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咆哮。
千重黑色巨浪席捲而起，化作恢弘而不知其終結之處的鐵幕，讓人只是看一眼就心生絕望。
如此強大的毀滅之力，如同海嘯一般拍擊而下，萬物將徹底滅絕！
卻有一艘金屬船在巨浪中穿梭。
那些沸涌的毀滅之力擦着船身而過，散發出連綿不絕的敲擊聲。
但金屬船卻在浮沉中，速度越來越快。
它在逃！
在那無邊毀滅之海的下方，一個巨大的陰影逐漸上浮。
——毀滅之蛇。
它在混沌之舟上咬掉了一大片船尾，此時還不罷休，誓要將整艘船徹底毀滅！
“快！”
寄生女皇站在甲板上，朝着沈夜高聲喊道：
“你知道的，造物需要一個主人，纔可以發揮威力。”
混沌之舟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快籤，我要全力出手纔可以對付它！”
——爲了發揮出強大的實力，兩張契約同時出現在沈夜的通靈之門上。
沈夜應了一聲，立刻就要在契約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畢竟這是戰鬥的關鍵時刻。
早一點簽訂契約，兩大終極造物就早一點發揮出全力。
但最後一瞬——
沈夜還是強自按捺住急切的情緒。
他仔細看了看兩張契約。
一個契約內容是“造物之主契約”，另一個也是“造物之主契約”。
完全沒問題。
但——
沈夜心頭浮現出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不知爲何，他總感覺其中一張契約比另一張契約具備更強的偉力。
奇怪……
從大骷髏的契約開始，一直排到夏特萊的契約，再排至這兩份契約。
明顯其中一張的力量更強。
是因爲那個終極造物是這些契約中最強的麼？
來不及多想了。
“快！”
混沌之舟發出了怒吼聲。
在它對面的黑暗虛空之中，那條毀滅大蛇渾身冒出了尖刺，一看就是準備釋放極其強大的招式。
沈夜不再多想，以手按在兩張契約上。
契約成立！
轟——
一顆炮彈從混沌之舟上飛射出去，瞬間貫穿了毀滅大蛇的頭，將其炸成散落的一束束黑光。
“來啊，這纔是我真正的實力，讓我也見識一下你的力量！”
混沌之舟的船體內，伸出了一根根黑漆漆的炮管。
寄生女皇站在甲板上，抽起一張暗灰色長弓，伸手引了箭矢就射。
但見一根箭矢飛出去，直接貫穿了整個毀滅大蛇的身軀，在虛空中劃出長長的發光軌跡。
“我們聯手還是可以跟它打的。”
混沌之舟喝道。
“當然！”寄生女皇道。
她伸手一招。
飛舞的箭矢刺中了一團散落的毀滅光束，在半空中轉過長長的弧形，迴旋而來。
寄生女皇以手按住箭矢，將那毀滅光束拔下來仔細觀察。
須臾。
她驚奇地叫了起來：
“它竟然只是一種殘餘！”
這話立刻引起了沈夜和混沌之舟的注意。
“殘餘……是什麼意思？”
混沌之舟問道。
寄生女皇擡頭望向四周，雙眸似乎想要看透整個虛空。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這永恆之腦的內部，這裡殘餘着毀滅之力。”
“我的意思是——”
“剛纔一直在跟我們交手的，並非來自外界的大劫，而是毀滅了這永恆之腦後剩餘的那一點點殘餘毀滅之力！”
混沌之舟沒有出聲。
沈夜也沉默着。
兩大終極造物跟毀滅大劫的一點點殘餘力量打了半天，擁有主人之後，全力施展之下，才堪堪贏了一手。
但也不算贏。
看那無邊無際的毀滅力量之海——
它們依然無邊無際，甚至開始再次匯聚在一起，醞釀着新的攻勢！
沈夜目光中閃過一縷凝重。
如果這樣下去，就算是終極造物，也很難打贏這裡殘餘的毀滅之力！
