廳堂之中沉默了半晌,這尊主管這片區域的大佬,站了起來。
“季晨兄,你應該也接到話了吧?”一行幾人出門,頗有點兒前呼後擁的意思。來到一座古色古香的茶樓坐定之後,似是本性如此,紅色大褂胖子直接開門見山,這可不是個小事兒。搞不好,他們丟了臉面而保下來的身家性命,真的要砸裡邊了。
“弘爺,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兄弟我不是特別明白。”一尊人影坐在那裡,參禪悟道般的飄然,似是睡着了一般。半晌之後才睜開眼眸,似是迷茫的說道。要擱以前的話,以他這火爆脾氣,看着這傢伙一如既往的操蛋動作,早就拍桌子了。可今日終究不同以往,相比於其他人而言,這個傢伙還是有幾分江湖道義,值得託付。
“季晨兄,當着明人不說暗話,都是明白人,你說這事兒應該怎麼處理?”黃元景簡單粗暴的開口道。有些時候,他真的挺討厭跟這幫傢伙說話,做事兒。一個賽一個的慢條斯理,漫不經心,顯得你們文化高深是吧?
“應該怎麼辦?這話問的透徹,實在,也確實是個問題啊。反正我是沒有這個膽量違背老爺子的話語,要不然莫說是上海灘,只怕東西南北各道之中,都不會有我的容身之所。”既然這胖子說話這麼透徹,那他似乎也沒必要拿捏,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至於這個沒節操的胖子,會不會拿着自己的話,給自己下套使刀子,直接給小鬼子打彙報的擔憂······不能說沒有,卻也是微乎其微。這個時候,就算真的給日本人打彙報,他也不是特別的擔心。憑着一句話就想動他,還得看看沿着碼頭討飯吃的數百萬兄弟們答應不答應。這也就是現在已經有點兒衰落了,要是倒退個一百多年的,皇親國戚,乃至皇帝老子,都不一定放在眼中。
“這點兒道理我還能不明白嗎?可問題是小鬼子那裡······”他就是明白違背老爺子的話是個什麼下場,所以纔在明知道日本人厲害的情況下,把這事兒給答應了下來。說到底,都是爲了自己辛苦多年掙來的身家性命啊!
“李先生,南京城裡的那位老爺子,有話傳來。”又是一棟西方特性的花園公館,一個麻衣短打,留着寸頭,倍顯精神的青年,將一封信遞到了端坐於堂上座位的人影手裡。相對於控制着一個區域的傢伙來說,這位纔是真正的大鱷,跺跺腳,估計大半個上海都得晃三晃的主兒。
“混蛋!混蛋!這些該死的,言而無信的流氓渣滓!我要將他們統統都給殺了!”上海日軍司令部,時任上海安全憲兵隊隊長的本井武夫頗爲暴躁的吼道。他是上海憲兵隊長,職責便是維護上海這座,他們付出了極大代價才攻打下來的城市安全。說白了就是鎮壓明裡暗裡的抵抗,而那些匯聚在碼頭之上的身影,數百萬身影,似乎是個無論怎麼樣都無法忽視的存在。
“該死!那個老東西,不是多年都不管事兒了嗎?這個時候,他還瞎摻和什麼?”法租界公館之內,同樣已經快要邁入古稀之年的張嘯林,接到消息的那一刻,這位大名鼎鼎的青幫大亨,一個哆嗦差點兒沒坐地上去。以他的身份,太明白那個老頭子的地位聲望了。看這個架勢,那個老頭子似是不想放過自己啊。緊接着就是怒火滔天,他向來無法無天慣了,即便是以那個老頭子足夠做自己祖宗的輩分兒,也休想把命從自己身上拿走。
“鬆井將軍呢,我有急事兒,馬上要見鬆井將軍。”憲兵司令部門口,在衆多門徒的重重保護之下,張嘯林走了進去。他雖然放棄了民族氣節,當起了可恥的漢奸走狗,可不代表他就沒有腦子了。相反在生死危機的刺激下,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楚。從他叛國投敵的那一刻,他的這顆腦袋就算是被人徹底惦記上了,尤其是跑到重慶的那位光頭總裁。
“張桑,你有什麼事情嗎?”憲兵隊長本井武夫按壓着心中的怒火,面帶和煦笑容,接見了這位大名鼎鼎的青幫大佬。雖然內心的殺意,都快要把眼前這個老頭兒給切成碎片了。可現實卻不得不讓他忍耐,打下上海容易,可要想統治上海,這麼一個洋華雜居,情況極其複雜的地方,卻是實在少不了這些人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