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書簡，陳陽就沒有心思吃飯了。
衷，他知道的，是一個老秦人，非常忠厚，實誠。
雖然只是公士的爵位，但是，不僅在靠山村村民裡非常有威信，就是十里八鄉，周圍的村民，里正，也都知道衷。
靠山村靠近山林，地不多，也比較貧窮。
村子裡有很多庸人。
衷請他們幫忙幹活的時候，給的報酬比較豐厚，一點也不虧待。
也經常接濟村子裡的其他村民。
分配耕牛，農具，從來都很公正，沒有出過錯，沒有不公過，也沒有引起過什麼糾紛。
如果是其他的里正寫了這樣的書簡，陳陽一定會嗤笑一番。
提升畝產三成到五成，怎麼可能呢？
但是，衷的書簡，陳陽不得不重視，因爲他知道，衷絕對不會虛報，不會貪功冒進。
陳陽讓奴請來了縣尉呂季，縣丞吳留。
兩人都正在吃飯，但是陳陽是縣令，有請，他們立刻放下了飯碗，來了。
到了陳陽的書房，陳陽把衷的書簡給他麼看了。
呂季先看了，看完給了吳留。
兩人看完，放下書簡，看着陳陽。
陳陽沉吟了一下，“若是真的，就是大功一件。”
呂季，吳留都使勁點了點頭。
呂季說話了，“那明日，吾等就去看看。雖然已經收割過了，但是每戶多少田地是有底子的，看看這些底子，看看他們倉庫裡的糧食，大約也能估算出來。”
吳留頷首，“正該如此。”
陳陽點了點頭，“吾也是此意。”
商量好了，呂季，陳留離開了。
但是，三人都懷着幾分激動，懷着幾分期許，竟然是一夜都沒有睡好覺。
第二天，在縣衙碰頭的時候，發現其他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熊貓眼，也忍不住笑了。
縣尉呂季騎馬，縣丞吳留，縣令陳陽坐車，還帶了幾個小吏，還有一些奴，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靠山村行去。
靠山村豐收了，忙碌了好幾天了，村民收穫了不少糧食，都非常高興。
田地裡是一茬茬的秸稈，還沒有被村民收拾完。
這些秸稈，可以用來燒火做飯，可以用來漚肥，村民肯定是不會浪費的。
但是，現在還不是收割這些秸稈的時候。
多數村民還在在脫粒，晾曬糧食。
陳陽幾個到達靠山村的時候，早有小孩子跑去告訴了衷，“有貴人到來。”
衷作爲里正，自然是認識陳陽，呂季，吳留的。
一番拜見之後，衷就詳細說起來了這次的收穫。
旁邊馬上有小吏，拿出了竹簡，筆墨，開始記載。
聽完了衷的敘述，看着衷面上興奮的神情，陳陽，呂季，吳留對視了一下，都是覺得，恐怕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問題了。
一行人，先去了衷家裡的糧倉。
新糧，舊糧，一眼就可以辨識出來。
衷家裡有四百畝地，按照往年的收成，應該是一千二百石新糧。
但是，統計過後，衷家裡的糧食一千六百石還多。
接着，又抽調着，去了幾戶人家。
有幾畝地的，有十幾畝地的，有幾十畝地的。
抽調檢查的結果，都是至少增產一石。
陳陽興奮了，“衷，這是大功一件，吾會上報，給爾等請功的。”
衷說話了，“都是那個名叫林庸的後生，給吾等提的建議。”
陳陽說話了，“傳林庸來。”
很快林庸來了。
看到林庸，陳陽幾個人都是眼睛一亮。
這個時代的人，因爲營養不夠好，也保養不夠好，多數又黑又瘦不說，看起來還不夠乾淨。
但是，林庸身高178，個子不算低，容貌也十分俊秀，還很乾淨，看起來就讓人覺得舒服。
這個時代，直到明朝，都是十分看重人的外表的。
人們看到一個人獐頭鼠目，就會想，你長成這樣，會不會是一個卑劣小人呢？怎麼能做官呢？
一個人容貌俊秀，人們就會想，嗯，看起來翩然風采，一定是一個品質高潔的人。
別驚訝，還真是這樣，鍾馗不就是因爲相貌太醜，最後沒有被點爲狀元麼？
人們看到容貌，外表，儀態好的人，都會親近幾分。
林庸的外表真的不錯，就憑藉這個，就贏得了陳陽幾人的好感。
林庸拱了拱手，“拜見諸位大人。”
陳陽看着林庸，捋了捋鬍子，“聽衷說，爾是山民下山？”
林庸點了點頭，“是的。家族在山裡幾百年了，雖然偶爾有人下山，但是沒有人在山外生活過。”
陳陽“哈哈”大笑，“果然，大秦威望已盛，就連隱居幾百年的家族都下山了。爾家族還有何人？”
林庸搖了搖頭，“就剩下我一人了。”
陳陽接着問道，“聽說這個漚肥的法子，是來自農家？除了農家，爾還讀過哪些百家言論呢？”
林庸點了點頭，“是的，是從農家的著作裡讀到的。我還讀過墨家，法家，兵家，儒家，老莊的書簡。”
的確，林庸上大學的時候，非常喜歡諸子百家各家言論。
儒家，老莊就不用說了，《論語》，《老子》，《莊子》，很多地方林庸都能背下來。
而墨家，法家，兵家的著作，林庸也讀了不少。
陳陽讚歎着點了點頭，“果然家學淵源，小小年紀，竟然讀過如此之多的書簡。”
和林庸談論了一下，發現，林庸雖然對大秦的律法不是很熟悉，但是對於諸子百家的流派，思想，非常熟稔。
在這個時代，認字的人很少，而讀過很多書的人，更少。
一車簡，也不過相當於一本幾十萬字的書。
林庸不知道讀過多少個幾十萬。
所以，在這個時代，相比較其他人，林庸的知識儲備是十分龐大的。
和林庸談論了很久，對林庸山民的身份，對林庸祖上是公卿一流的這個事實，陳陽幾個再無疑問。
甚至，他們暗暗有些汗顏，覺得，他們的學識恐怕都和林庸差遠了。
也只有那些在咸陽，專門管理書籍，著作百家思想的博士，才能和林庸相比較。
陳陽很遺憾。
在春秋，戰國，碰到林庸這樣的人，自然可以招納爲幕僚。
但是，在秦國，只有五大夫以上的爵位，才能招納幕僚，尋常官員，尋常爵位是不允許的。
陳陽等人走了，走的時候，說一定會給林庸請功。林庸淡然笑了，點了點頭，更讓陳陽覺得，林庸一派高人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