這一瞬。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無比緩慢。
沈夜能看到寄生女皇臉上的詫異之色，看到她眼眸中深深的戒備，以及她手上捏着術訣。
耳邊響起沉重而緩慢的炮火轟鳴聲。
——那是混沌之舟的攻擊。
它正朝着毀滅之力匯聚而成的大海的轟出一顆顆炮彈。
這一瞬——
兩個並列的界面浮現在了沈夜眼前。
微光小字瘋狂的顯現出來：
“毀滅之始。”
“——來自毀滅大劫的命令。”
“描述：身懷毀滅之力的你，需要配合你的同謀者一起，幹掉眼前這個擁有‘寄生’之力的真理造物。”
“如果你能成功，你將獲得毀滅的獎賞。”
“門能力特別提醒：完成此任務需要更換你那具擁有毀滅力量的身體。”
在另一個界面上，又是一段新的提示符：
“傳承護衛者。”
“——來自永恆之腦的殘存本能。”
“描述：你擁有‘最後的永生芯片’，又攜此擁有‘寄生’之力的真理造物而來，興許可以從已死的永恆之腦中挖掘更多情報。”
“請讓‘寄生者’存活下來吧！”
“永恆之腦將爲你和你的同伴灌注永恆源力，以幫助你們提升實力。”
兩個不同的意志。
兩個完全相反的任務。
難道——
沈夜的目光落在第一個任務上，盯着“同謀者”三個字。
我有同謀？
——殺寄生女皇的同謀？
他心念電閃，忽然想起什麼，立刻把注意力投向通靈之門。
只見大門上的一份契約已經改變。
——是混沌之舟的契約！
沈夜一把扯下契約，仔細看了看。
契約內容已經改變了。
“原來如此……”
沈夜低聲道。
之前感覺這份契約過於強大，看來是有原因的。
微光小字停留在契約旁，做出瞭解釋：
“此契約具備‘自然演化’的力量，因此在簽訂完成後，依然在不斷演化，最終成爲了一份‘同謀之契’。”
“你和混沌之舟達成了毀滅一切的同謀關係。”
沈夜微眯雙眼。
好啊。
混沌之舟看上去是一艘金屬船，鐵骨錚錚，想不到第一個背叛革命的就是你！
但是爲什麼呢？
是受了凋零權杖的刺激？
還是在毀滅面前感受到了絕望？
沈夜注視着契約。
他忽然發現，契約自動的捲了起來，將上面的內容覆蓋住，不讓自己看見期中分毫。
……這份契約彷彿有着自我的意識。
它在排斥自己。
或許……
沈夜打開法相“一氣化三清”，調換自己的身體，把擁有毀滅之力的自己調了出來。
下一秒。
那份契約一下子就展開了。
內容沒變。
但它似乎接受了自己。
——接受這個擁有“毀滅”之力的自己！
奇怪。
自己這具身體是永恆之腦與人工智能凝聚的。
按理說，毀滅大劫不會給自己發佈這樣的命令！
因爲自己是衆生！
現在轉換了身軀，相性才與毀滅相符，能接受契約與任務。
一道靈光閃過沈夜的腦海。
明白了！
這裡是已死亡的永恆之腦內部！
毀滅大劫的意志並不在這裡，它只是在這裡殘留了一點力量。
那一點點力量代表了毀滅大劫。
但它沒有那麼細微的分辨力！
它只知道這裡有一個毀滅的信徒，卻沒有思維和意志，無法去分辨信徒的具體情況。
永恆之腦也是一樣。
——它都已經“腦死亡”了，只能憑藉本能行事！
沈夜心中飛快閃過一個個念頭。
“當心！”
寄生女皇的聲音驟然響起。
沈夜猛然回過神，擡頭望去，只見無邊的毀滅大海里，再次出現了一道龐大的黑影。
嘩啦——
黑影衝出水面，不斷朝半空中升起。
——這是一個數百米高的怪物，長着章魚的頭顱，身體卻是人形的，雙目散發出陣陣迷光。
“你們準備一下，我要一口氣撞上去了。”
混沌之舟的聲音在甲板上響起。
這艘金屬船的最前端探出長長的、尖利的金屬撞角，猛然加快了航行速度。
海面猶如陡坡。
混沌之舟挺着那根金屬撞角，在陡坡上全力加速，彷彿想要全力去撞擊那個毀滅怪物。
而那毀滅怪物只是低頭俯瞰着混沌之舟，一時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寄生女皇微微蹙眉。
