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林庸吃了一些酒,就來到了疏影梅這裡。
澆灌了靈泉水,還給疏影梅澆灌了一些存下來的眼淚。
大年三十到大年初十,不管是鋪子,還是女學都不開門。
林庸也稍稍閒暇了一下。
雪越下越大了。
林庸仰頭看着大雪,內心突然產生了無比寂寥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五年了,還真有些想念女孩子們,想念自己的那些妻子。
還有小黑,什麼時候要去亡靈世界一趟了,把肉白骨花給她。
看看小黑長出來了肉身,是什麼樣子。
是骷髏的時候,是美得不得了的骷髏,成爲了女子,一定也是美得不得了的女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着大紅色斗篷的人緩緩走來。
遠遠地,林庸就知道是黃素茹。
已經出嫁三年的黃素茹。
今天是大年初二,想來她是回孃家來了。
不知道這個黃素茹爲什麼對疏影梅這麼關心,這個時候,下這麼大的雪,還來看看。
黃素茹看着一身單薄衣衫的林庸,內心感慨萬分。
林庸今天沒有穿短衫,穿着一身長袍,雖然單薄,但是樣式簡單大方,看起來頗有風骨。
黃素茹看着這個人。
出嫁三年了,這個人都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和自己離開這個家的時候一模一樣。
似乎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黃素茹看着林庸,不知道爲甚麼,眼睛就熱了。
他還是他,還在種植疏影梅,還在開着女學,但是自己,已經嫁作了他人婦。
是的,夫君是少見的君子,待人彬彬有禮,容貌也非常俊秀。
成親三年,自己已經有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兒,但是,不經意,心底總會有這個人的影子滑過。
如果當初,如果當初,告訴了祖父,祖父會答應麼?
不,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自己的夫君已經高中探花,成爲最年輕的翰林。
而過上十幾年,也許自己的夫君就會成爲這個國家最位高權重的幾人之一。
而這個人,不過是一個花匠,一個教書匠。
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和自己國子監祭酒孫女的身份,天差地別。
就算祖父允許,自己也不會下嫁。
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絕對沒有錯。
黃素茹在內心吶喊着,不知道是爲了說服自己,還是爲了說服誰。
不知道爲甚麼,夫君對她很好,她的心就是無法完全放在夫君身上。
今年過年,夫君帶她回來探親。
到了初二這天,拜見了父母,祖父,她就想來梅園看看。
果然,看到了他。
他依舊英俊,歲月似乎在他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
聽父母說,他辦的女學,給了很多女兒家活路。
現在女學已經是人人爭搶進入的地方。
但是,那又如何呢?
還不是一個教書匠。
是沒有辦法和自己的夫君相比的。
自己的夫君可是最年輕的翰林,以後會成爲高官,成爲首輔。
想到這裡,黃素茹平靜了平靜心情,上前,“這幾年,你還好麼?”
林庸透過黃素茹面部的微表情,知道黃素茹內心並沒有如此平靜。
但是,他不理解,這個女人爲什麼見了自己,會如此不平靜。
林庸點了點頭,“我還好。”
看着林庸平靜的面龐,黃素茹就知道,林庸沒有說謊,真的很好,很平靜。
不知道爲甚麼,黃素茹的內心又不平靜了,爲甚麼,自己日日煎熬,而他可以這樣平靜。
難道,他當真對自己一絲情意都沒有。
黃素茹扶了扶自己頭上的鳳尾點翠含珠步搖,“我夫君高中了探花郎,已經進入翰林院了,過上十幾年,二十幾年,可能成爲當朝首輔。”
“人人都誇我夫君年少有才,以後必定位高權重。
夫君也很疼惜我,身邊沒有一個侍妾。
一心對我好。”
林庸點了點頭,依舊面色平靜,“恭喜了。”
黃素茹在內心吶喊着,我不要你的恭喜,我要你的懊悔,要你的心疼,要你的不甘。
但是,沒有。
這些表情,這些情緒,都沒有出現在林庸的表情裡。
黃素茹是失落的。
和林庸隨意說了幾句話,就準備離開的時候,沒有想到她的夫君鐘鼎鳴過來了。
“夫人,我聽祖父說你可能來了這裡,就來尋你了。”
鐘鼎鳴走近了黃素茹。
不知道爲甚麼,他非常不喜歡眼前的這個花匠。
不是因爲這個花匠根本沒有對自己行禮,自己不是小氣的人,不會在乎這個的。
而是因爲,這個花匠淡然的氣質,似乎天下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感覺。
似乎,他是一個神靈,俯瞰着衆生。
這樣的感覺,讓鐘鼎鳴非常不悅。
尤其是,他在自己夫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惆悵的情緒,這樣的情緒,這樣小女兒的心思,自己的夫人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流落分毫。
本能的,對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花匠,鐘鼎鳴產生了一絲抗拒,一絲敵意。
林庸自然是敏感的,馬上感覺出來了。
林庸也不是笨蛋,馬上明白,和黃素茹有關係。
雖然不明白黃素茹爲什麼總是對自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是林庸畢竟是經歷不少的人,知道,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沾染。
黃素茹可是已經成親的女子。
林庸連忙說道,“鍾大人,外面雪大,請帶着夫人趕快回去吧。”
鐘鼎鳴的神情纔好看了些許。
鐘鼎鳴帶着黃素茹走了。
黃素茹內心麻木極了,尤其是聽了林庸讓她的夫君帶她走。
是的,可能在這個人心裡,自己從來就沒有留下過什麼痕跡吧。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他只是一個花匠,一個教書匠。
一個永遠不可能和自己再有交集的人。
感覺到了夫君手裡的溫熱,黃素茹突然很慶幸,自己壓下了少女旖旎心思,選擇了該選擇的。
大年初六,黃素茹就和鐘鼎鳴回去京城了。
林庸依舊清閒了幾天,到了初十,鋪子開始開門收眼淚,女學也開始上課。
過了正月十五,人們也開始忙碌起來。
很快就要龍擡頭了,土地要開始是侍弄了,不然來年的收成就會不好。
到了二月初這一天,幾匹疾馳的馬來到了梅園附近的莊子上,進入了小魯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