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霞色瀲灩,位於市中心的五星級朝陽酒店的金河廳一派熱鬧。
“恩恩乖,要聽李奶奶的話,媽咪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洗手間裡,陸蔓壓低了聲音對着手機話筒哄着兒子。
廁格外面,有人不以爲然地輕嗤一聲,陸蔓擡眼看了看奶白色的廁所門,抿了抿脣,又對着話筒裡說:“好了,媽咪要去做事了,你記得要聽話哦。”她說完這句又啵的一聲給他一個響吻。
從廁所格出來,一個身材高挑凹凸的穿着黑白服務員套服的女人正背對着她畫着脣膏,透過鏡子看到她,不屑地打了一個白眼。
這就是個向來和她不對盤的同事,叫何玲玲。
陸蔓目不斜視,在她旁邊扭開水龍頭洗了洗手,抽出擦手紙擦乾,才拉開門走出去。
門關上的剎那,她聽見何玲玲呸了一聲,一句‘在誰面前擺款呢這是’飄了過來。
陸蔓頓住腳步,眸子微冷,卻沒有回過頭去尋晦氣,該說話說過,該示好也示過了,但對方不領情,她也沒辦法,也沒必要去計較,更沒必要去拿自己的熱臉孔貼人家的冷屁股。
犯傻,一次就夠了!
陸蔓譏誚地勾了勾脣角,想到剛纔電話裡兒子的奶聲奶氣,不由放柔了臉孔,內心升起一絲愧疚。
今天兒子學校的校慶她實在無法參加,儘管恩恩理解,但是他的眼睛還是止不住的失望黯然。而早在出門的時候,她就託房東李奶奶去接兒子放學,在她家託管着,現在才得空給他打個電話。
看得出,兒子今天很高興,雖然遺憾她沒去參加幼兒園的校慶,但是從他的語氣裡,還是可以聽出他很高興。
她是個不及格的母親!
陸蔓在心裡嘆了一聲,深深感到一股無力感。
只是想到兒子那稚嫩的小臉,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暗暗握了握拳頭道一聲加油,才向宴廳走去。
金河廳,此時燈光璀璨,人聲鼎沸,衣衫鬢影。
城中有名的慈善家葉慈和太太金婚紀念日,宴會操持得頗爲隆重,葉慈夫婦人緣向來十分好,交遊也十分廣闊,請來的無不是社會上有權有勢的名流。
這種宴會,陸蔓見得多了,也參加過不少,現在看着觥籌交錯的畫面,她不由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多年前,她挽着父親的手和其它叔伯淺笑攀談的情景。
想起早逝的父親,陸蔓的臉上又是一陣黯然。
“小蔓,發什麼呆呢?客人都有意見了。”
正出神間,陸蔓的手肘被身邊的同事馬梅撞了撞,壓低聲音提醒。
陸蔓一驚,果然看到跟前一個頗有分量的女士正不悅地看着她,連忙露出一個恰到好處又討好的笑容,將手中的一份糕點遞了上去。
“仔細點,老虔婆瞪得死緊呢。”馬梅見那女士走開,又朝某個方向努了努嘴。
陸蔓順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見餐飲部副經理中的其中一個女經理,正警告地掃了這邊一眼。
陸蔓心裡一凜,吐了吐舌頭,站直了身子站在長長的餐桌前。
她分到的工作是爲客人提供餐點,點心的位置是西北角,也是面對客人最多的,所以,她們這邊被瞪得很緊。
宴廳音樂流轉,作爲主人家的葉老夫婦整個場轉着,來賓三五成羣的交談着,男人們是談着生意經,女人則是說哪個名牌又上了新品,要不就是說誰家又多了小三兒,至於那些名媛公子,則隱晦地拋着媚眼。
這樣的上流宴會,其實又是變相相親的一種,年輕男女對上了,開放的,恐怕就拉到一角卿卿我我了,生活再放蕩些的,就直接離開宴廳上樓上的客房了。
“瞧瞧,又一對離開了。”馬梅又在她耳邊咬着耳朵,朝後門的方向努了一下嘴。
陸蔓看了過去,一個穿着黑色小禮服畫着濃妝的女人朝後門走去,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先是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將酒杯放下,巴巴地跟了上去。
是剛纔熱情地以眼神神交的兩人,怕是看對眼了吧。
陸蔓微微一笑,將一塊黑森林蛋糕夾起遞給一個客人後才道:“我看你就只會關注這個了。”
馬梅撇了撇嘴,同樣的將自己手邊的水果笑着遞給客人,然後道:“嗨,豪門不就這回事,你剛剛來不知道。我可是在朝陽兩年了,這種宴會看得多了,這些看着高貴優雅的公子小姐,內裡多腐朽,嘖嘖,你想也想不到。”
陸蔓笑而不語,垂下眼簾。
她怎麼會不知道,想當初,她也看多了,幾個相熟的豪門公子,恐怕都和一個名媛有關係。
豪門腐朽,這是誰都明白的。
“我跟你說哦,有一次我還在洗手間遇見了呢。”馬梅見經理們都沒注意她們,不由附在陸蔓耳邊輕聲說道:“哎喲,那女的叫得可響亮了。我當時就奇怪了,爲什麼那時並不是清潔時間,洗手間卻就被掛上清潔中的牌子呢,我也是憋不住了才衝進去,誰知道是這回事?”
陸蔓聽着俏臉緋紅,不由啐了她一聲,小聲道:“別說了。”
馬梅看她臉紅,不由揶揄地撞了撞她:“喲,你都當媽了,聽葷話還臉紅呀。”
“你還說,老虔婆又看你了。”
馬梅縮了縮脖子,這才閉了嘴,但眼裡卻還是滿眼取笑。
陸蔓搖了搖頭,馬梅的性子大咧咧的,和她也比較要好,就是嘴巴不收,啥話都說的出,陸蔓都不是頭一次聽她說這些葷話了。
正逗笑着,忽地前頭一陣轟動,兩人同時看了過去,目光落在出現在宴廳門口的那一雙般配的麗人身上。
看到那一雙男女,陸蔓瞳孔驟縮,手一鬆,手中的點心夾子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