“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它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她大聲說道。
混沌之舟沒有吭聲。
但是沈夜耳邊響起了一道傳音：
“你讓她先上，這樣我就有機會配合毀滅的力量一起幹掉她——你跟我纔是一夥的，希望你記得這一點。”
是混沌之舟。
按照契約，自己要配合它一起幹掉寄生女皇。
怎麼辦？
——不能拖了，眼下正是做抉擇的時刻。
沈夜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你先上，我在後接應，混沌之舟負責協助你一起攻擊！”
“好。”寄生女皇點點頭。
眼下籤訂了契約，又在如此危險的形勢下。
對方跟自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那就配合着一起進攻吧！
寄生女皇奮力一躍，從甲板上飛而起，朝着那毀滅巨怪衝去。
她手上的一張弓不停射出箭矢。
然而這些箭矢，卻在距離毀滅巨怪數十米的距離，就自動化爲齏粉了。
——對方有防護之術！
可是它爲什麼一動也不動？
寄生女皇正感到詫異，下一秒——
無聲無息之間。
混沌之舟的那根尖利撞角橫衝直撞而來，一下就刺穿了她的身體，又將她撞得七零八落。
血水紛飛。
毀滅巨怪也爆發出一道無聲的咆哮。
沈夜同時出手。
三重夾擊之下，寄生女皇只有一顆頭顱被沈夜扯住，一拳打裂。
“你的頭我就收下了，我會把它做成標本，作爲我戰勝終極造物的證明。”
沈夜說道。
除了頭顱將被作爲標本——
寄生女皇的整個身體都被毀滅巨怪摧毀了！
“乾的漂亮！”
混沌之舟爆發出一道激烈的嗡鳴聲。
與此同時。
虛空中突然浮現出一行行發光的小字：
“你已完成任務‘毀滅之始’。”
“——這是來自毀滅大劫的命令。”
“終極造物寄生女皇被你和混沌之舟幹掉了。”
“恭喜。”
“你獲得了毀滅的獎勵：”
“終焉徽記。”
虛空一閃。
一顆黑色的東西落下來，被沈夜接在手中。
——是一簇不斷燃燒的黑色火焰。
四周的虛空都被它燒出一個個小孔般的空間裂縫。
但是感應到沈夜之後，它卻凝固起來，化爲徽記，安靜地躺在沈夜手中。
在徽記之旁，微光小字繼續浮現：
“終焉徽記。”
“毀滅意志的擁簇者之明證。”
“描述：擁有此徽記的存在，將不會率先被毀滅大劫抹殺，可以一直存活至所有衆生滅盡，最後纔會陷入永恆的毀滅之中。”
“——你獨活於時光的終焉之刻。”
沈夜看着徽記，一時沒有出聲。
那大海中的怪物看了他一眼，重新化爲無數黑色流水，歸於毀滅大海，消失不見。
海水逐漸朝下落去。
——這股殘餘的毀滅之力正在重新歸於蟄伏！
它不再把沈夜當做敵人了！
“哈哈哈哈！”
混沌之舟的聲音迴盪在無盡的黑暗虛空之中：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這下你不會死的那麼早了——”
“而我作爲你的終極造物，也將一直存在下去，直到其他終極造物全部死絕！”
沈夜開口道：“你說的對，但我有個小小的疑問。”
“你說。”混沌之舟道。
“作爲排名第三的終極造物，你怎麼還沒全力去打一場，就想着要投靠對方了？”沈夜問。
“那你呢？”混沌之舟反問。
“我是人類，而且實力只有法界二十重，毛毛雨一般，不投靠過去，豈不是等死？”沈夜說。
混沌之舟略一沉默，開口道：“你的實力確實太差，所以根本沒發現一件事。”
“什麼？”
