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蔓頂着血流不止的額頭無視衆人驚詫的目光,緊咬着脣走出靳氏的大樓。
不要怕,不要倒,不要傷心,他不值得,不值得。
陸蔓喃喃地念着,渾身都在哆嗦,出得靳氏大門,不知哪裡刮來一陣秋風,她瑟縮了一下身子,擡頭看天。
黏糊糊的血模糊了雙眼,秋日的陽光並不刺目,卻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起風了,冬天,快要來了。
陸蔓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前走,周遭喧囂的人聲彷彿越來越遠,倒在地上的瞬間,她看到天上的那枚太陽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裡面。
意識消弭的瞬間,她腦海裡只纏繞着這麼一個認知:她的人生,從此沒了陽光。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小姐,咦……”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是誰?是誰在叫我,不不,別叫我,我太累了,我只想,沉沉睡去,再不復醒。
譚艾米捧着一杯咖啡進靳成俊的辦公室時,他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抽菸,她的目光落在地板上的菸灰缸,眼梢處閃過一絲愉悅。
事情比她想象中更要理想,更讓她歡喜。
他,是厭極了陸蔓了呢!
譚艾米的脣角勾起一絲笑意,卻很快斂下,捧着咖啡走到靳成俊的身旁叫道:“成俊……”
靳成俊唰的轉過頭來,目光凌厲地瞪視着她,嚇得她後退一步,心跳了幾跳。
然而,譚艾米很快就鎮定心神,僵硬地綻出一記笑容,舉了舉自己手中的咖啡想,笑着道:“維尼先生我已經派人送他回我們酒店歇息,今天的晚餐和餘興節目我都安排好了。”
作爲一個專業的秘書,就算靳成俊不吩咐,她也會將客戶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靳成俊看着她的臉不語,直看得譚艾米心裡發秫,笑容更僵硬了些,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輕撫着臉,問道:“我臉上花了嗎?”
“Ami,你跟我有四年了吧?”靳成俊眯着眸子,冷冷地開口。
譚艾米一怔,隨即笑道:“是四年三個月零兩天。”她心裡有些揣揣,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
靳成俊聽了,眸光更深了些:“那你不會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自作主張對我耍心機的人。”
譚艾米心裡一驚,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顫,眼中更是閃過一絲慌亂,卻故作鎮定地道:“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靳成俊臉色一沉,目光如毒蛇似的纏繞着她:“不懂嗎?陸蔓能上來,不是因爲你的‘好意’嗎?”他特地在好意兩字下重了音。
譚艾米這才慌了,囁嚅着說不出話來,看着他的側面,臉色變得又青又白,結結巴巴的:“我,我……”
“出去。”靳成俊點到爲止,轉過身在大班椅上坐下,拿起自己的鉑金鋼筆,專注地看着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文件。
察覺到他的冷淡,譚艾米心裡暗驚,放下咖啡,期期艾艾地道:“我下次不會了。”
靳成俊不語,彷彿聽不到她的話一般。
譚艾米咬了咬脣,看着他烏黑的頭頂一眼,不甘地向外走,在她觸及門把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他冷然的聲音。
“該給你的,我自會給你,不該是你的,就是你百般算計,也算計不來,Ami,別讓我對你失望。”
譚艾米握着門把的手一緊,牙齒緊咬着下脣,心窩似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一擊,讓她痠痛無比。
跟了他四年,如何不知道他的脾性,這次,也是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了。
譚艾米定了定心神,轉過身看着他承諾:“我以後不會再犯了。”語畢,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一關上,靳成俊寫畫着的筆在紙上一頓,眼前的文字密密麻麻的,仿似全部演變成剛纔血紅的一幕。
陸蔓滿頭是血,雙眼如古井無波,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出他視線內的那一幕。
他是壓根沒料到她不會閃避躲開,他只是氣瘋了。
她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批判他,竟敢說那個名字,她算什麼?
眼前,彷彿一片血紅,他又看向地板上,那一滴一滴的紅,刺痛了他的雙眼。
靳成俊忽地覺得心裡莫名的煩躁,狠狠地將手中的鋼筆扔到門上。
陸蔓又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痛不可耐。
爸爸慈愛的看着她,那雙渾濁的眼眸裡充滿了歉疚和悔意,還有強烈的不捨。
“爸爸。”她追了上去。
“蔓蔓,爸爸對不起你,以後,你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活着。”陸中平笑吟吟的,愛憐地看着自己的寶貝說道:“蔓蔓,爸爸要走了,我,真捨不得你啊。”
陸蔓大急,拼命的撲上去:“爸爸,你去哪,你要去哪?”
“蔓蔓,回去吧,以後,一定要堅強,回去,乖女兒,回去。”
“爸爸,別走,別走,不要丟下我。”陸蔓看着那消失在白光裡的父親,大哭大叫:“爸爸,別走。”
“爸爸,爸爸……”
“小姐,小姐,你醒醒。”有個女聲在耳畔響起。
“爸爸……不”陸蔓猛地從牀上彈起,喘着粗氣。
“小姐,你做噩夢了。”女聲有些擔憂地說道。
陸蔓這纔看了一眼周圍,白花花的,又看着身旁穿着病服的女人:“這是哪裡?”
“這是醫院呢。”那病人笑着道:“你男朋友出去替你辦手續了,一會就會回來。”
男朋友?陸蔓有些疑惑,什麼男朋友?她一摸額頭上,上面纏着一圈紗布,來不及深想,包包裡的手機一陣刺耳的鈴聲驟響。
陸蔓心裡莫名的一慌,手忙腳亂的從包裡翻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想到剛纔的夢,臉色褪盡,變得蒼白無比。
她顫抖着按下接聽鍵:“喂?”電話裡不知說了什麼,陸蔓的手一鬆,手機跌落在牀上,怔怔地看着對面的白,忽地發了瘋似的拔下手上的吊針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