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實力堪比佛家羅漢之境的強者全力一擊,所造成的破壞力當真會給人一種強大的視覺衝擊力,煙塵散去,所見之處滿目瘡痍,整座寧王府在交戰餘暉的激盪下,已然傾覆大半,而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大族子弟們,若不是關鍵時刻落魄和尚濟癲出手保護,可能也塵歸塵,土歸土,在巨大的元氣盪滌之下,屍骨無存了。
朱棋飛七竅流血,橫躺於巨大深坑之中,手中葵司魔劍一分爲二,劍尖劍柄分落兩處。而太子殿下朱晨桓則是立於深坑邊緣,他一身華服也變得襤褸不堪,遮臂衣袖也被焚燒殆盡,原本略顯白皙的手臂現在被燒得如炭黑一般,整個人就彷彿剛剛從火場逃出來似的,看起來比之三年遊歷還要悽楚。
而他那發出“義一”強大槍術的紅纓槍,卻是在戰鬥途中經受不住元氣的激盪與碰撞,湮沒於元氣洪流之中。
朱晨桓張開口輕呼一口氣,從他嘴中清晰可見黑煙飄出,他擡手抹了一下臉上黑灰,呸了一聲,道:“丫的,當初看那像女子一樣的小子施展這一槍也沒像我這樣差點被燒死啊?難道還有一些細節我沒有摸透?”
他扭頭看了看一臉震驚的慧覺,又看了看那些已經被嚇得傻了的近千士卒,神色纔有所舒緩:“好在是沒有出現意外,這招也還是用出來了,看效果,倒也還算滿意。”
朱晨桓其實可用招數絕不止於此,只是給薄涼的自己一些好的因果,他才施展出這一手看起來花哨到極點的招式,而結果,卻是還是可以的,至少那近千的石玉國精銳士卒,應該不會在內耗中死去太多了。
不想做什麼好人的朱晨桓也知道現在他們不死,等事情結束後,也未必不會有國法的處置,但在軍營中待過一段時間,又與厲風軍並肩作戰過,對於軍人士卒總是有着一點多餘的善念,而且他也執着于軍人死當馬革裹屍這個信念,既然從了軍,那就去戰場上死吧,在這裡死在皇權內鬥中,算個什麼?窩囊不窩囊?
他忽然擡起頭,看向那唯一半座沒有倒塌的屋頂上方,一個飄逸出塵的年輕人不知何時佇立在那裡。
朱晨桓瞳孔微動,身體不由得緊繃起來,他警惕的看向那人,朗聲道:“這位兄臺,不知是敵是友?”
見朱晨桓擡頭看去,其他人也都後知後覺,當他們見到這名不知何時出現的陌生人時,神色也都緊張起來,能夠瞞過所有人的探查而如此靠近自己,實力又怎會弱了?
如果是友還好,對於自己是一大助力,可若是敵人,那就是在原本平衡的戰場上最不穩定的一顆棋子,現在朱晨桓雖然仍能堅持站立不倒,卻也沒有多大的戰力了,而天山童爺與慧覺實力相仿,短時間內誰也無法勝誰,所以一旦確認此人是敵是友,對於另一方來說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乾草了。
見所有人都緊張的看向自己,李白原地坐了下去,他將揹負的青光劍劍鞘取下,放於身前,而後笑着道:“我就是個過路人,看戲的,你們打你們的,就當我不存在。”
朱晨桓聞言嘴角一抽,他若是實力正值巔峰,說不得一拳就會把這人揍成豬頭,還看戲?你真當我們是傻子?
不過現在情況複雜而微妙,這人既然非友,過路看戲反而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轉身不去看那人,只是體內殘留元氣卻如熒光繚繞,很明顯是動了警惕的心思,一旦那人有異動,朱晨桓勢必會在最短時間內做出反應。
下了深坑,朱晨桓蹲下來去瞧老邁如龍鍾進氣多出氣少的朱棋飛,朱棋飛七竅流血不止,身體痙攣微動,手中那柄殘破的葵司劍卻仍舊有着輕微嗡鳴,一縷肉眼不可見的元氣從朱棋飛體內再次過遍經脈,流入葵司劍中。
地階魔劍,靈智已與普通人相差無幾,劍身雖斷,劍靈不死,並且仍舊想要吸乾主人身上最後一點生命與元氣,獲得自己的生存。
這便是魔劍與仙劍的不同之處,仙劍會反哺,可魔劍卻是會榨乾主人的最後一點生命。
“現在,你還想要這柄魔劍嗎?”
朱棋飛嘴巴微張,可卻說不出一句清楚的話,朱晨桓見他眼中的祈求之色,嘆了口氣,一腳踢飛那柄斷而不死的葵司魔劍,朱棋飛身體這才能略微動作。
“你……勝……了”朱棋飛聲音沒有一點活氣,一句話都說的斷斷續續。
朱晨桓搖了搖頭,眼中不見憐憫,只是平靜道:“是你自己走錯了路,是你自己敗了,而不是我勝了你。”
“呵……呵……敗就是敗了……敗給誰又有……什麼區別?”
朱晨桓伸出手擦了擦朱棋飛臉上的鮮血,說實話他挺不喜歡殺人的,可樹欲靜而風不止,他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他,而他又不想死,所以這就是一個無解的話題了。
“如果我告訴你,你們不爭的話,這江山最後或許真的會落在你們手上,你們信不信?”朱晨桓語氣平靜,可朱棋飛卻瞪大了雙眼,只是片刻,他便嘴角微扯,很明顯並不相信朱晨桓。
朱晨桓也不介意,對他而言,話自己是說了,至於信不信,又與他有何關係?
“爭來爭去,也不知道你們爲什麼對這所謂的江山這麼看重,石玉國有多大?在這佛界一洲位置上也只是一個渺小的二等國家,更別說還有仙界,還有妖界,還有那大大小小的諸天萬界!”
朱晨桓擡頭看天,陽光正濃,赤色的豔陽猶如鮮血澆灌,他重新回過頭,將手放於朱棋飛喉嚨處,輕輕一捏,淡淡道:“和你說那麼多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你們這一次真的是錯了,錯了也就註定了你們的結局,在這之後,我會離開石玉國,至於誰會成爲新的帝王,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的是,我不會禁錮在這彈丸之地。”
朱棋飛臉色突然憋紅起來,他身體再次痙攣而動,雙手擡起,想要抓住什麼,卻又無力垂下。只是掙扎了片刻,他雙眼卻突然一睜,眼中竟然閃過一絲釋懷與明悟。
“臨了還做了件善事,呵……真是爛好人啊!”
朱晨桓見到朱棋飛眼中光澤如流星般一閃即逝,心下也知道朱棋飛終歸是有悟性的佛徒,死後不出意外,在明悟之後,反而會因禍得福。只是慧覺卻怒氣沖天,他以爲最爲得意的師侄被朱晨桓害死,全身元氣瞬間暴漲到了極點,他跨出一步,直接來到朱晨桓的面前,一掌拍出,厲聲道:“害我師侄,阻我佛道,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