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亙古的盟約,追溯萬道之本源,剝離命運長河,萬古輪迴重現。”
破敗的荒村中,牧風的聲音悠悠響起。
如同暮鼓晨鐘敲響在衆人心間,又似古老的法則勾動天地。
隨着話語的響起,牧風的雙手掐着繁雜的手印。
四周,時空似乎產生了錯亂,空間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剝離。
在一股未知的力量帶動下,衆人所在的時空,彷彿獨立在了時間長河之外,跳出了命運的河流之中,回到了萬物的起源之初。
下一刻,在這處獨立的空間之外,外界的一切彷彿活了過來,並以千百萬倍的度快進播放。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瞬,許是無數個量劫。
外界的畫面之中,第一次出現了衆人熟悉的氣息。
那是一個女嬰,一個全身沐浴在光明之中,被棄之荒野的女嬰,不知從何而來,不知歸往何處。
被丟棄荒野的女嬰,沒有因爲沒人管而丟掉性命。
她很幸運,被一隻全身金色毛掉落大半,即將老死的猴子撿到。
老猴子撿到了女嬰,將她抱起,帶走,撫養。
只是,老猴子壽元將盡,沒能將女嬰養大,幾個月後,老猴子自覺生命無多,抱着女嬰到了山頂的一處空曠平坦之地。
那裡,沒有樹木的遮擋,沒有嶙峋的崖壁,有的,只是一塊巨石。
這巨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
三丈六尺五寸高,合周天三百六十五之數;二丈四尺圍圓,暗含二十四節氣。
巨石上有九竅八孔,合九宮八卦,採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
生命無多的老猴,將女嬰放置在巨石一邊的一張石臺上,女嬰雖少不更事,被放在石臺上卻也不哭不鬧,反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不斷地打量着自己的新鄰居,那塊巨大仙石。
做完這一切,老猴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轉身沒入林間,未走出多遠,依然撲倒在地,沒了聲息。
說來也怪,這樣一個不滿一朝的女嬰,被放在仙石邊上的石臺上,不哭不鬧,也沒有猛禽野獸前來迫害。
更離奇的是,那仙石,彷彿有着靈性。
每日採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都會分出極少的一部分涌入女嬰的體內。
也正是因此,即便沒有食物餵養,沒有奶水供應,這女嬰卻也不會因爲飢餓而哭鬧,不會因爲沒有食物而丟掉性命。
如此,時光匆匆。
女嬰從一開始的懵懂,到慢慢學會了爬,她也不到處爬,只是在仙石旁邊的石臺上爬來爬去。
不久後,學會爬的女嬰,開始能自己站立起來,蹣跚學步。
再次途中,自然免不了站不穩摔倒。
但那仙石彷彿一直在關注着女嬰,每當女嬰要摔倒的時候,都會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之扶住,不讓她摔傷。
慢慢的,女嬰學會了站立,能夠走路,又臉熟的跑動。
她很聰明,知道仙石會保護她,讓她在這滿是野獸的山上得以生存。
因此,她從來不會離開仙石太遠,活動範圍始終圍繞早仙石方圓一里之內。
時光匆匆,轉瞬數年,女嬰長成了女孩,女孩長成了少女。
遊離在時光長河之外的衆人看到,那仙石邊上的少女,和他們身邊的白晶晶,生的一般模樣。
而猴子,看着其中的畫面,更是一陣優異。
這些畫面,他都感覺似曾相識,卻怎麼也記不起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經歷過。
只是,那山,那地,那石,他卻可以百分百的斷定,就是他的花果山,他的洞天福地,是孕育他的那塊仙石!
看着外面的畫面,牧風沒有爲衆人解惑。
外界的一切,以千百萬倍快進的度進行着。
轉瞬,少女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心事,時而會皺眉沉思,時而會盯着天空呆。
只是,唯一不變的是,她會每日對着守護她的仙石說話,如同自言自語。
在仙石日復一日的天地靈氣洗禮下,少女雖然沒有修行之法,體內卻也積攢了足夠的靈氣,無懼山上的猛虎野獸。
她可以在整座山上漫山遍野的遊玩,可以結實更多的朋友。
只是,儘管如此,她每日天黑前,依然會回到仙石的旁邊,如同當年它守護她一樣守護着它。
每天,她對着它說話,跟它說這一天的經歷,說着自己結實的新玩伴,說自己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只是,它始終沉默。
有時,說的多了,得不到絲毫的迴應,她會對它脾氣,嫌棄它總是不理睬自己。
只是,天真的她又哪裡知道,它不是不想理她,而是,它只是一塊石頭啊,哪裡有口,能夠說話呢?
