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素在點燃蠟燭之時,楊行舟已經不知不覺的把解藥彈到了胡斐等人的鼻孔中,他有高明內功在身,又有偷東西的天賦,手法之快,本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後來又得到了程靈素傳授的下毒手法和技巧,更是如虎添翼,無聲無息的便把解藥以粉末的方式彈到了苗人鳳與胡斐的面前,兩人吸氣之後,雖感有異味,但也都不怎麼在意。
農家小院,說不定就哪裡就會有狗屎豬糞什麼的,有異味實屬正常,若是沒有異味,反倒不多見。
程靈素這蠟燭雖然就在院內點燃了一小會兒,但七星海棠乃是天下萬毒之王,毒性何等猛烈?
只是燃燒片刻,便已經夠用,院內衆人,無一倖免,全都中毒,一個個人渾身無力,面露驚恐之色,可是身子卻不受控制的軟倒在地。
院外還有幾個人站在風口處,中毒不深,眼見院內衆人如同割麥一般齊刷刷的倒地,驚駭之下,連查看到底是何緣故的心思都沒有,嚇的屁滾尿流,四散奔逃。
楊行舟哈哈大笑,對這些人不再理會,拎着田歸農與程靈素一起向屋內走去。
此時苗人鳳已經領着胡斐進入了後堂,楊行舟也徑直向後堂走去,一入後堂,就看到裡面擺着一張白木桌子,桌子上擺着兩塊靈牌,一塊寫着“義兄遼東大俠胡一刀之靈位”,一塊寫着“義嫂胡夫人之靈位”,靈牌前面擺着香爐花燭,兩個白蠟燭都燃燒不少。
胡斐站在兩塊靈牌前,身子微微發顫,對苗人鳳道:“這便是你好朋友的夫妻的靈牌?”
苗人鳳道:“不錯!我誤傷的好朋友,就是遼東大俠胡一刀,他的夫人在當初向我託付了一件事後,便即自殺身亡。”
他說到這裡,身子晃了晃,臉上露出極大的愧疚之色:“只是我卻有負所託,把義兄剛出生的兒子給丟了!”
胡斐森然道:“這般說來,你手上已經不止是兩條人命了,而是三條人命,三個人都是因你而死!”
苗人鳳道:“是!”
他面向胡斐,輕聲道:“小兄弟,你刀法正是胡家刀法,與我義兄淵源不淺,你若是想要爲他們夫婦報仇的話,這便出手吧!你之前答應過要照顧我女兒,卻是不要忘了!”
便在此時,楊行舟拎着田歸農走了過來,嘿嘿冷笑:“你現在讓胡斐答應照顧你女兒,那你當初答應胡夫人照顧的嬰孩呢?”
苗人鳳身子一震,片刻之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軟軟坐倒在地:“我……我有負義嫂所託!”
楊行舟道:“是啊,你這方面做得可是有點兒不像樣啊!胡一刀夫婦身死,這還可以推脫與你沒關係,但是他兒子都託付給你了,你卻給弄丟了,而且到現在都沒能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我稱呼你一聲廢物,不爲過吧?”
苗人鳳道:“我……是……我確實是廢物之極!”
胡斐將手中單刀舉起,看向苗人鳳的脖頸,心道:“此時此刻,我只需一刀下去,便能斬殺此人爲我父母報仇,可是聽他所言,當年我父母身死,其中有極大誤會在其中,我現在這一刀到底斬還是不斬?”
他正猶豫之時,便聽楊行舟笑道:“苗兄,你這人除了功夫好一點之外,其餘的事情簡直與廢物無異。人家胡一刀的夫人臨死託孤,把個好好的孩子給了你,你還能弄丟了,救下了個官宦人家的女兒當老婆,最後也丟了,現在便是連眼睛也給人弄瞎了,嘿嘿,你說你活着有什麼意思?”
胡斐本來長刀舉起,可此時聽到楊行舟言語刻薄,忍不住道:“楊兄,士可殺不可辱,苗大俠大好男兒,你何必對他如此羞辱?”
楊行舟道:“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他伸手將田歸農摔在地上,喝道:“苗人鳳!我問你,你當初兵刃被淬毒,能接近你兵刃併爲之塗毒之人,滿打滿算能有幾個?你要是稍微聰明一點,就不難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可這麼些年,你都做了什麼?”
