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雲煙,轉眼彈指過。
問心陣中,慕小桑的雙眼閉着,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兩行清淚沿着眼角滑落。
顧小召深吸一口氣,移開了視線。
青光濛濛之中,慕小桑剎那白頭。
滿頭青絲全都轉爲白髮,披散開來,隨風輕舞,一絲決絕在她眼中掠過。
下一刻,她睜開眼。
這時候,她從虛無的幸福中掙脫了出來,再次進入冷冰冰的現實界,兩道眉毛依舊如劍一般飛揚,眉宇間,透着倔強,透着驕傲。
她還是她,還是那個驕傲的慕小桑。
顧小召微微一笑,在慕小桑視線掃過來的那一瞬間,身形化爲金色光點消散在空中。
與此同時,漫天青光消散,慕小桑從法陣中走了出來,滿頭白髮飄揚,面帶微笑。這頭髮並非生命力枯竭而形成的那種灰白,而是閃着光澤的銀白。
就在她出陣的那一瞬間,一道金色的符印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從虛無中閃現,滴溜溜地打着轉兒,隨即,沒入了慕小桑的眉心。
瞧見那符印的瞬間,慕小桑便想要閃避。
然而,就在她準備往右側閃躲之際,卻突然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準確地說,那一刻,時間就好像凝滯了一般,唯有那金色的符印不受時間的束縛。
金色符印在眉心一閃即沒。
這時候,慕小桑方纔有了反應。
頓時,她念頭一轉,神念在眉心天宮中發動,向着金色符印迎了上去,想要將那符印從眉心天宮驅逐出去,但是,神念一觸及到那符印,卻又有了變化。
就像蜂蜜融於水一般,水也就變成了糖水。
慕小桑的神念被符印所吞噬,符印也就發生了變化,緩緩地舒展開來,變成了一張金色的符籙。
一品?
這是一品符籙?
慕小桑有些不太相信,然而,身爲符師學徒,又出身王族家庭,對於符籙的認知自然廣博,她非常清楚,這種金色符籙乃是一品的體現。
慕小桑從不妄自菲薄,偶爾,也會幻想自己所授的符籙乃是一品,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
щшш¤ тTk ān¤ co
這一刻,幻想變成了現實。
一時間,她卻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真的嗎?
要知道,受籙儀式一向隆重莊嚴,地點須在天廟的大殿之上,一般郡城的天廟還不成,就算不是益都的天廟,也必須是數一數二的大城所在的天廟方可。
儀式之上,須得有大符師出席主持。
在此之前,受籙之人須得焚香沐浴七日,不能沾葷腥,亦不能進食五穀雜糧,受籙之前,還要接受甘露水洗身,這甘露來自上界,非天雲界出品。
即便如此,受籙仍然存在失敗的可能。
三人受籙,往往會有一人失敗,基本上,只有着三分之二的成功可能。
這裡不是天廟,也沒有大符師主持,自己也沒有齋戒沐浴,也沒有那麼多的儀式典禮,竟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張符籙,且是一張一品的金色符籙,這讓慕小桑怎麼可能相信?
一切都像是夢幻!
莫非,仍然在幻陣之中?
一環套着一環,陣中有陣?
WWW •тт kΛn •℃O
不過,慕小桑很快就否定了這個
可能,她非常確定,這是現實界,不存在幻象。
當初,她雖然被母親的溫暖所迷惑,其實,心裡也清楚那是幻境。只是,一時間不忍從那幻境中脫離罷了,最終,她終究還是選擇了超脫。
所以,現實或者幻境,她非常清楚。
這的的確確是現實世界,那道一品金色符籙也的的確確存在,並非幻象。
很快,全身的靈力便向着眉心涌來,像百川歸海那樣涌入眉心天宮,被那道金色的符籙所吸收,之後,再從符籙中流淌出來,溢出眉心天宮重新在身體內盪漾,轉瞬間,便佈滿了全身。
與此同時,慕小桑全身的真氣也在激盪。
觀想出來的那隻鳳凰虛影振翅飛入眉心天宮,繞着那道金色的符籙翩飛起舞,繞了三十六圈之後,沒入符籙之中,化爲了一道符文。
那道符文乃是符籙上的第一道符文,篆刻在最上首,乃是鳳凰的形狀。
剎那間,慕小桑就像燃燒起來一般,全身沐浴在火紅色的鳳凰真煞之中。在這一片火紅之中,有蔚藍色的光澤閃爍,那是靈氣之光。
這一刻,真氣便是靈力,靈力亦是真氣。
當觀想出來的鳳凰虛影和金色符籙合二爲一之後,就像顧小召的小無相訣一般,慕小桑也能自由地將真氣和靈力自由轉換,其間,並無一絲阻滯,只需念動即可。
慕小桑睜開眼,雙眼中掠過一絲茫然。
