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盡頭。
沈夜的浮木停留在這裡。
他回頭看了一眼。
趙以冰真的沒跟上來。
此刻,浮木前一整面陡峭的石壁。
沒有路了。
水流從石壁下的地下通道潛流而去。
紙牌輕輕一震,浮現出新的小字:
“下潛,鼓動你的星辰之力,推門而入。”
星辰之力是什麼。
不管了。
總之,這一關是要潛水。
沈夜跳進水裡。
一片漆黑。
水流又急又冰冷。
沈夜全力朝前潛游,很快就在水淵深處看見了一扇石門。
這石門緊緊關着,也不知道有多厚。
沈夜有些猶豫。
石門距離自己還有些遠,又處於水淵之下。
如果自己潛游過去,憋的一口氣恐怕不夠回來。
畢竟,現在自己是順流。
等會兒要回去,需要逆流而回。
萬一氣不夠……
他正要先回去再做打算,忽然紙牌飛出來,浮在他面前,顯露出一行小字:
“從現在開始,後退則淘汰。”
沒辦法。
沈夜只好全力朝前游去。
他來到石門前,用力推了一下。
門紋絲不動。
開玩笑吧!
難道要推開這石門纔可以進去?
沈夜將屬性點全部加在力量上,全力去推那石門。
石門依然一動不動!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那些人的手段。
也明白了趙以冰爲何不出手,而是用了一個賭局。
——沒有星辰之力,這門根本推不開!
怎麼辦?
後退的話,賭局就輸了。
前進又無法前進。
停留在這裡,很快就會憋死。
難道真要開門離去?
開門的話,應該算是自己離開了考試,既不是“勝利”也不是“失敗”。
但是再也不能回來了。
除非——
時光慢慢過去,直到有一天,自己真的有了那種實力,能推開門。
沈夜有些猶豫。
要走嗎?
父母怎麼辦?這個世界的一切怎麼辦?
大家會以爲自己死了吧。
見鬼。
那些人竟然連這種考試都能干預。
而且樂於干預。
還有什麼事是他們不敢做的?
大骷髏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還記不記得,你給我吃過一塊巨人的肉。”
沈夜微微點頭。
自然是記得,不過你現在說這個幹什麼?
“我來試試,正好我也知道什麼是星辰之力。”大骷髏道。
指環上浮現一陣波動。
一個骸骨巨人突然出現在沈夜面前。
水流滾動。
沈夜來回蹬水,保持平衡,仰頭望去。
骸骨巨人渾身骨骼呈現死灰色,背後的脊椎骨上長滿了一根根鋒利的倒刺,在水中散發出強烈的死亡氣息。
這幅模樣,如果被普通人看上一眼,要麼當場發狂,要麼留下一輩子的心理創傷。
骸骨巨人躬下腰,雙手按在石門上,奮力朝前推去。
它的力氣是如此強橫。
但是沈夜看到它的一雙臂骨上,已經逐漸佈滿了裂紋。
對於骸骨巨人來說,這門也太重了!
沈夜心頭駭然,旋即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意。
這就是那些人爲自己準備的考試?
他們爲什麼不去死?
突然。
水下灰塵大起。
——石門被推開了!
水流的方向頓時改變,將沈夜死死裹住,朝石門裡衝去。
“走!我帶你,安全一些。”
大骷髏搖身一變,從骸骨巨人又變回了骸骨王——它飛快的接住沈夜,滑動四隻爪子,順着水流朝裡遊。
沈夜抓着它的王八殼子,用力拍拍它的頭,伸手指向一個地方。
斜上方有亮光!
大骷髏會意,加快速度朝亮光的方向游去。
他們上浮了。
嘩啦!
王八浮出水面,沈夜立刻開始大口喘氣。
“見鬼,什麼叫星辰之力?”
他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問。
“星辰之力就是星辰的力量。”王八以認真的語氣解釋道。
太有道理了!
沈夜無力吐槽,眼下情形複雜,只能等回去再跟它掰扯。
只見這裡是一座圓形的擂臺。
沈夜浮出水面的時候,擂臺的四個角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焰。
在擂臺中央,站着一具完全由金屬鑄造而成的人俑。
他看上去是個成年男子,身上穿着戰甲,手持一柄長矛,相貌不怒自威。
人俑一動不動。
——直到沈夜也站在了擂臺上。
人俑微微轉動頭顱,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很多年沒有人來參加入宗考試了。”
它看着沈夜,感慨道。
“考試很難嗎?”沈夜問。
“你們這個時代的人們太軟弱,認爲我的考覈過於危險,所以廢棄了我。”人俑道。
“您那個時代呢?”