苗人鳳想到當初他們“田、苗、範”三家高手齊聚滄州,來找胡一刀報仇,當時能有機會向自己和胡一刀兵器塗毒的,確實只有寥寥幾人。
只是自己將這些人審問遍了,卻沒有一個人承認過塗毒之事,問田歸農和範澄西,他們兩人是昂然不屈,都說不曾做過,田、苗、範三家人交情深厚,苗人鳳無法過於逼迫,因此只能去找毒手藥王,最後還是無果。
這件事成了他心頭最大的難題,一直懸而未決,此時聽到楊行舟似乎對當年之事知之甚詳,雖然聽他說話毫不客氣卻也不以爲意,只是輕聲問道:“楊兄,你難道知道當初是怎麼回事?”
楊行舟道:“我若是不知道其中詳細,我能這麼理直氣壯振振有詞麼?”
苗人鳳:“……還請賜教!”
楊行舟嘿嘿笑了笑,看着被摔到地上的田歸農:“田老師,田相公,是你說,還是我來說呢?”
田歸農被楊行舟拎到屋內,待到看到胡一刀夫婦的靈位後,心中便不可抑制的生出恐慌之心,雖然胡一刀已然死去多年,可是當初他那兇惡的模樣還是不斷在他眼前閃現,此時他左臂傷口還在流血,五臟六腑俱都受損,神智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聽懂楊行舟的問話後,昏昏沉沉道:“我……我說什麼?苗大俠,兄弟我一時糊塗,豬油迷了心,還請您高擡貴手,放我一馬。”
他後面的話卻是說給苗人鳳來聽:“我……我要是死了,南兒可就沒人照顧了,我仇家也不少,日後他們去天龍門尋仇,可憐我一家老小……“
苗人鳳想到被他拐走的愛妻南蘭,心中一痛,嘆了口氣,道:“楊大俠,放他走罷!”
楊行舟道:“憑什麼放他走?你跟他只是奪妻之恨,你可以忍,但是胡斐卻跟他是殺父之仇!你問胡斐,要不要放他走?”
“什麼!”
“此言當真?”
苗人鳳與胡斐同時大喝起身。
苗人鳳喝道:“楊兄,還請您把話說清楚!”
胡斐眼露殺氣,手中那單刀不住微微顫抖,對楊行舟道:“楊兄,上一次在佛山酒樓你沒有回答我,現在還請您不要再隱瞞此事,姓胡的感激不盡!”
楊行舟道:“好,那我便說說!要是有不詳盡處,田相公再爲我補充便是!”
田歸農心中驚恐,道:“我……我有什麼可補充的?你……你到底是誰?”
楊行舟懶得理會此人,當下將胡一刀夫婦當年進入滄州,胡一刀是如何與苗人鳳會面,胡夫人是如何生產,跌打醫生閻基還是如何在田歸農的唆使之下,以毒藥塗抹苗人鳳與胡一刀的兵器,小瘌痢平阿四是如何斷臂報恩,等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說給了屋內衆人來聽。
隨着他一句一句的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之後,地下田歸農的臉色已經越來越白,不住叫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楊行舟對他毫不理睬,一直說到平阿四爲了報恩,抱着胡斐逃出滄州府後,這才住口不說。
屋內苗人鳳等人靜靜聆聽,偶爾苗人鳳詢問幾句,楊行舟便爲其解答,合卯合榫,竟然毫無半點不對勁之處。
說到最後,便是田歸農也安靜了下來,眼中露出絕望之色。
苗人鳳在屋內呆呆站立良久,方纔點了點頭:“多謝楊兄解我多年疑惑,請受苗某一拜!”
忽然翻身跪倒,對着楊行舟“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若是沒有你,苗人鳳至今還被矇在鼓裡!”
他磕完頭後,忽的起身,轉身面向田歸農:“田歸農!你這狗賊,害得我好苦!”
胡斐叫道:“跟他還有什麼好說的?正好挖出心肝,斬掉腦袋,祭拜我的爹孃!”
苗人鳳驚道:“你的爹孃?”
胡斐道:“不錯,先父便是胡一刀!我就是當年被平阿四救走的那個可憐的小嬰兒!苗大俠,現在便是你要放他走,我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