她仍然不明白這金色符籙究竟是怎樣出現的,對自己來說,這究竟是福還是禍?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顧小召才清楚。
這會兒,他正慢慢在庭院間踱着步子,就像巡視自家田地的地主老財。
那道金色的一品符籙乃是他通過石碑製造出來的。
當初,顧小召將東方墨抹殺,將其轉換爲了神性因子,只不過,神性力量卻不能將東方墨的符籙轉換。
最終,乃是石碑將其吞噬。
石碑的其中一個功能便是解析,解析這道符籙之後,也就透徹其規則。
如果,顧小召沒能吞噬那個存在,石碑就算解析了符籙,也不可能將其模擬之後製造出來,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
正因爲有着大量的神性能量,再加上傳承之塔的規則由顧小召所掌控,因此,方纔有着那張金色符籙的出現,並且,這符籙就算是被上界神符門的人探知,也不會當成山寨版。
有着九重天的記憶,顧小召非常清楚,上界諸人對下界飛昇者的看法。
不過是當做雜役奴僕一般的貨色,且並不放心,多由控制。
根正苗紅這句話不僅地球上適合,在修真界亦是規則的一種。
顧小召不想慕小桑受制於人,也就將石碑製造出來的符籙給了對方。當然,他沒有出面,就讓慕小桑把這當成在傳承之塔的奇遇。
他若是被慕小桑發現,很多事情解釋不清。
現在,他要去尋衛天行和那頭金猴,另外,當初簡大娘暗算他的那筆賬也要算算。是的,對方是爲慕小桑着想才那麼做的,不過,站在顧小召的立場,這種行爲不可饒恕。
事有難易,有的人是先難後易,有的人是先易後難,顧小召則沒有計劃,只是信步而行。
沒有他點頭,所有人都不可能離開傳
承之塔。
在這裡,他就是神靈。
除非有大神破開空間而來,要不然,這裡只有他能說了算。
念頭一轉,顧小召向着一處庭院走去。
庭院四周,符光閃現,這又是一座被徹底激活的符陣,不過,對顧小召來說,這不是問題。
他輕輕推開門,走進庭院之中。
“哈哈哈……”
從左側的廂房內,傳來了一陣瘋狂的笑聲。
顧小召聽得分明,這應該是簡大娘在得意忘形的大笑,就像當初衛南尋到了黃泉無生果一樣,這簡大娘應該也是尋到了最爲適合自己的寶貝。
輕輕一招手,廂房的大門無聲地打開。
廂房內,擺放着一個碩大的丹爐,除此之外,並無其他陳設。
丹爐上方,有着一顆金色的丹丸在跳動,那顆丹丸上篆刻着許多細小的符文,符文組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張小孩的笑臉。
小孩在嘻嘻笑着,丹爐下方,簡大娘在隨聲附和。
小孩每笑一下,簡大娘便會哈哈大笑一下,就像是中了同音符一樣。
看樣子,她應該笑了許久,滿臉的痛苦。
這顆金色丹丸已然生出了靈智,卻受困於法陣,不得出傳承之塔一步。
對它來說,生活太過無聊。
故而,抓住簡大娘之後,它就像是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不把簡大娘玩得崩潰絕不放手。
然後,它瞧見了顧小召。
一開始,它的表情是興奮而得意的,以爲又多了一件玩具,然而,很快它便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嘯,嘯聲充滿恐懼和驚惶。
下一刻,它鑽入了丹爐之中。
這時候,簡大娘方纔從那傢伙的控制脫身,她一個釀蹌,摔倒在地,雖然努力想要爬起來,一時間卻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無論如何也站不起身。
顧小召緩緩走進廂房,站在簡大娘面前。
首先,她瞧見的是顧小召的雙腳,青色芒鞋,上面纖塵未染,乾乾淨淨。
擡起頭,她瞧見了顧小召。
下一刻,一縷苦笑在簡大娘嘴角綻放。
她心裡明白,顧小召不會放過她,她非常清楚顧小召這類人,心中絕對沒有什麼寬恕之道,存在的唯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顧小召望着簡大娘,微微一笑。
隨後,他向着身側虛抓一下。
先前將簡大娘玩弄於鼓掌的那顆金色丹丸便從丹爐中身不由己地飛了出來,被他攝在了手中。
“唧唧……”
有聲音響起,那是丹丸在求饒。
然而,顧小召瞧也沒有瞧,仍然望着簡大娘微笑,只不過,手心的丹丸化爲了一顆顆金色的粒子,融於顧小召的身體內。
呼出一口長氣,簡大娘臉上的表情變得安然。
不一會,她也化爲了一顆顆金色的粒子在空中消散,唯有一道符籙孤零零地飄在空中,隨後,被顧小召一張手,攝入了石碑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