好在,她的脾氣就如同六月的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抱怨一陣之後,她依然會日復一日的跟它說話,陪它度過無盡寂寞的時間。
她會告訴她,自己記得,小時候是一隻老猴子救了她,把她送到了它的身邊,讓她能夠活了下來。
她會告訴它,這座山上生活着很多的猴子,但沒有一隻是她喜歡的金色毛。
她會告訴她,自己感覺身體越來越不適了,行動越來越不便了。
她會告訴它,它可能要死了!
說的多了,她再次對它脾氣,“臭石頭,我都要死了啊,你就不能跟我說句話嗎?”
迴應她的,當然還是無盡的沉默。
因爲,它是一塊石頭啊,哪裡會說話!
只是,它也不是沒有絲毫的迴應,她能感覺到,自從她再次了一通脾氣之後,每天涌入她體內的天地靈氣日月精華都更加多了。
那,是她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她知道,那是它的迴應,以它蠢笨的方式做出的迴應。
她開心,因爲她不孤獨,它能明白她,懂她。
後來,又過了很多年,即便它分給她的靈氣越來越多,她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了。
她知道,她再也撐不下去了。
臨死的那一晚,它了瘋一般向她體內灌輸靈氣,想要留住她的性命。
以前很多次,都是這樣的。
只是,這一次,她知道,沒用了。
她告訴它,不必了,這一次,她真的要死了。
它不聽,依然向她體內瘋狂的灌輸着靈氣,滋養着她的身體,只是,早已油盡燈枯,命元耗盡,再多的靈氣,也於事無補啊!
最終,她還是死了。
只是,許是那些靈氣的原因,她死前,竟然回覆了當年,她身體最好的時期的樣子。
她趴在仙石的身上,眼中帶着不捨的淚痕。
“我要死了,終究,沒能聽到你站在我面前,對我說一句話,好不甘!”
那一夜,她的眼中帶着一絲決絕,擡頭望天,看着滿天的星輝,她揮手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如流水般灑落它的石頭身體上。
她說,“我見那些猴子們,用水澆桃樹,桃樹就能開花,結出他們愛吃的美味的果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但,如果上天知我心誠,你明我心意,就讓這石頭也開花吧!”
她的血流盡了,她的身體倒下了。
彌留之際,恍惚間,她彷彿看到,那高大的仙石頂上,開除了一朵紫色的花。
一朵美麗的,紫色的蘭花!
她看到,在石頭中,一隻金色的小猴子,費力的睜開眼,看了她一眼,轉而,又緊緊地將雙眼閉合。
那一刻,她的心裡,只有滿足,和慰藉。
時光再次流轉,轉瞬不知過去多少年。
那塊仙石上,一朵美麗的紫色蘭花,違背了天道的規律,千百年如一日的長在仙石的頂上。
花果山的野獸們對此很是新奇。
只是,在他們看來,石頭開的話,如此與衆不同,似乎也是應當的。
蘭花陪伴這仙石,之間唯有沉默。
她陪着它,不言不語。
它感受着她的存在,默默的積攢天地靈氣,日月精華。
只是,每天不變的,是將當初分給她的那些靈氣,分入蘭花的體內。
又是千萬年的陪伴,即便是石頭開出的花,即便有天地靈氣的滋潤,日元精華的蘊垟,即便成了花精靈一般的存在,沒有修行之法的蘭花,也擋不住歲月的侵襲。
蘭花枯萎了,化作片片花瓣墜落在地,落在仙石的腳下。
多年後,仙石的腳下,蘭花花瓣飄落的地方,長出了一棵萬古長青的小樹,繼續着與仙石相伴。
如此,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不知過了多少世的糾纏。
畫面再變,這一次,不是在花果山,而是到了一座繁華的寺院。
佛前的塵埃掃了又覆,誦經聲歇了又來,光頭剃的鋥亮的和尚,坐在佛前,低吟佛理,心如止水。
“大師,看我的無水胭脂,終於配出來了呢!”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他背對着她,誦唸《心經》。
“大師,等我學會了霓裳羽衣曲,我跳舞給你看!”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大師,寺院裡的路,我比秀坊還熟哩!”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
“大師......”
“嗯?”
她嫁衣如火,豔若桃花,“我......要嫁人了。”
“啪!”數年如一日的《心經》停止,佛珠散落了一地。
“阿彌陀佛!”
最終,她沒能嫁人,戰事起,大勢更迭,作爲宰相之女,她在大婚前夜被亂軍殺死,鮮血,染得大紅嫁衣如火。
那一刻,她慘白的面容,一如當日她將滿身鮮血澆灌仙石後的樣子。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
聽聞她的死訊之時,他猶在誦唸《心經》。
“阿彌陀佛。”聽聞她的死訊,他低吟佛號,既然繼續誦唸《心經》。
“三世諸佛......”手中的佛珠顆顆破碎,他拿起生鏽的戒刀。
“三世諸佛,貧僧......要大開殺戒了!”
轉身,露出的是神似仙石中小猴子的樣子。