“……他們也覺得太過危險。”
“所以您殺死過考覈者嗎?”沈夜小心翼翼地問。
“很多。”人俑淡淡地說。
它站在原地活動身體,渾身關節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果然是很久都沒養護過了。
“前輩,請問要如何過您這一關?”
沈夜問。
“很簡單,擊敗我就可以過關,但伱恐怕沒有那個實力。”人俑道。
“前輩,我帶你去做個大保養,給你渾身關節塗滿潤滑油,拋個光,鍍晶鍍膜,辦個年卡——作爲交換,你放我一馬,如何?”沈夜問。
人俑面無表情道:“不需要,我的使命就是挑選合適的人。”
“等我數到一,戰鬥便開始了。”
“五,”
“四,”
“……”
沈夜還沒說話,大骷髏的聲音已經響起:
“它很強,千萬別大意。”
嘭。
大骷髏又從指環裡跑出來了。
不過這一次,它渾身骸骨一陣“嘰嘰咔咔”的響動,從骷髏王——迅速變成了一條獨角骸骨蛇。
沈夜怔住。
這傢伙變形玩得溜啊!
沒白養它!
獨角骸骨蛇變形完畢,將沈夜盤在中間保護着,自己高高昂起蛇頭,盯着對面的人俑。
“一!”
人俑的倒數結束。
霎時間。
擂臺上起了一陣狂風。
人俑手持長矛,出現在沈夜身後。
大骷髏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
沈夜也沒反應過來。
唯一幸運的是,他在對方倒數結束的時候,就發動了“流月”。
閃爍着寒光的矛尖穿透獨角骸骨蛇,直捅沈夜胸口——
電光火石之間,流水一般的虛影從沈夜身上散發出來,化作五六個沈夜的模樣。
這就讓人俑的攻擊慢了一瞬。
一瞬。
沈夜勉力讓開幾寸距離。
人俑的長矛錯身而過,眼看就要化刺爲掃。
電光閃爍的雙掌朝長矛上奮力拍去——
轟!
石破天驚的撞擊聲中,陶瓷人俑後退了幾步。
沈夜則遠遠飛出去,落在擂臺的另一邊。
“雷震掌?”金屬。與前文不符人俑看着他手上的濛濛雷芒,平靜道,“你用的很稚嫩,大約還不到法界第一重的水準。”
“我剛學會。”沈夜承認道。
“如果你的基本屬性再高一點,招式再上一重,也許能打退我,但現在你不是我的對手。”人俑道。
“是的,我完全打不過你啊,咱們握手言和咋樣?”沈夜攤手道。
“很多年沒見過這一招了……”人俑露出回憶之色,感慨道:“霜月震天的威名屹立數千年不倒,想不到幾個時代之後,還有人會用它。”
“你知道它?”沈夜道。
人俑隨手一點虛空。
雲紋、水浪、泥土、明月四個發光的圖案浮現在半空中。
“珈藍、歸墟、息壤、渾天四大門派,早已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今日我有幸見到一位真正的傳人……”
人俑的語氣帶上了一縷認真:“我會全力以赴考覈你的,希望你不要死。”
全力以赴考覈我?
大可不必!
“前輩,你爲人太認真了,其實不用這樣的啊。”
沈夜連連擺手,忽見一陣風迎面吹來——
不好!
他旋動身體,朝後飛退。
獨角骸骨蛇卻不退反進,照着對方的頭就是猛力一咬。
嘩啦啦!
長矛直接將它抽飛。
人俑漠然道:“召喚?我也有!”
它一手持矛,另一隻手捏成術印——
虛空打開。
一條與獨角骸骨蛇差不多長、身形差不多大的水龍飛了出來。
這條水龍似乎有靈智,它的五爪踩着一顆顆散發寒冰氣息的龍珠,在半空一陣盤旋,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獨角骸骨蛇不甘示弱的衝上去。
一龍一蛇在天空中彼此糾纏疾速走,撕咬不停。
人俑看了一眼天空,以一種嫌棄的語氣說道:
“這孽畜太弱了,你怎會選這樣的幽冥之物當戰寵?”
“它是我朋友,只是來幫個忙,您別殺它。”沈夜慌忙道。
“既然如此,也罷。”人俑手上的術訣鬆了鬆。
天空中,那水龍的攻擊就減慢了許多。
沈夜一看有戲,連忙道:“啓稟大人,我也是陪朋友來考試的,本就是湊個人氣而已,您別殺我。”
人俑默默看着他,半晌,將長矛舉起來:
“你這不要臉的勁頭,從哪裡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