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了,還未到三更天便有些亮了,簡玉庭讓人守着撫心院,帶着清顏去了霞光院,侯夫人早已梳洗了完畢,昨夜的事情已事先和她打過招呼了。
“你們是說黑衣人真的和你二孃有關?”插好最後一隻釵,侯夫人回頭問了兒子道。
“確信無疑,二孃那裡勞煩娘去看一下,兒子暫時沒讓下人過去,”簡玉庭希望多少能顧得上父親的顏面,畢竟後半輩子爲了盡忠,已窩囊了十幾年了。
侯夫人思忖了一下,對清顏說道,“顏兒同娘一塊去吧,先給太夫人請安。”
清顏點了點頭,但是簡玉庭似乎不大放心,她便說道,“已經讓娘操勞了,還不讓我分擔一下?而且後宅之事我也該學着點了,省得以後連後宅鎮不住。”前面是真心話,後面那句是調侃。
侯夫人欣慰不已,夫妻之間能相敬如賓固然是好,說話行事能隨了心性纔算美滿。
如此簡玉庭便不再攔着了,好在現在威脅已除,還算放心,心愛的女子要爲自己學習管理後宅,心中喜悅不已,可面上沒有一絲情緒的,算是對清顏不聽話的不滿。
“那我先回去了,沾花追月,好生伺候着。”
清顏欠了欠身子,看着他離開,侯府人帶着她卻不是直接去撫心院,而是先去了清心院,“娘,這是爲何?”
“太夫人是長輩,加上你二孃又極得她的歡心,這種事情就該她來出面,否則你二孃說我以大欺小,又是滿口不服了。”這便是後宅其中道理之一,若上頭還有人,切不可強出口了,尤其是那人還不喜歡你。
昨晚設計行事,清心院早被人看守着,裡面的人一律不得進去,此時太夫人正在門口發着脾氣,幾天不見,已是銀髮鬢旁,老態龍鍾。
“杜氏,你這是什麼意思?”太夫人沒有好臉色,嘴脣顯得發白了些。
“娘,昨夜咱們府裡發生大事了,兒媳這也是爲您的安危着想,這不現在過來給您請罪來了。”侯夫人屈膝道。
“別蒙我,我們府裡能出什麼事情?”太夫人顯然不相信,還以爲侯夫人故意爲難。
門口的守衛得了侯夫人的眼神示意,讓了開來,全媽媽和香媽媽扶着太夫人走了出來。
“平南王和福王造反的事情,娘大概也聽說一二了,此事牽連甚廣,就連妹妹也有份參與,娘若不相信,就同兒媳去一趟妹妹的院子,眼見了爲實,可好?”侯夫人今天就想讓太夫人瞧瞧,她疼愛的兒媳婦現下什麼模樣了。
“去就去,如若你有一言有假,我定讓你滾出我們簡府,省得整日裡興風作浪。”太夫人走在侯夫人婆媳前頭,腳步還算穩健,看來氣色不好只因鬱氣結於胸中而已。
侯夫人指了指太夫人的背後,說道,“老太太看來還挺有精神的。”
“撲哧,”清顏忍不住笑了出來,“娘,太夫人身體好才行啊,您說對不對?”人這一輩子瞎了沒有關係,最不能的就是有眼無珠,太夫人一心偏愛簡夫人那一邊,也忒沒仁意了。
“娘若同她一樣的話,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侯夫人慈祥地說道,“這家裡的事情娘是不管了,得一切靠你撐起來了,知道嗎?”
“是,兒媳明白,”這以後的事情就讓清顏做主了。祠堂的一幕又滿上了心頭,簡夫人當初那誓死要趕走清顏的樣子還牢記在心,不過,清顏不是那種有仇報仇的人,有時候讓敵人難受的最好方法就是讓自己過得更好。
撫心院門口也是被人看着的,經過昨夜那一遭,顯得有些凌亂不堪,正屋的門還大大地開着,在外面便能夠看到那飄起的錦簾有些淒涼,往常這個時候它們應該被高高地掛起來,如同它們主子一般高傲地看着屋裡的一切。
沾花和追月先走了進去,花廳沒有異樣才讓主子們進來。紫玉同春芽不見主子回屋,便找了過來。
一夜之間桌椅多了灰塵,花廳滿是悽清的味道,太夫人蹙了蹙稀疏的眉頭坐了下來。
清顏先是喊了聲二孃,沒有回聲之後才讓兩個丫鬟將錦簾掛了起來,一陣灰沙吹了吹來,幾人定睛一看,大吃了一驚,屋頂處破了一個大窟窿,瓦片跌在了屋內碎片四濺,還有一灘鮮血凝固在了地上。
“沾花,你進去看看。”清顏不敢貿然進去了,之前那一刀還未見好。
沾花點頭而進,才走了幾步便從裡面傳來尖銳的聲音,“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是簡夫人的聲音,不似往常那般婉約動聽。
沾花快步走了出來,“少夫人,夫人她手上有剪刀,奴婢不敢進去。”
“縮頭縮腦,等不上大臺面,我去看看,”太夫人也奇怪了,這屋裡的一切都詭異得很,她起身也不着人扶着,清顏怕意外,自己跟了過去。
堂屋有了屋頂照下來的光亮,也不覺得昏暗,臨窗大炕上一個女人披散着頭髮,零散着中衣,雙眸渙散地拿着剪刀亂戳。
“姍兒,你這是幹什麼?”太夫人沉聲問道,簡夫人的這一舉動她也嚇了一跳。
許是太夫人的聲音熟悉,簡夫人的眼眸慢慢地清明瞭起來,“娘~~~”她猛然跳下了炕,連帶着剪刀衝了下來,跪倒在太夫人的面前,太夫人連忙退了幾步,險些踩了清顏的腳。
“你先放下這個,”太夫人指了指簡夫人手上的剪刀,怕她一個精神恍惚扎到自己,“收拾一下,去外面好好說話,這裡着實亂了些。”
“娘,別走,兒媳有話要說。”簡夫人拉住太夫人的裙角,卻被太夫人拉了回來,“收拾了再說,你這個樣子怎麼說話。”
肩膀一動一靜之間,那光滑的肩頭都路出來了,太夫人是個重規矩的人,怎會允許自己的兒媳婦這般樣子,遂不顧簡夫人的哀求走了出去。
清顏蹲了下來,微微一笑,“二孃,兒媳先出去伺候太夫人,您可要抓緊點。”
簡夫人看看衣裳整齊華麗的清顏,又看看自己身上亂七八糟,低頭不說話,等清顏走了之後,才惡狠狠地擡起頭來,凌厲的眼神卻絲毫沒有受自己處境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