“那個造物之墓，它分明是毀滅大劫的錨點，並且已經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換句話說——”
“毀滅大劫隨時可能來。”
“我作爲排名第三的終極造物，對毀滅大劫有一種清醒的認識。”
“什麼認識？”沈夜問。
“沒有誰能抵抗大劫。”混沌之舟道。
沈夜嘆口氣，沒有再問下去。
這時整個毀滅的海洋消失的一乾二淨。
混沌之舟停留在無邊的血肉上。
再也沒有任何活物。
“看來已經結束了，我們回去吧。”沈夜道。
“好——但我要多說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能當着毀滅大劫的面，幹掉多層宇宙的意志，你一定會獲得更高的獎勵。”混沌之舟道。
沈夜笑笑，開口道：“我會考慮的。”
“那就好，你終於有點樣子了，這才能配上我這樣的存在。”
混沌之舟有些滿意，輕輕一閃，沒入沈夜背後。
沈夜推開一扇門，進入其中。
他走了。
時間緩緩流逝。
一扇門悄然浮現在血肉之上。
又一個沈夜從門裡走出來。
四周彷佛有毀滅的氣息開始微微波動。
但是這股波動感應到他胸口佩戴的那枚終焉徽記，便又漸漸恢復平靜。
一切重歸死寂。
在這死寂之中，沈夜——
或者說，由永恆之腦和人工智能聯合塑造身體的這位青年沈夜——
他伸手一抹空間指環。
一顆少女的頭顱頓時出現在他的手中。
寄生女皇的頭顱。
“讓我試試吧……我會全力救你的。”
沈夜低聲道。
他放開通天靈光，激活帝王種血脈，然後將所有自由屬性加持在精神力上。
然後——
“通天術。”
他低喝一聲，手上的術法對準了寄生女皇的頭顱。
一瞬。
這顆頭顱的狀態朝回跳轉，一直跳轉至她還存活的時刻。
沈夜臉色發白，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沒有夏特萊的輔助，他獨自施展這一道通天術，算得上是非常勉強！
寄生女皇睜開眼，望向沈夜。
“我以爲你已經殺了我。”
她開口道。
“騙過那條船而已——我確實需要毀滅的力量，不然一直被纏着，根本無法探索這裡。”沈夜道。
“原來如此，”寄生女皇看着沈夜胸口的那個終焉徽記，欣然道：“這樣的你，終於能讓人正眼看了。”
“那就繼續當我的主人吧。”
絲絲縷縷的血光從她頭顱下方浮現，頃刻間，就構建了一具完美無瑕的身體。
“拿着。”
寄生女皇將一張卷軸遞給沈夜。
沈夜接過來一看，卻是一份認主契約。
——可是明明已經有了一份啊。
他朝自己的通靈之門上望去，只見那份契約上燃起火光，迅速化作熊熊熾焰，飛落在沈夜手中的新契約上。
“不必看了，那契約是我的一縷靈魂，我的死亡反而會激活它。”
“它又會復活我。”
“當然，現在你已經復活了我，我就不動用它殺你了。”
寄生女皇抓住他的手，在卷軸上摁了個手印，然後擡頭看他，臉上浮現出亮麗的笑容：
“記住，我是蘇酥，這次真的認可你當主人了。”
沈夜怔了怔。
然而還不等他說話，虛空中突然再次涌出一行行微光小字：
“你完成了任務‘傳承護衛者’。”
“——這一任務來自永恆之腦的殘存本能，而你完美的執行了它。”
“你讓‘寄生者’在毀滅的力量中存活了下來。”
“你擁有‘最後的永生芯片’，又攜此擁有‘寄生’之力的真理造物而來，一定可以從已死的永恆之腦中挖掘更多情報。”
“此外。”
“恭喜你。”
“永恆之腦將爲你和你的同伴灌注永恆源力，以幫助你們提升實力。”
另一邊。
地球。
謝嵐站在山上，正等的無聊。
忽然。
一股強大至極的力量落在他身上，開始爲他灌注純粹的源力。
謝嵐呆住。
“哎?”
“怎麼就開始提升實力了？”
“……我什麼也沒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